李嬤嬤一向是個十分刁滑的人,而這一次楊勇將她送入了掖庭宮,也着實讓她吃了不少苦頭。
元佩琳自小就是由她在身旁服侍的,元氏又十分富有,李嬤嬤雖說是個奴婢,可吃穿用度也一向十分優待。這幾個月在掖庭宮的辛勤勞作,險些要了她的一條老命。不過,卻也讓她變得老實了不少。
楊勇自然是不放心讓她重新回到元佩琳身邊的,可是又不願與元佩琳有所爭執,於是只得恩威並施,將李嬤嬤叫入書房之中,談了好一陣子的話,才放她出來。而李嬤嬤能回到東宮,逃了那掖庭宮折磨人的夥計,已然再無所求,自然是千恩萬謝,匆匆忙忙便回了琳琅殿。
楊勇站在書房前,面上卻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凝重。蟬躲在樹梢之間,享受着暖陽的同時,又發出一聲聲刺耳而又讓人厭煩的蟬鳴,一聲長過一聲。
陽光下,楊勇的面色似是出現了幾分憔悴,眼中溢滿了失落,以及不可置信。子衿見他這般模樣,不禁微微疑惑,上前輕聲詢問。而楊勇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半晌,才幽幽嘆了一口氣,將自己鎖在了書房之中,再不出來。
李嬤嬤重新回到元佩琳身邊之後,自然是萬般收斂,再也不敢亂說什麼。而這一日,元佩琳卻不知怎地心血來潮,竟想起要去向獨孤皇后請安。
李嬤嬤雖然久不在她身邊服侍,可回來之前,楊勇也已經將如今的形勢說的清清楚楚。更何況,元佩琳是她看着長大的,無論如何,她都能感覺到,現在的元佩琳十分異常,已全然不是從前的元佩琳了。
不過李嬤嬤也只想着,大抵是因爲她失了孩子,心中難過,一時變了氣xing也是有的,便也不再多說,小心翼翼地攙着元佩琳向重陽宮前去。
路上,卻遠遠望見一個極美的身影緩緩前來。她身形極穩,走路時無論是鬢上的步搖,亦或是東珠的耳墜子,都不曾有半分搖晃。炎炎夏日,她的一襲雲鬢
更是整整齊齊,妝容姣好,未曾被汗液弄亂了半分。
“太子妃娘娘萬安。”那女子停住腳步,看清了來人是元佩琳後,十分恭敬而又溫和的屈膝行了一禮。
“原來是晉王妃。”元佩琳定睛一看,原來竟是蕭筎。
蕭筎的父親乃是西樑的第二位皇帝蕭巋,身份貴重不說,又受到了文帝無比的賞識和禮遇,所以蕭筎的母族背景也十分雄厚,再加上她是個十分溫婉謙和的女子,從前又常在重陽宮相見,是以元佩琳對她倒也還算客氣。
“是,”蕭筎輕輕欠身,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溫言道:“太子妃這是要去哪裡?”
元佩琳雖然此時不願說話,但也仍勉力一笑,擠出一抹笑容,不緊不慢道:“本宮今日閒來無事,想去重陽宮給母后請安。”她說這話時的神態,倒當真似一個端莊而又身份尊貴的太子正妃。
蕭筎輕輕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太子妃姐姐的孝心,果然不是我們這些個王妃能比的。不過這一趟,太子妃娘娘還是不要去了。”
“哦?這是爲何?”元佩琳奇怪道。
蕭筎沒有回答,而是輕輕上前,猶如姐妹般攙起了元佩琳的手,低聲輕柔道:“不瞞姐姐,妾身剛剛纔從重陽宮中出來。咱們都來得不巧,陛下正在陪母后用午膳呢。”
自從陳柔言一事之後,文帝已有些日子沒來重陽宮中了。而今日他既然來了,蕭筎自然是不會前去打擾的。而元佩琳一聽,也只得淡淡一笑,停住腳步,準備往回走。
“多謝晉王妃告知了,那本宮還是改日再來的好。”元佩琳輕輕一笑,以示告辭。
卻不料蕭筎並未與她分道揚鑣,而是輕輕地跟上了她的腳步,語氣之中有些嗔怪之意:“如今,姐姐怎麼與我這般生分了?”
元佩琳一怔,只得輕輕撫了撫袖口的花紋,低眸望地,嘴上敷衍道:“我哪裡與你生分了?”
“還說沒有麼?”蕭筎面色柔緩,即便這話中帶着幾分責怪之意,可卻讓人無法拒絕:“姐姐你一口一個晉王妃,還不是生分麼?”
元佩琳與她早已熟識,見她這般樣子,便也不再繃着臉,可語氣之中仍是淡淡的:“妹妹,你這是多想了,我並沒有想存心與你生分的意思。只是…我最近十分疲累,與誰都是懶怠說話。”
蕭筎望着她的模樣,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首,也不問她到底去哪兒,只是慢慢陪她走着。
宮中的花兒已然盛開,紅紅綠綠的爭妍鬥豔,煞是好看。蝴蝶們也尋着花香徐徐而來,在空中飛舞盤旋着,有一隻飄了一陣,竟落到了元佩琳的袖子上。
蕭筎望見這番情景,漆黑的瞳孔不禁放大,似是美玉一般,莞爾一笑,道:“姐姐,你看。連蝴蝶都被你引來了。”
然元佩琳聽聞,只是淡淡的低頭望了一望,臂上稍稍用力一甩,那蝴蝶便受到了驚嚇,騰空飛起。
見她如此,一向柔婉的蕭筎也不禁微微變色,眉心輕輕蹙起。不過旋即,她又放緩了眉頭,輕聲道:“姐姐,你這是何苦呢?”
元佩琳一怔,道:“妹妹,本宮要回東宮去了,你也早些回府吧。”說罷便直直向前走去。
“姐姐!”蕭筎已顧不得什麼端莊穩重,連忙上前,扯住元佩琳的衣袖,氣道:“元姐姐,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你難道還解不開這個心結麼?”
“心結?”觸及心事,元佩琳的眼淚幾乎又要奪眶而出,鼻子也變得酸澀起來,別過頭去不再看蕭筎。她望着遠處的湖水,負氣道:“你的楊昭若是被人推進了這湖裡,你的心結能夠解開麼?”
蕭筎微微色變,面上不禁變得煞白,道:“姐姐…”
“好了,”元佩琳冷冷地打斷她,輕輕搖首,道:“適才,是我的話過了。不過,我現在當真懶怠說話,你還是回晉王府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