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聽得她在背後議論主子，不禁輕輕咬了咬下脣，轉而道：“是呢，可是誰讓咱們生來便是做奴婢的命呢？娘娘就是娘娘，奴婢就是奴婢，娘娘讓咱們做什麼，咱們當然只能順從了。杏兒姐姐，你也不要太生氣了，想開一些吧。”
杏兒聽得她這一番勸解，不僅心中沒有一絲暢快，反而覺得更是憋屈。成姬與自己當日同是樂庭的樂伎，可如今，一個便是主子，一個便是奴婢！
娘娘麼？哼，其實自己的主子成姬，還稱不上這一聲娘娘呢。
於是一撇凝珠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冷冷道：“好了，快些幹活兒吧。春天本就乾燥，哪裡有什麼露水，一會兒等太陽一出來，便更是什麼都沒有了。”
然凝珠卻猶猶豫豫地並不錯足，良久才道：“可是姐姐，奴婢是第一次來，不知道…不知道去哪裡取露水啊。”
杏兒回身一看凝珠這副不成器的樣子，簡直要被氣飽了，嫌惡道：“這都不會麼？”然而凝珠本就年齡太小，適才又對自己恭恭敬敬，杏兒便只幽幽嘆了口氣，道：“行了，你跟着我來吧。”
於是凝珠便跟着杏兒一起，往溼氣重的花叢身處走去，從嫩葉上一顆顆取下露出，倒進各自的小瓶中。沒多久，凝珠便已取到了小半瓶露珠，開心的不得了，咧嘴一笑便露出潔白的皓齒：“真好，這樣便可以跟娘娘交差了。”
杏兒的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笑容，其中又夾雜着些許苦惱，淡淡道：“完活兒了就快回去交差吧，免得雲昭訓久等。”
凝珠一愣，奇道：“姐姐收集的比我還多，姐姐難道不走麼？”
“走？”杏兒的眼中閃過幾絲憂慮，悶聲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不將這大瓶子取滿，我是走不了了。”
凝珠的眸子逐漸放大，驚訝道：“這麼大一瓶？奴婢出門時，沉星姐姐說只要取來小半瓶便足矣了，明日再來，否則放着便不新鮮了。”
杏兒本就心煩意亂
，聽得凝珠在這沒頭沒腦的嘰嘰喳喳，心中煩躁不已，厲聲道：“你懂什麼？你家娘娘只是取露珠來潤面，可我家主子潤面之後，還要用來潤手潤足，能一樣麼？你若是沒事兒就趕快走，別再這裡打擾我。”
凝珠聽得她突然發脾氣，自然是嚇了一跳，恭恭敬敬地道別了幾聲便踱着小步離去了。而杏兒心中煩躁，一個不留意，竟將好不容易收集來的露水跌出了小半瓶！
“這賊老天！”杏兒看着撒了一手的露水，突然之間竟有種想放聲大哭的感覺。她撫了一撫自己已然沁出汗珠的額頭，卻突然覺得前幾日在花園中磕破的額頭遇到手中的露水，竟是出奇冰涼舒服，再也沒有了被汗液浸透的刺痛之感。
“唉，若是這露珠沒有效果，成姬與雲昭訓也不會都去用的。”杏兒默默感慨着自己時運不濟，嘆了口氣，便只得繼續重新收集露水。
而她這一幕幕，早已被遠處輕咬下脣的凝珠一一看在眼中。
凝珠爲人老實，面對着雲凌將自己今日與杏兒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直說了幾盞茶的功夫才說完。然而云凌卻沒有聽得不耐，反而憐惜地扶凝珠起身，笑道：“我知道，今日派你去接近那鬼精靈似的杏兒，當真是爲難你了。”
凝珠一抿嘴，唉，自己本來就是個老實人，哪裡能去做戲呢？更何況杏兒一向脾氣不好，凝珠往日都躲着她走呢，生怕惹了麻煩。
不過既然雲凌有吩咐，她自然是不會違抗命令的，於是便輕聲道：“奴婢不爲難。”
雲凌低眸笑笑，道：“有什麼話大可直說，何必藏着掖着的。其實你若真覺得爲難，我原也可以派其他人去做這個差事。”
凝珠搖一搖頭，輕聲道：“娘娘，奴婢不是覺得爲難，也不是不願意去，只是杏兒那麼聰明，奴婢卻是愚鈍，怕騙不過她，反而被她給騙了，壞了娘娘的事情。”
雲凌看着這張稚嫩的面孔，腦中不禁又浮現出了佩兒的笑顏
。心中一痛，拉過凝珠的小手，道：“我若是當真覺得你愚鈍，便不會將這樣大的事情交給你了。”
凝珠自從八歲入宮以來，也有五個年頭了。但是因着膽小怕事，xing子怯懦，不知受過多少欺負，多少白眼。然而她雖然心中委屈，可卻從未對生活有過什麼抱怨，只知道更加賣力的幹活兒，效忠主子。
直至雲凌失蹤那一夜她怯生生地道出真相，才得了楊勇的另眼相看，如今又得了雲凌這樣器重，清澈的眸子中不禁閃出了淚花：“多謝娘娘信任。”
雲凌嘆了口氣，道：“其實我知道，讓你這樣去欺騙杏兒，實在是違背了你的本心。可是正是因爲你一向的老實，纔不會令別人生疑，所以只得暫且委屈你了。”
凝珠畢竟是小孩子，聽了雲凌語重心長的一番話，激動得落下淚來，連連搖頭：“奴婢不委屈，奴婢都懂。成姬娘娘不是好人，上次娘娘失蹤的事情也有她在從中使壞。以前在家的時候娘教過奴婢，要善待別人，可是如果對方是壞人，像成姬娘娘一樣總是來害娘娘，就不要再去忍讓了！”
雲凌倒不料得，這樣小的一個孩子，看上去怯怯懦懦，可心中卻是明辨是非的，甚至有些嫉惡如仇。也是，若不是她心中尚存正義，憑着她這個xing子，如何能當着雲漣殿衆人的面出來指證連翹呢？
雲凌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明白就好。明日也一切都如今日這樣，你便暫且忍忍，想着法兒的與她湊得近些。至於其他的，沉星會告訴你怎麼做。”
“是。”凝珠抹了抹眼淚，又感激地望了一眼沉星，才盈盈退下。
沉星見凝珠走後雲凌的適才柔和的面色漸漸收斂，不禁輕輕嘆氣道：“成姬身份不高，卻是這般會享受。她身旁本就沒幾個人，如今杏兒孤身一人要一滴滴的收集那麼多露水，難怪要有所抱怨了。”
雲凌一笑，道：“她越是有所抱怨，才越是好爲咱們所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