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希斯裹着浴巾, 脖子上掛着毛巾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歐蘿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地等着他出來。
“抱歉我看你沒醒就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希斯說完,歐蘿就站了起來。
“這是你的槍?”她手裡拿着希斯放在茶几上的玫瑰之槍。
“是我的。”希斯看了一眼槍, 答道。
“這把槍殺了我的舅母還有舅父。”她盯着他, 語氣平靜地問, “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希斯干脆地承認, “那時候我還在爲一個殺手組織幹活。”
歐蘿什麼也沒說, 上前就給了希斯一巴掌。
希斯那張俊臉被她打偏了過去。
“我舅母死了,我的小表妹閔柔至今下落不明,她們是無辜的。”她仰視着他那對藍眸, 像是憤怒地質問,“爲什麼你連她們也要傷害……”
“你的憤怒是因爲我傷害了她們, 還是因爲我沒有傷害你希望受傷的那個人?”
希斯直截了當的話令歐蘿往後退了退。
“你知道了……”她喃喃道,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放心, 這件事目前只有我知道。”希斯想要拿走歐蘿手中的玫瑰之槍,卻未成功。
歐蘿舉起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希斯:“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要阻礙我?”
“放下槍。”希斯看着歐蘿,“你在做一件危險的事兒。”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一件危險的事。”她的手在發顫,但她卻沒有放下槍。
“這都是你們逼我的!”她衝着希斯大喊道,“如果你們不阻止我,我不會犯錯, 我不會……”
“逼你?”希斯輕笑着打斷歐蘿的話, “逼你的人是你自己。”
“你什麼意思?”她惱怒地將槍口逼近他的胸膛, “你不信我會開槍?”
她不懂他爲什麼還可以這般遊刃有餘。
不過歐蘿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希斯扣住她的手腕, 她想開槍卻發現扣動不了扳機。
她正疑惑, 手裡的搶就被他奪走了。
“你連保險都沒開,怎麼殺我?”他打開保險, 將槍口抵住她的頭,很冷很輕地問,“現在你有什麼想說的?”
“你要動手就動手吧。”她索性閉上眼,“反正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她的話音未落,槍聲就響了起來。
不過被擊中的不是她,而是茶几上的玻璃杯,玻璃杯應聲碎了一地。
“現在的你不值得我浪費子彈。”他說完看也不看她,彎腰撿起沙發上自己的衣服。
然而她卻從後面突然抱住他。
“你在做什麼?”他按住她擱在自己腹部的手。
“只要成爲共犯就沒問題了吧?”她從背後抱住他,“反正我現在也沒有男人……”
“你覺得我願意當傑森的替代品?”他問得平靜,卻加重了扣住她手腕的力道。
“你不是他的替代品。”她緊貼着他略冷的背,悶悶地說,“沒人可以替代他。”
“……”
他一言不發將她拉到身前,然後推倒在沙發上。
“別激一個男人。”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那張嬌美的臉,“結果你承擔不了。”
語畢,他起身離開了她。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纔會替我保密?”她半是羞赧半是氣憤地問他。
“只要你遠離傑森,我就會幫你保密。”他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這纔是你的目的。”
歐蘿終於明白爲什麼希斯會代替傑森來陪她,果然他也想讓她離開傑森。
“假如我拒絕,你就要告訴傑森我做的事嗎?”她坐在沙發,十分難過且絕望地問。
他注意到她的視線移向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在她伸手拿到刀子之前,他動作更快地開了槍,將刀子打飛了出去。
“殺我和殺你自己都不行。”他並不給她動刀的機會,“你若真想贖罪,就好好活着承受這一切,而不是逃避。”
“活着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她反問他,“你要我怎麼活着,你覺得我有資格活下去嗎?”
她犯了如此大的錯,她不認爲自己還有資格活下去,更重要的是傑森如果知道了真相,傑森再也不會理她了。
“你看你……”希斯無奈地搖頭,“現在是擔心傑森理不理你?你得好好反思自己到底哪兒錯了。”
“我不應該殺人。”她咬着脣說。
“在ZERO這件事習以爲常了,你的確不該殺人,這種髒活是我這樣的人做的。”他將那把玫瑰之槍收起,“你要做的是站在臺上唱歌,用你的歌聲安撫我們這些人。”
“沒想到你也是我的歌迷。”她譏誚地說,“我還以爲你從不聽歌。”
“我的確不聽歌。”他看着仍坐在沙發上的她,“換衣服吧,我帶你出去走走。”
“走去哪裡?”她疑惑地問。
“能讓你唱歌的地方。”
ZERO福利院。
歐蘿一開始還以爲希斯會帶她去酒吧或者KTV,沒想到他居然帶她來到了一間福利院。
“哇!是歐蘿姐姐!”
“果然就像電視上一樣好看!”
“歐蘿姐姐!我每天晚上都要聽着你的歌入睡!”
被那些興奮的小孩包圍着的歐蘿,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倚靠着門框的希斯。
“他們都很喜歡你。”希斯淡淡地說。
“謝謝希斯哥哥送我們的隨身聽。”其中一個小女孩朝着希斯甜甜一笑,惹得歐蘿微微側目。
她沒想到希斯居然還會做這種事。
在她的印象裡,希斯就是一個笑面虎,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混蛋。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希斯的另外一面。
“給他們唱一首歌吧?”希斯的視線從這些孩子身上移向她,“他們會很高興的。”
她看了一圈這些孩子期待的臉,卻畏縮了。
因爲她好久不唱歌了。
不,沒辦法唱歌了。
她的心被束縛住了,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放聲歌唱了。
“……”
她什麼也沒說地穿過門,離開了這間教室。
福利院在郊區,這附近只有一個公交車站。
她就坐在公交車站裡等無人駕駛的公交車來。
太陽照在她的頭頂,她低着頭,教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就這麼跑出來,要去哪裡?”
希斯走到她身邊坐下。
“你管我去哪裡。”
她懶得看他一眼。
“爲什麼生氣了?”他故意激怒她一般地問,“看到這些純潔的孩子讓你自慚形穢了?”
“你都沒自慚形穢,我爲什麼要自慚形穢?”她反脣相譏道。
“看來你還有精神和我爭執。”他輕笑着走到她身邊的凳子前坐下,陪她一起等公交車。
“你幹嘛跟着我,你不是自己有車嗎?”她斜睨了他一眼,不滿他挨着她坐下。
“在傑森回來前,我得呆在你左右,保護你安全。”
他說着伸了一個懶腰,還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我不用你保護!”她又不是會有危險的人。
“你忘了之前遇見的瘋狂粉絲了?”希斯提醒她,別忘記之前被粉絲襲擊的事兒。
“我沒忘!”她還記得自己被推到馬路上,她差點以爲自己死了,還好被人救起來,送進了醫院。
在醫院住了差不多兩個月,她才康復出院,接着她又在家裡休養了半年。這半年來,她不再唱歌。
除了傑森外,她拒絕和任何人接觸。
當然現在這個希斯極其霸道地介入進來了。
“你以爲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在說我壞話麼?”
他注視着突然沉默的她,輕笑着說。
“你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他懶洋洋地指出,“我知道你不滿我跟着你,可你單獨行動真不安全。”
她沒說話,倒是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他拉着她的胳膊站起身。
“我不坐你的車。”
他那輛摩托,透風不說,他開得還特別快,她坐在後面嚇都嚇死了,只能緊緊抱着他。
“大小姐,這公交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來,你是想餓死還是我帶你去吃飯,你自己選。”
他手裡拿着頭盔,把選擇權交給她。
可就在她掉頭要繼續等公交車的時候,他又把她拽了回來,自作主張地給他戴上頭盔。
“你……”
“你總是口是心非,還是我替你做決定好了。”
被戴上頭盔的她,老大不樂意地瞪着這個還在笑的男人。
可就像他說的,她是口是心非的人,明明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她還故作高傲地不想上他的車。
“上來吧。”先跨坐上車子的他,拍了拍車後座。
她停頓了一下,才坐上他的車,心想,算了,不和他置氣,填飽肚子才重要。
拉麪館。
歐蘿沒想到希斯會帶她來吃拉麪,更沒想到希斯熟門熟路,好像與店家都認識。這讓歐蘿有些驚訝。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這種地方吃飯。”她還以爲希斯會去那種能喝酒或者抽菸的地方,可這牆上貼着大大的禁止吸菸。
“你吃過就知道爲什麼我會來這裡。”他將熱氣騰騰的麪碗推到她面前,“嘗一嘗吧,大小姐。”
她一邊掰筷子一邊嘟囔着抱怨:“你能不能別喊我大小姐?”
“那歐蘿妹妹?”
“這個也不要。”她毫不猶豫地拒絕,“誰是你妹妹。”
她纔不要這種哥哥。
“行,什麼都聽你的。”希斯倒是很好說話,也像不給她機會找茬。
她板着臉,低頭吃了一口面。
細膩的柳眉動了動,臉部線條也跟着放柔,這面真的…好吃。
她難掩驚喜,又吃了一口面。
“不錯吧?”他看着她吃了一口又一口。
“一般般……”她不知是心虛還是嘴裡有面,她含糊不清說道。
沒一會兒工夫,一碗麪就被她一掃而光。她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真的好久沒有吃這麼滿足了。
上次好好吃飯是什麼時候?她已經不記得了,這段時間她已經過得昏昏沉沉渾渾噩噩,她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經紀人說她是自暴自棄。
她承認她在自暴自棄,因爲她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什麼歌姬,那不過是被捧出來的,離開了那些背後的資源,她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就像停留在過去,從未長大過一樣。
她盯着空了的碗,發現自己的內心和這個空碗差不多。
她的心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荒涼。
傑森本來是她的光,結果這光也不過是捉摸不透的幻覺。
“……”
希斯一言不發地注視着歐蘿的側顏,知道她心思又飄遠了。他想起自己來之前與傑森的對話。
“這次你替我去馬克杜市,我呢,替你去陪你的歐蘿妹妹。”
“你打的什麼主意?”傑森狐疑地看着他。
“我能有什麼主意,我只是想幫你解脫。”他一說完,傑森就警告他。
“你別傷害歐蘿。她死了對我而言不是解脫。”
“我沒想傷害她,我是想開導她。”他現在不是殺手了,他也沒興趣傷害一個小姑娘,尤其是歐蘿。
“我們的希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柔了……”一旁的比爾聽到,只覺得詫異。
“希斯一直都很溫柔。”組織裡爲數不多的女性成員貝絲微笑地說。
“還是貝絲懂我。”吧檯前,希斯朝貝絲舉了舉酒杯,這家酒館是銀狼組員經常聚會的地方,除了總部的別墅外,在這裡總能看見銀狼的人。
“不了,歐蘿是我的責任。”傑森還是拒絕了他的提議,拿起外套就往外走,“我去陪她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傑森一走,他嘆息着喝了一杯酒,什麼也沒說。
當然最終的結果就是他還是來這兒了,傑森還是代他去了馬克杜市。
原因嘛。
他找了歐蘿的經紀人。
“我們一起來幫歐蘿治好她對傑森的依賴怎麼樣?”
“行得通嗎?”經紀人遲疑不決道,每個人都知道歐蘿對傑森的執念,要斬斷這份執念真的很不容易。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希斯笑了笑,將電話遞給經紀人,“打電話告訴傑森,歐蘿明天有一個記者會要召開,讓他今晚不用過來了。”
“如果他打電話向歐蘿本人求證呢?”歐蘿倘若知道真相,非殺人不可。
“放心我會找個事讓傑森沒時間打電話求證。”
等經紀人打電話給傑森以後,他也會告訴傑森馬克杜市那邊的生意出了狀況,需要他出面解決。
這樣一來,他就能代替傑森來歐蘿這兒。
歐蘿對此一無所知,從一開始希斯就是衝着她來的。
至於目的,希斯倒沒對歐蘿或者其他人撒謊,他就是要歐蘿放下對傑森的執念,讓傑森可以擺脫歐蘿這個負擔。
他可不想下次出任務的時候,再鬧出像之前那些麻煩事兒。
歐蘿就是其中的麻煩之一,也是必須優先解決的。
傑森只是警告他不能傷害歐蘿,但傑森沒說不允許他接近歐蘿。
所以他接近她,糾正她對傑森錯誤的迷戀。
覺察到希斯的視線,歐蘿側過臉看向他:“你幹嘛老這麼看我?”
“因爲你好看。”他大大方方地誇讚她。
歐蘿冷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完全不領情他的示好。
“這就叫獻殷勤了?”他故意忽略她惡劣的態度,笑着說,“你還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歐蘿扭頭看向街對面被一羣年輕人圍着的冰淇淋店,像是十分隨意地指了指:“我想吃冰淇淋。”
“冰淇淋?”
“對,你給我去買,我在這兒等你。”她用命令的語氣說。
“行。”希斯站起身,正當歐蘿暗想着自己的計謀實現時,頭頂響起希斯慵懶的嗓音。
“你和我一起去吧。”
“啊?”
“我的歐蘿大小姐,你不會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鬼主意吧?”他彎腰貼近她的耳邊,“等我買回來冰淇淋,你早不曉得跑哪兒去了。”
“……”她撅着嘴不吭聲。
“被我說中了?”他拉着她起身,“來吧,一起去買冰淇淋,你吃多少我就買多少。”
她的計謀輕鬆地被他識破。
不過沒關係,她還有另一招。
冰淇淋店門口。
太陽當空照,街面柏油路冒着縷縷輕煙。
她被他拉着來到馬路對面,可一到冰淇淋店的門口,她忽然一改先前抗拒的態度,熱切地挽住他的胳膊。
“親愛的,我要吃草莓味的冰淇淋,還有香草味的。”
她的態度轉變之快,讓他都有點不適應了,只能被動地點點頭。
不過很快,希斯就明白爲什麼歐蘿突然對他這麼熱情。
“你看那個女孩子是不是歐蘿?”
“是她,肯定是她。”
身側的小年輕們交頭接耳道。
“那個金髮男的是誰?”
“歐蘿叫他親愛的,該不會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吧,那可是熱門頭條,趕緊拍照。”
看着這羣小年輕拿出手機準備拍照,他立刻走向他們。
“喂,你們……”
而在希斯走向那羣小年輕時,歐蘿悄咪咪地從另一個方向開溜。
她頭也不回地將他甩在身後,誰要吃他的冰淇淋,哼!
酒吧。
下午三點的酒吧很冷清,她進來的時候服務員就和她說,還沒到營業時間。
“我知道沒到,我就想來這兒坐一坐不行嗎?”她任性地說。
“行,當然行,歐蘿小姐大駕光臨,我們歡迎都來不及。”原本在吧檯和調酒師閒聊的酒吧老闆一眼就認出了進來的歐蘿,“歐蘿小姐要不要在我們酒吧獻唱兩首?今晚剛好是狂歡夜。”
“狂歡夜?”她好像聽過這個活動,酒吧每一年都有一個晚上是狂歡夜,這一天只收入場費,酒水全免。
“是呀。”帥氣的酒吧老闆笑容可掬地望着歐蘿,“歐蘿小姐一定會喜歡這場狂歡。”
“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留下來看看。”她有點好奇,之前無論是經紀人還是傑森從不允許她單獨上這些地方,“但我不想唱歌。”
她的強調讓酒吧老闆露出可惜的表情。
“太遺憾了,歐蘿小姐的歌聲是ZERO最美的傳說,你的歌聲就是海妖一般的存在。”
“海妖?”她自嘲地勾了勾脣,“我纔不是那種醜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