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降符命,頒付九幽行,拔救執滯魄,濟度咒咀魂,消除負銜語,升濟入天門,急急如律令!”
“靈寶垂慈,追度幽魂,下降幽戶,上度儀神……”
隨着一道道搜魂法術的使出,莫川使盡神通,窮搜虛空殘魂。
不知過去多久,才勉強找到一絲若無若無的殘魂剩魄。
“太少了。”
看着漂浮於掌心不成型體的殘魂,莫川一臉失望之色!
這點殘魂,恐怕根本挖掘不出什麼秘密。
不過,有總勝過沒有。
他看着手中殘魂,神念驀然探入其中,以最暴力的方式,搜刮着化神秘密。
……
“這就是……化神?”
那無法形容的痛快和狂喜,淹沒莫川的思緒,與之浮現而出的還有種種複雜情緒。
那是踏入道途的惶恐和興奮;
也是開宗做祖的痛快;
亦是面對天塹,突破不得的迷茫和膽怯。
這一刻,人生所有的低谷高光,盡數成爲化神之時的點綴,讓人興奮的想要仰天高呼!
然而也就在這剎那間,無邊無際的憤怒,突兀從靈魂深處冒出,在恍如山呼海嘯的恣肆澎湃中,將一切情緒盡數染成了滔天恨意!
空花陽焰,夢幻浮漚。
往日一切,在這一刻盡數化爲泡影。
那點燃靈魂的怒火,赫然就在九天之上,於是他心中一動,霎時天地呼應,有霞光接引,有紫煙縈繞。
他騰空而起,探尋而去。
途中,他發現“莫川”綴於身後,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待衝出罡風層,莫川下意識看了一眼恨意源頭,那環繞太空的星環,令人睹之生厭;
他又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軀殼……他的腦袋一如既往,荒蕪,死寂,枯敗。
只餘下微末生機,在不甘和憤怒中苟延殘喘!
他驀然看向那漆黑星空,點點星光微弱如希望之火,令人嚮往,那是自由之芒。
他不再猶豫,趁着取回本我的剎那時光,決然向星空衝去,使盡全部力量,恍如飛蛾撲火!
‘砰!’
他果然如同飛蛾一般,撞上了琉璃燈盞。
光明就在眼前,偏偏他卻寸步難行,絕望,無情,空無——
……
……
洗淨凡塵鉛華夢,世間萬象本爲空!
殘魂如煙如霧,渺渺散去。
手託殘魂的莫川,卻眼神空洞,臉上卻恨意殘留,彷彿做了一場噩夢。
一場漫長而不願醒來的噩夢。
殘留的恨意和空無,彷彿吞噬了他的靈魂,他好像死了,隨着元石道君一起死去。
失去法力維持的身軀,在虛無中飄蕩,只餘下本能的苟延殘喘。
來自星空的太陽風,穿過星環的封鎖,灑在軀殼上,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便是一絲溫暖逐漸喚醒了軀殼中,不屬於顱骨的部分。
“唳——”
五彩鳥似乎察覺到宿主的不對勁,下意識就要掙扎而出。
然而伴隨着它的掙扎,無數魔靈符顫抖而起。
‘何必呢?’
‘道友,安生點吧!’
點點或無奈,或憤怒的情緒,在符籙網絡中,傳遞着,而後歸於平靜。
“啪嗒”
莫川眨了眨眼,空洞雙眸漸漸蒙上一層彩色,少頃,彩色愈發明豔。
“嗞——”
下一刻,一道猶如溺水者的呼吸聲在虛空中響起,呼入肺部的卻只有熾熱的太陽風。
——溫暖,狂躁,充滿力量,一掃虛無!
“呼哧……呼哧……”
莫川急促呼吸着,許久才逐漸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顱骨,眼眸深處閃過一抹無法掩去的恐懼。
在元石道君殘餘情緒的影響下,他甚至生出厭世情緒,恨不得就此散去自我,沉溺於虛無中,或者說永合於大道。
這使得他不敢回味元石道君的記憶。
深怕略一回憶,便會陷入那極致的情緒中,陷入瘋狂!
“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餘,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慾無求,無舍無棄,無爲無我!”
莫川下意識吟誦起道門的靜心咒,然而唸完最後一句的他,立馬爆了一句粗口。
“操你大爺!”
不想這一句粗口爆出,他卻感覺精神好多了。
趁着這一抹怪誕的情緒波動,他身影驟然向九州落去。
隨着山川的不斷放大,他本能的落向一座城市,因爲心境不穩之故,他甚至懶得掩蓋行蹤。
當下,城中有人,見熾熱隕星,劃過蒼穹,落於城南。
無數人蜂擁而去,掘地三尺,欲尋天降寶物。不想,忙活半天,半點隕石也未尋到,不知是落地位置過於刁鑽,還是已經被人捷足先登?
當天,便有官家張貼官榜,尋求隕石,以爲祥瑞,欲獻於陛下!
此時,這位祥瑞,正行於大街之上,左顧右盼。
城市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
莫川專挑人煙而去,來得乃是西市,西市有小門,可行糞車、牲畜,以至於大街上落滿了牲畜糞便。
不過,糞便雖多,倒也不愁下腳之地,因爲那騾子剛甩尾丟下一坨熱騰騰的糞便。
那邊立馬就有糞霸衝上來,簸箕一靠,鋤頭一挑,便將糞便摟了進去,待積攢成堆,便送往城外糞場,摻上爐灰,攤曬成幹,賣於周邊農戶。
就是用鋤頭怎麼刮摟都沾附難除,日積月攢之下,街道上還是瀰漫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惡臭。
衝着人氣而來的莫川,嗅着那令人作嘔的惡臭,虛無的心境隱隱泛起一絲波瀾。
他也不嫌棄,或者巴不得生出“嫌棄之心”的行於其中。
一身看似普通,實則玄妙暗藏的袍子,在人羣中,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以至於往來窮苦人,瞧見這位道爺,皆本能避讓,生怕衝撞了貴人,無辜遭災。
莫川從街尾走到街頭,心無波瀾,隨着人流,又涌入下一條街巷,在漫無目的中,被一陣熟悉的香氣吸引。
他尋香而去,正是一個餛飩攤子。
攤主是個中年人,大概是常年走南闖北之故,生得端是虎背熊腰。
只是那佝僂的身姿,壞了幾分神采。
“居士,來碗餛飩。”
“好嘞!客官大碗小碗?”
“這大碗怎麼賣,小碗又怎麼說?”莫川精神一陣恍惚,下意識問到。
“大碗十錢,小碗六錢。”
“那就……大碗吧!”
“好嘞!”
沒多久,混沌端上,莫川抄起筷子,趁着熱氣,吞了一隻,餡少皮薄,鮮氣十足,卻難墊肚皮。
味道也與記憶中的那一碗餛飩差遠了。
不過,他還是吃得有滋有味。
正狼吞虎嚥間,一名身穿錦服中年男子,在莫川面前坐了下來。
“先生瞧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那中年人啪的一聲打開摺扇,看向莫川,搭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