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名額?道友還真是大方啊!在座道友都不止五十人了吧,這讓大傢伙如何分配?”
肅穆巍峨的大殿中,傳來一聲促狹調笑,冷得像是冬日寒風。
那是琅函門主的揶揄,這是一位年約三十的女修,瞧着風姿綽約,雍容典雅。
“每月五十,每年便是六百之數,這不少了。諸位道友總得給師侄修行時間吧?”
東嶽山主開腔,爲北嶽明辰辯護。
“呵呵,據貧道所知,北嶽洞天每年新收弟子便不下千人,能築基者不足百人。如此看來,這六百名額怕是連北嶽山門一家都不夠用啊?”
若俊朗少年的明心宗宗主,頓了頓又微笑道:
“道友既然如此垂憐弟子,不如將修復經絡之法授予我等,價錢好說,便是天上星辰,我等也必然同心協力爲道友摘來。”
“哈哈哈,道友此言妙極!”
千峰宗主撫掌而笑:
“我等靈元道復甦不過數載,便有當年巔峰之氣象,說起來,還多虧了末法時代,道同修,法同煉!如今既迎盛世,豈能再敝帚自珍?”
又有金丹修士附和道:
“千峰宗主言之有理,一人之力月五十人,十人之力月五百人,若有千人萬人之力,從此築基將真正成爲大道之基,靈元道必將超越遠古。”
一時間,大殿內響起一片熱絡吹捧之聲。
言辭間卻極盡冷冽殺機。
莫川聽着聽着,越發意識到五嶽山的擔憂因何而起?
經歷過末法時代的靈元道宗門,可以說已然共享天下道法。
各宗門之間,在功法神通收藏上,已經沒有多少差距。
怎料,北嶽山卻冒出新的神通,而且還是極爲關鍵的神通,其他宗門豈能坐視壯大?
北嶽山主臉色難看,沉默許久道:
“非本宮不願授法,實乃此法乃元炁道功法,便是授予諸位,也難以修行,可以說,當今世界,唯有劣徒等元炁道翹楚,纔有可能施展出此法。”
“哦?!”清風谷主拍掌道:“既然如此,更應該給我等瞧瞧。”
“哈哈哈,道友多慮了,靈元道復甦不久,元炁道可大有人在,又豈會無人可用?便是無人可用,以我等能耐,也能培養出元炁道傳人。”
衆修又是一陣反駁,擠得北嶽山主臉色愈發陰沉。
許久,她低聲道:“劣徒喜元炁道法,尤其是天罡地煞法術,諸位可願交換?”
聲落,場中金丹修士,彼此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的取出一枚枚玉笏玉簡奉出。
“本門有地煞術一道,贈予道友便是。”
“巧了,本宮也有天罡法一門……”
“此乃混元派傳承之法,道友瞧着可還喜歡?”
“……”
一時間,玉笏玉簡亂飛,瞧着端是大方無比,似乎根本不怕北嶽山主不給。
當然,這也從側面反應出九州宗門高層必得經絡修復之法的決心和態度。
“西鼓山鐵礦,乃本門弟子先發現……”
北嶽山主又開了腔,話未說完,便有修士張口道:“道友既然開口,拿去便是!”
“本宮聽聞本明宗弟子拘了一條山靈……”
北嶽山主又開口道,話音未落,便有金丹修士跳了出來:“哼,北嶽山主,莫要得寸進尺。”
“築基丹十枚。”
“也罷也罷,集議之後,本修放了那山靈便是。”
“……”
瞧着殿中一聲聲討價還價,莫川呆住了。
怎麼也沒想到,北嶽山主竟然趁此機會,將好好的一場交易大會開成了裁決會議。
多少陳年積案利益爭奪,在她或迫脅,或退讓中,得以迅速化解結案。
這讓他不得不感慨,北嶽山主有大智慧啊!
經絡修復之法看似能狠狠敲詐一筆錢財,然而一旦公開此法,衆修必然深覺吃虧上當。
縱然表面不說,背地裡也會想法子找回來。
尤其是人族宗門還近乎結成同盟的情況下。
既然如此,不如趁此可以好好坐下談話機會,將陳年舊案結了。
這些案子,很多都是一筆糊塗賬,各退一步基本就完事了。
此時了結,可謂恰逢其時。
事後縱然反悔,也很難形成利益共鳴,發難北嶽洞天。
不知過去多久,北嶽山主再無疑慮,擡手喚出數十枚玉笏,射向諸修。
“經絡修復之法,盡在玉笏之中,諸位或自行參悟,或可聘請劣徒代爲治療,本宮之前承諾,依舊有效。”
北嶽山主沉聲道。
殿中衆修無人應答,一道道神念澎湃而起,參悟着玉笏之中信息。
沒多久,琅函門主驀然擡首,聲音寒入骨髓:“慧極必傷,道友莫要自誤!”
北嶽山主針鋒相對:“哦,本宮又如何自誤?”
“哼,明辰或許以這兩法悟道,但這絕非經絡修復之法!”
“哈哈哈,道友非元炁道修士,又怎知此法不是?”
“明辰築基三次,三次失敗,每次皆靈元盡喪,既然如此,如何爲景瀛重塑經絡?”
“刀兵滅度即可重鑄身軀,自然也能重鑄經絡,其中之巧思之微雕,非天才難以觸及!本宮若想使詐,瞞下花開頃刻便是,又何必交出這門輔佐神通?”
北嶽山主話落,衆修默然。
莫川古井無波,心中冷笑,他早就猜到這個可能,故而交出了花開頃刻,降低難度,在邏輯上給人順理成章之感。
“哈哈哈,北嶽山主,你能瞞得過旁人,可瞞不過我。明辰老道捉本門弟子宗三奇爲試驗品,一切實驗心得本門盡數掌握,既是刀兵滅度,爲何治療之時,不見經絡?”
倏然,一聲冷笑從無劍門主口中說出,驚得場中一片譁然。
所有人眼波微動,驀然看向莫川。
便是北嶽山主也是一愣,微微側首看去。
莫川眉頭暗皺,若有所思中,一揮手,拘壓在饗祭道爐的宗三奇,驀然出現在場中。
宗三奇方一出現,臉色略一茫然,愕然大驚失色,待看到無劍門主,噗通一聲跪下,神情激動:“弟子宗三奇,叩見門主!”
“起來吧,你做的很好。”無劍門主微微頷首,眼中卻浮現出幾分驚疑不定。
莫川此時放出宗三奇這是何意?
“經絡消失,不過是地煞支離之術罷了,貧道恐受靈元干擾,故而以支離之法隔開單獨修復,諸位不信的話,可自行詢問此人。”
莫川頓了頓,又起身向無劍門,拱手道:
“敢問前輩,宗三奇利慾薰心,襲殺晚輩該當何罪?”
無劍門主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他相信,莫川既然敢當衆提出,此事當做不得假。
可他能殺了弟子嗎?
不能!非但不能,還得厚賞!因爲宗三奇有功於無劍門,他能知道這個細節,多虧了宗三奇傳遞消息。
他若將宗三奇殺了,無劍門人心必生芥蒂。
“此事,本座自當徹查,還小友一個公道。”
無劍門主面無表情,使了個“拖”字訣。
“人證在前,何須事後徹查,還請無劍門主還天下一個郎朗乾坤。”
莫川再次拱手,不依不饒。
其他宗門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這一幕,無人願趟這渾水,憑白無故沾個“庇護兇手”的罵名。
“宗三奇,你當真襲擊了明辰?”
無劍門主無奈,冷聲問道。
“弟子……弟子有眼無珠,還請門主責罰!”
宗三奇哪裡敢撒謊?腦門咚得一聲磕在地上,長跪不起。
“本座教育無方,讓諸位道友見笑了,此子品性如此不端,本座回去必罰其面壁三十載!明辰道友,可還滿意?”
無劍門聲音冷冽,目光幽幽的看向莫川。
——在他看來,他已經退讓了一大步,這個處理結果,已然令他顏面盡失。
“原來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也不過如此。”
莫川一聲嗤笑,令無劍門主臉色驟變,不等他開口,莫川又道:
“既然閣下主持不了公平,那貧道也只好替天行道。”
聲落,宗三奇驀然捂住胸口,眼珠瞪圓,氣息剎那湮滅,臨死之時,目光還死死看着無劍門主,眼神中盡是求救之色。
“豎子爾敢?!”
無劍門主勃然大怒,當他面殺人,這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
聲落,他擡袖射出一道凌厲劍氣,如電光火石,直刺莫川門面。
莫川面無表情,甚至坦然而坐。
劍氣尚未抵達門面,便化爲一道炊煙,渺渺散去。
“無劍門這是要向北嶽洞天宣戰?”
北嶽山主單手掐訣,靈元四溢,更顯殺氣騰騰。
“今日我等乃是爲經絡修復之法而來,二位莫要轉移話題!”
一聲輕飄飄的聲音傳來,不動聲色間,儼然將無劍門打爲北嶽同黨,無形中給了對方一個臺階。
無劍門臉色陰晴不定,半晌,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與此同時,琅函門主咯咯一笑道:
“真是一出好戲呀!明辰小友既然敢隱藏支離之術,說不定便隱藏了其他道法,既然如此,本宮倒有一個萬全之策,可解眼前猜忌局面。”
“哦?還請道友細細說來。”
“口舌會騙人,但神魂不會。既然如此,搜魂一下便是,北嶽山主您說呢?”
此言一出,衆修頓時不懷好意的向莫川看去,彷彿在打量着一塊肥肉。
元炁道魁首啊!
那神魂中,必然記載着一個時代的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