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團長!”
衆人齊齊扭頭看去,卻見二營營長李紅輝帶着兩個戰士,邊喊邊快速跑過來。
李紅輝上衣右邊有一灘血跡,灰頭土臉,額頭上還包着帶血的布帶,提着盒子炮。而他身後的兩位也比他強不了多少,身上的血漬不比李紅輝少,一看就知道,都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
別人或許會作假,以此來博得同情,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李紅輝不會,因爲他爲人沉穩,且十分剛毅,絕對不會這般弄虛作假。那麼,既然連他都打成了這樣,可以想象,下面的戰況有多慘烈……要知道,爲了能完成最終的戰術目的,二營幾乎是硬着頭皮,硬生生地抵擋着小鬼子的一次次進攻,硬是打退了小鬼子的六次進攻。雖有別的部隊協助,可他們是抵擋小鬼子進攻的主力,自身傷亡,可想而知。
田國忠心頭一驚,趕緊迎了上去,關心的問道:“老李,你受傷了?”
“這不是我的,是一個戰士的……”說到這兒,李紅輝的眼睛有些紅了,眼神既哀傷又心疼,沉聲道:“我就這麼抱着他,看着他在我懷裡閉上眼睛。臨死的最後一句話,還喊着一定要守住。我……我這個營長當的不好,對不起他,更對不起二營所有的同志啊……”
說着說着,李紅輝一把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那可真是嗷嗷地哭,讓在場的所有人心裡都不是個滋味。這纔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老李,咱們都是軍人,流血不流淚……”
田國忠勸說,可是,李紅輝根本不搭理他,依舊蹲在地上哭,連帶着,他身後的兩位戰士也在抹淚……都是長期相處的戰友,都是生死兄弟,上午還在一起說說笑笑,現在卻陰陽相隔,誰不傷心?
張青山面色冷峻的看着他,淡淡地問道:“老李,你不會是專門跑到我面前來演一場哭戲的吧?說吧,你的要求?”
說是這麼說,可張青山心裡卻在祈禱:可千萬別是來要兵的!更別提輪換。
一聽這話,李紅輝站起來,用衣袖擦了下眼淚,卻把臉糊的更花了。可是,此時,誰會在意這些?
“團長,我也不要求別的,只求你能讓二營保留幾顆種子,總不能讓我們二營,在這一仗中就打沒了吧?”
張青山心裡一沉,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此時,眼看着小鬼子銳氣漸失,用不了多久就能進行最後的反攻,跟小鬼子來個大決戰。此時,要是把預備役押上去,很可能會前功盡棄。可問題是,要是不給二營援兵,那麼,二營能不能守得住小鬼子的下一次進攻且不說,於公於私,光是對二營長也不好交代。
“二營還剩下多少人?”
“我沒有時間去具體統計過。不過,來的時候我看了看,除了被擡下去的重傷員外,連同輕傷員算上,總共也就百十來人了……”說到這兒,李紅輝想起了那些犧牲的戰士,又痛苦的留下了眼淚,聲音都嘶啞了幾分:“團長,我們二營從上午打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過……就算我求你,不管是看在二營建立不易,還是看在咱們老關係的份上,讓我們輪換一下,休息一下吧?”
“不行!”張青山鐵着臉,冷冷地說:“這個時候,你們二營絕對不能下來休息。而且我還告訴你,就算你們二營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也得給我守住陣地。”
“團長~!”
看着李紅輝那絕望的眼神,張青山心裡比他還要心痛:突擊團是自己一手創建並帶出來的,可謂注入了自己的全部心血。二營傷亡率這麼大,他能不心痛?可問題是,現在到了關鍵時刻,絕對不能感情用事。只要達到了最終的作戰目的,就是拼光了整個二營,他張青山也得咬牙挺着……張青山之所以不同意,還有一個原因:小鬼子肯定派人盯着第三條防線,要是這時候把二營撤下來,又或者是給二營曾兵,都必然會被小鬼子發現。到時候,不管是小鬼子改變戰術,還是小鬼子覺得上當了要開溜,都意味着張青山佈置的戰術目的失效,將前功盡棄,絕對達不到預想中的結果。那麼,先前付出的一切,其意義都將大打折扣。
所以,這個時候,就是拼血,也得咬牙堅持下去。
“這是軍令!”張青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叫着,鐵青着臉,一字一句的說:“就算二營打沒了,你也必須給老子守住陣地,要不然,就算是死,老子也會把你抓回來軍法處置!”
讓李紅輝一下子絕望起來,可是,他咬牙看着張青山,與張青山對視了足足三秒後,他的氣勢卻陡然輕鬆了不少。
“那行!你就給我派些兵。我也好有把握再守一段時間……”說到這兒,李紅輝聲音低沉了不少,卻如同做了決定一般,道:“如此一來,就算是戰死,我也能多守一會兒,多少幾個小鬼子,也算是我李紅輝對得起腳下這片土地了。”
這一刻,張青山十分感動,差點張口就要同意。只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就在張青山正要嚴厲的拒絕並讓他立即滾回去,卻見周寶玉快速跑來:“報告團長,陳姐帶着很多鄉親們來慰問咱們了,其中有好多吃的……”
李紅輝提的要求被拒絕,心情自然不好。一聽這話,立馬怒道:“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講究吃喝?搗什麼亂?”
“老李,你這是什麼話?”田國忠大概明白了張青山的苦衷,此時,也只能幫着張青山演黑臉:“老百姓來慰問咱們,冒着炮火給咱們送吃的,這是對咱們八路軍最大的支持。懂不?”
李紅輝也知道自己剛纔是悲憤之下一時嘴快,慌不擇言,被田國忠這麼一批評,只能低着頭,不說話了。
田國忠也不好再說他什麼,只得對張青山說:“老張,你在這裡指揮,我去迎迎他們。畢竟,這是老百姓對咱們的支持,不能……”
哪知,田國忠的話都還沒說完,卻見張青山插着腰,哈哈大笑起來。
笑着笑着,最後眼淚都笑出來了。
可是,卻嚇壞了別的同志。
就連李紅輝都忍不住開口,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張,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張青山邊笑邊擦眼淚,好不容易纔止住笑意,卻帶着極爲興奮的目光看着山下小鬼子臨時軍營,有力的說:“還是黨有預見性,說得對,只要緊緊地依靠老百姓,跟老百姓心連心,咱們就戰無不勝!”
咱們現在可是身在戰場上,好好地打仗不說,你怎麼突然說到這個上面了……這種思想跳躍性的話語,在場之人,沒有一個能聽得懂其真諦。
這次,連田國忠都有些擔憂了,雖然他不信鬼神,可看張青山這樣子,笑的居然連楊磊都出來了,而且,張口就說了這麼些跟眼前戰場情況絕對不相符的話,這讓他不由得不多想了。
“老張,你不會是偶感風寒,有點糊塗了吧?好好地,怎麼說這些?”
“老田,你要說我發瘋就發瘋,哪怕說我鬼上身都成。可你好好地,怎麼拐着彎來罵我?這可不是你老田的風格。”
聽到張青山還能打趣,與張青山相近之人就明白了:張青山這不是發瘋,更不是什麼鬼上身,而是因爲他想到了對付眼前困哪的辦法了,所以,一時高興成這樣。
於是,田國忠和李洪輝等都都露出了笑意,目光卻緊盯着張青山。
“老張,快說說,你想到了什麼辦法?”
一旁的田國忠也拍了下張青山的馬屁:“老張,難怪別人都說你素有急智。眼前這種情況,在我看來就是死局,沒想到你居然還有辦法破局。來,跟同志們好好說說。”
“這還得感謝寶玉剛纔報告的那些話啊!”
“我?”
周寶玉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吃驚的看着張青山。見張青山笑着點點頭,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撓了撓後腦勺,很是不解的又擡頭偷瞄張青山一眼。
“老李,你剛纔說了,咱們從早到晚,滴水未進,對吧?”
張青山掏出煙,給大家散了一圈後,點燃一根菸,邊說邊看着李紅輝。
見李紅輝點頭後,他笑道:“咱們是又累又餓,可是,眼前這幫小鬼子也同樣如此啊!他們從寶源縣一路急速而來,又處於攻擊一方,就體力而言,咱們可站着便宜了。而且,他們跟咱們一樣,同樣是滴水未進……”
說到這兒,張青山又忍不住露出開心中,略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容:“這個時候,他們又累又餓,還得不斷的進攻咱們,可以說,他們的體力比我們要消耗得多。而我們現在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送來了吃喝。那麼,我們就可以直接拿起食物就吃,吃完就有體力繼續跟小鬼子幹。但是,小鬼子想要混飽肚子,就必須得生火做飯了。要不然,兩相對比,他們的體力只會越來越不如我們,最終,他們絕對會倒在這個平時不起眼的因素之下。”
李紅輝聽了半天,也沒發現這跟自己來此的目的有什麼關係,可偏偏張青山笑的如此自信和開心,他就有點急了:“團長,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但那必須是時間越久,才能越見效果,可我們眼前就要面對小鬼子的下一次進攻了。我那點人……團長,我說實話,就算是我們二營剩下的這百十來號人全部戰死,我也沒有信心再抵擋一次小鬼子的全力衝鋒了。”
“全力衝鋒?哼!美不死他們。”張青山不屑的看着小鬼子的臨時軍營,淡淡地說:“他們恐怕臨死都想不到,他們就因爲這個吃食而就要完咯~!”
衆人更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