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沒亮,周平就偷偷地起來生火做飯。
張青山不是是因爲昨晚下水捉魚,還是因爲後來又釣了半宿的魚,居然沒被驚醒,倒是秦芳和周寶玉幾乎是同時睜眼。不過,這倆個小吃貨都很機靈,一見別人都還沒睜眼,兩人小心翼翼地坐起來後,發現彼此,對視了一眼後,又同時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無聲的笑了起來。
隨後,兩人起來就去幫着周平燒水。
等水燒好了後,彭兵和吳邵紅也起來了,見張青山和羅定坤還在睡,都很自覺的慢慢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火邊。匆匆洗漱了一下後,就幫周平照顧火堆和鍋子裡的水。而周平爲了不打攪那兩個還在睡的人,切魚肉的時候,幾乎把匕首當成了鋸子用,儘量不發出聲音。
等飯要煮熟的時候,羅定坤也醒了。發現身邊幾乎沒人了,回頭看看那些正在輕手輕腳做早飯的人,在看看幾米外還在呼呼大睡的張青山,他突然有種想哭的感動:別人就不說了,對於張青山,他是有所瞭解,尤其是他知道,以張青山的體制,絕對不會如此貪睡,現在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爲太累,太操勞了。因爲他明白,這支隊伍裡,他們三個都是傷病員,兩個半大的小戰士,但最主要的就是靠張青山和周平……大概是因爲張青山昨晚捉魚的場面和捉的那條魚都給他很深刻的印象,加上昨晚聊天時他有意無意的問別人:張青山在隊伍裡的作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所以,他認爲張青山是這支隊伍的主心骨,周平算是打下手。甚至,他認爲要是張青山倒了,這支隊伍就危險了……
感激的看着張青山,久久之後,感覺到右手臂被人抓住向上拉。擡頭一看,原來是秦芳。
見秦芳立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還對張青山指了指,羅定坤就明白:這多半是秦芳見自己半天不起來,還以爲自己是渾身沒力起不來,就特意過來幫自己。
讓羅定坤立馬就感動的想着:別看秦芳平日裡活潑,但很會照顧人,尤其是她一旦進入護士的狀態,那絕對是全心全意的把病人急之所急擺在第一位。
羅定坤感激的看着她,點點頭,抽出手,使勁的站起來。雖然有點搖晃,可他還是完成了這個動作——他雖然沒受到外傷,可問題是他昨天傍晚才被救活過來,這體內的問題絕對很大,尤其是胃部,到現在都還隱隱作痛,只是他咬牙忍受,不跟別人說。
可秦芳作爲護士,加上現在只需主要照顧羅定坤一人,這精神和注意力自然全都放到了他身上。身爲護士的她,細心觀察,往往能從病人的一個小細節,比如說做什麼動作吃力之下而微微皺眉頭,她就能猜出大部分。
這不,一見羅定坤站起來的時候,下意識的眉頭都皺起來了,自然知道這肯定是因爲羅定坤體內,主要是胃部還沒好。
立刻上前扶住他。
羅定坤又想抽出手而不要她扶。
可秦芳多聰明,立即指了指正在睡覺的張青山,意思是還是不要計較這個小問題,或者說是小面子,打擾到張青山可就不好了。
羅定坤看了眼張青山,又無奈的看着微笑中的秦芳,只得微微點頭。
被秦芳扶着來到火堆邊。
見彭兵和吳邵紅二人雖然腿腳受傷,卻依然幫忙:一個幫着周平照顧翻鍋子裡的水——其實是把浮游物舀出來。另一個則忙着照顧火——牛糞做柴火,吹的越多,火勢越大,水越容易燒開。
羅定坤就有些尷尬了:他可不想被人看成是吃閒飯的,可問題是,現在都做的差不多了,也沒有什麼能幫忙做的了。
倒是秦芳體貼,一見羅定坤有些尷尬的四處看,就知道問題所在。
乾脆在羅定坤身邊坐下,道:“羅大哥,你現在看起來沒事,可問題卻不小,但你也是最容易恢復過來的……主要是你的胃和腸子因爲餓的太久,得好好養着,這樣你才能儘快好起來,才能真正貢獻出你的力量。所以,現在,你就安心養着,等過個一兩天,你的胃適應了,你就真的好了,可以幫我做很多事了。”
有了秦芳這話,羅定坤才稍稍不那麼尷尬,感激的看了秦芳一眼,點點頭。
“大哥!你醒了。”
過了幾分鐘後,就在秦芳有意跟羅定坤攀談,以徹底打消羅定坤這種想幫忙卻幫不上的尷尬境地時,卻聽見坐在對面的周寶玉對自己身後打招呼。
秦芳回頭一看,卻見張青山笑着走過來。還真別說,這睡覺確實能補精神頭:雖然僅僅是在早上比大家多睡了一小會兒,可張青山整個人卻顯得比昨天要精神得多。
“你們都醒了,卻不叫我,害得我丟臉了,還怎麼好意思再睡。”
“老張,你要覺得還沒睡好,就再去補個回籠覺。”周平把魚肉倒進鍋子裡,用勺子攪拌了一下,蓋上鍋蓋後,對張青山笑道:“反正這離早飯還有點時間,大不了等飯菜做好了,我叫你。”
“是啊!大哥,你這段時間挺辛苦的,還是再睡一會兒,好補足精神。”
張青山笑着答道:“算了,這肚子餓的咕咕叫,瞌睡蟲都被它趕跑了。”
因爲張青山昨天傍晚捉到那條大魚,讓大家可以好好吃一頓,尤其是對繼續補充身體所需的營養的羅定坤來說,真的太及時了。可問題是,昨天偷偷商量後的結果,這魚肉就少做了很多,這飯吃起來也就然人感動了。
原本,除了三個傷病員,張青山他們四人是隻和魚湯,不吃魚肉的。這個問題,在吃飯的時候,讓三個傷病員立即發現了,而要讓大家都吃魚肉,結果,張青山他們四個都是如此堅定的婉拒,讓他們三個也不好意思吃。最後,還是周平覺得不能做的太明顯,免得這魚肉老推來推去的,都涼了不說,還耽誤了出發的時間。便硬塞給秦芳和周寶玉每人一塊魚肉,如此,纔算是讓那三個傷病員好好地吃了頓飯。
雖然大家誰都沒說感激的話,可一股暖流卻在彼此間的心靈裡流動——這就是革命戰友的高尚情懷。
“老張,老周,我們三個拖累你們了。”吃完飯,收拾鍋碗的時候,吳邵紅突然對大家說:“今後別給我們三個特殊對待了,要不然……”
“打住!打住!”張青山立即肅穆的回答道:“老吳,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見他們三個都看過來,張青山的面色稍稍好了點,最少看起來有點微笑了。
“我們是革命戰友,是自己同志,對吧?你們看,你們都點頭認可了。那麼,你們就應該明白,幹革命,哪有一帆風順的?誰都有受傷的時候,誰都有落難機會,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能一輩子平平安安,所以,這個時候,大家都沒有必要覺得對不起別人……我說了這麼多,只想問你們一句話:要是哪天,我們,不!應該說,你們要是遇到了落難的同志,你們會不會出手幫助他們?”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張青山,異口同聲的答道:“那是當然!”
“那不就是了。所以,沒必要說這些,只因爲我們是革命戰友加同志。”
一旁的周平插嘴道:“老張說的對,你們就別有什麼拖累我們的想法,你們只要想着,儘快養好傷,然後,繼續革命。”
張青山點點頭,認可這話,然後接着說:“當然,如果你們心裡覺得有愧,非要感謝感謝我,那也行,我給你們機會:等大家勝利走出草地後,你們必須得請我們好好大吃一頓,怎麼樣?”
“行!”
話都說到這份上,三人自然是感激的答應。
“老張,老周,我們三個也明白你們的意思,不過,我有個建議。”
“老彭,有什麼好建議,你只管說。”
“我覺得,我們今後是不是就不要吃中飯了?把節約下來的糧食,儘可能多的留給未來的同志們。”
“爲什麼?”
“一來是節約開始變得有些難尋的柴火;二來,我們有油。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油水墊底,不僅餓得快,而且,力氣也會逐漸減少。雖然看起來我們會餓一點,但我們只要想想現在前方那些只有野菜可吃,連一點油星子都見不到的,受苦受難的同志,我們就應該慶幸我們現在還有油可吃,還僅僅是感到一點餓……老周你別說話,我知道你是想說我們三個是傷病員,你們可以忍飢挨餓,可我們三個就不能餓着,對吧?但是……你聽我說,我們都是革命戰士,要是連這點餓都受不了,還談什麼革命?談什麼理想?”
彭兵的話音一落,一旁的吳邵紅接着說:“像我們三個騎在馬上,不要自己走路,不活動的話,就不容易餓,所以,你們沒必要把我們當成傷病員來特殊照顧……其實,說句心裡話,我們現在還有這麼多可吃的,還能吃飽,我們就應該慶幸了。想想那些餓到連飽飯的感受都記不得,餓的連路都走不了,只能遺憾留在這裡的同志們,我們……我們……唉~!”
“老吳,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不知羅定坤是爲了打破這種傷感氛圍,還是爲了不騎馬,笑着問道:“我可沒說要騎馬……你這麼看我做什麼?我可跟你倆不一樣,你倆是真正受了傷的傷員,我只是餓了一下而已,補補就好了。所以,接下來的路,你倆可以騎馬,我可不能騎。我必須得多走路,這樣纔能有利於恢復腸胃,儘快好起來。”
他身邊的秦芳一聽,本想反對,可無意中發現張青山正對自己使眼色,想了想,補充道:“羅大哥,你非要自己走路我也不攔着你,但我必須在你身邊扶着你……最少一開始要扶着,等你慢慢適應了,好了,我才能放心。”
“好!就這麼說定了。”
一行七人出發,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