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的部落因爲地理優勢的關係,在背靠的那座山頂上建立了一個瞭望哨。此地周圍一片平原,因而,在山頂上的瞭望哨在望遠鏡的幫助下,視線極遠。
今日天高氣爽,能見度極佳。
在山上的瞭望哨一眼就發現了極遠處出現的那一大隊人馬,不過,他們通過望遠鏡看清楚這隊人馬的穿着,尤其是那長長地馬車隊伍後,卻一點都不驚慌了,只是急急忙忙地吹響了一聲牛角號——部落對於牛角號聲的規定:一聲就表示有一羣人來了。而醫療蔵包特別厚,加上向福利和央金蘭澤當時出於那種氣氛中,只是隱約聽見,自然也就沒當回事。
隨即,就見一騎快馬向部落中的大藏包衝去,並立即報告“三眼貓”帶着大隊人馬到了。
如果放在平時,洛桑並不會怎麼在意:別說三眼貓身後的勢力每年都要帶人最少來兩次,而這股勢力中,三眼貓來的次數最多,就是洛桑和三眼貓私下裡的關係,或者說是勾當,就足以讓他減少對三眼貓的戒備心。
只是,現在不同了:紅軍剛從這片草地上過去,四下裡到處都是追殺落單紅軍戰士的國民黨騎兵以及馬匪們。說白了,此時整個平原的氣氛都是萬分緊張的,而他的部落裡卻藏着四個紅軍戰士,這一旦被發現的話,後果極爲嚴重。雖然他心底認爲三眼貓並不會因爲幾個紅軍戰士就跟他鬧翻,可這畢竟是一件麻煩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又何必要白白挨對方宰一刀了?所以,他第一時間派出心腹去把向福利藏起來,又派達旺去把張青山三人打扮成族人——三個人臉上圖染的發黑,跟族人擠在一起,絕對高明的隱藏手段,也就是大家所說的燈下黑。
當然,特別提醒的一點:他並沒有派人去給族人下令不許說出張青山四人。因爲這根本就沒必要——族人都恨死這些年年都來吸血的魔鬼,只是對方勢力強大,大家敢怒不敢言而已。再加上他的威嚴和百姓對他的愛戴,誰又會,或者說誰敢去通風報信當叛徒?
而要說三眼貓及其身後的勢力與洛桑部落的關係,那年代就有點遠了。
如果說孫志平現在看見洛桑族人口中的三眼貓,絕對會驚訝的發現,這傢伙不就是當初在那個無名山坡上看到帶着數百騎兵,到處追殺紅軍的那個騎兵營的營長嗎?那麼,也就好推斷三眼貓身後的勢力了,必定是跟那個騎兵團分不開的,或許在這後面還有更大的人物,但出面更洛桑直接接觸的就是這個騎兵團……想想也是,在這種人極罕見的大平原上,騎兵纔是最正常的存在,也只有官府的騎兵才能跟代表藏族勢力的洛桑正面接觸,纔不會被人發現異常。
反過來說,二者一聯合,絕對能控制好大一塊地盤,壟斷好多門路。這裡面二者要沒有發生些什麼合作之下的齷蹉,那才叫怪事。
洛桑部落世代居住在此,本身就是本地最大的勢力,還是被官方和藏族承認的貴族地盤。雖說這十多年漸漸日薄西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有藏族貴族的支持,自然是三眼貓所代表的集團在選合作對象上的第一人選。
那時候,還是洛桑的老爹掌權,偏偏他老爹又是個思想古板的人物,只是死守,不願意跟藏族以外的人接觸,所以,他的死守所帶來的惡果自然顯而易見……甚至可以說,這一帶的馬匪如此猖獗,發展得如此之快,這背後未免就沒有三眼貓這樣的勢力在背後推波助瀾,爲的自然是要對付洛桑老爹。
然而,洛桑不同,他接受過現代文明,見過世面,自然知道該如何利用本地各種優勢,讓貧瘠的族人如何富裕。爲此,他不擇手段,甚至不惜一切——從他爲了獲得武器,就敢公然接觸紅軍,並能在事後安然無恙,沒受到官府的追責——最少明面上沒有受到官府的追責。從這裡面就能看出洛桑的膽量可稱得上是膽大包天,而他的本事顯然也是很大的。
自從洛桑五年前成爲族長後,雙方就開始接觸起來,可謂一拍即合。而那些馬匪自然得到了遏制,只是爲了控制洛桑,所以,最大的那股馬匪一直都在洛桑部族旁邊呆着,卻再也沒繼續壯大,當然,地盤的接近,加上三眼貓的勢力得時不時提醒一下洛桑,或者說控制洛桑部落壯大的太快——從他們嚴格控制洛桑部落的武器輸入這一點上就可看出來。而這股土匪和洛桑部落自然不可能先安無事,但擴張的速度自然得被控制,所以,洛桑的部族纔會苟延殘喘般的把底線定在了祭神山。
洛桑知道,部落想要擺脫這種被人隱隱暗中控制的局面,現在最缺的就是武器彈藥,爲此,他纔會冒險派商隊去漢人的地方經商,所以,纔會有商隊被搶,甚至被公然不發路條的荒唐事發生。說白了,大家都是爲了各自的利益在博弈。
就在洛桑爲武器而急的快要上吊時,紅軍來了,洛桑孤注一擲般的接待了這支紅軍……
洛桑和三眼貓身後勢力合作自然是爲了利益。
這片平原荒無人煙,土地雖然肥沃,可天氣怪異,狂風暴雨加上冰雹,種什麼都難活,也就是洛桑部落所在之地,因爲氣候的原因,很少遇到狂風暴雨這類惡劣天氣,反倒是種青稞甚至種小麥的好地方,更因爲周邊水草豐盛,因而畜牧業很發達。
誰都知道,走私是要避開人多的地方纔保險,可別看洛桑部落地處偏遠,偏偏就是他部落所在之地,自然就是走私的天堂之路。而洛桑的部落就太重要了,絕對的中轉站:除了西北方外,四通八達,距離還都合適。在這裡有一支自己人,既能打擊敵對勢力的走私,又能保證自己走私通道的暢通……這就註定那些走私集團需要一批人駐紮在這裡,偏偏這裡地處偏僻,普通人哪受得了這苦,駐紮軍隊的話又沒有任何名分,況且強行驅趕洛桑部落,會受到藏族的仇視和報復,這就讓他們又無法派人長期在此地駐紮,所以,等洛桑主動跟他們發出善意之後,就註定了洛桑部落是不允許被別人消滅的。
洛桑不僅是貴族,更是藏族在本地的代表,可以說也是官方的勢力,無論從哪方面說都比換一批人來此要強得多,於是,兩個官方勢力一接觸,想不合作撈取這巨大的利益都難。
同時,洛桑部落得爲軍隊提供牛羊,還得特別給那些達官貴人訓練藏獒,加上還得跟別的勢力合作……如此種種利益糾纏在一起,加上各種勢力相互扯皮,相互制衡,纔沒人敢輕易的公然吃掉洛桑的部落。否則,你真當別人都是瞎子,能公開讓你跟紅軍接觸後,再收你點好處費就放你一馬?老蔣那句著名的“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可是用血淋淋地人頭鋪成的。當然,這也能從中看出,跟洛桑部落合作的勢力們,能量和膽量又多大。
“老彭,你帶這麼多弟兄前來,是誠心想吃垮我啊!我可告訴你,等我這被你吃垮了,我就帶着族人到你手下當個連長去,到時候,你可別說不認識你三哥。”
一等對方接近,洛桑就帶着達旺和幾個護衛上前,學着漢人的見面禮,抱拳打招呼……從這稱呼上就可聽出二人很熟。
被稱爲三眼貓的彭營長跟洛桑也沒客氣,把馬鞭扔給自己的警衛員,下馬後,同樣抱着拳,邊走過來邊大笑道:“哈!哈!三哥,你還是這麼愛打趣兄弟,兄弟我這是來給你送禮物來了。”
說着,兩人還熱烈的擁抱了一下——看起來這是好像私人性質的交情,其實,這就是可以開始交易的信號,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用兩個領頭的吩咐,手下們早就熟門熟路了:達旺立即帶着大批族人,去檢查貨物。而對方也是如此,雙方見面,還很親熱的說着什麼,拍拍對方的肩膀,或者把身上的酒遞給對方喝幾口……當然,在中間是檢查貨物,而在兩邊則是雙方各自人馬在警戒——萬一對方黑吃黑了?
這也是三眼貓身後的勢力爲什麼每年最少要固定來洛桑部落兩次的原因:爲了把要走私的貨物以及一些上次指名要的東西,比如說鹽巴、藥品之類的補給交給洛桑部落這個中轉站,然後等那些走私商隊來到這兒後,由洛桑負責交易,再由走私犯把貨物走私到各地。
回去時,再順便把洛桑要通過他們的渠道走私的貨物和上一次交易的錢財給結算一下,還有一些要上供的,比如說一些大人物點名要的藏獒或者別的東西帶回去。當然,現在是秋季,正是收穫牛羊之時,自然也得帶回去。
爲了防止對方弄虛作假或黑吃黑,必須得當面清點,兩人一直就這麼站在一旁聊着,爲此,兩人誰都沒說坐下喝茶吃席之類的話,可見這份熱情有多假,摻雜了太多的利益因素在內。
足足站了兩個小時後,等各自的心腹來報告,確定數目清楚後,兩人的同時暗暗地鬆了口氣,旋即恢復了先前那種誇張的大笑。
“老彭,走!走!走!咱們進去邊吃邊聊……上次見你可是兩個多月前,你不知道,你走後,三哥有多想你……這次,你要給你三哥面子就什麼也別說,必須得先住他幾天,跟三哥好好大醉三天三夜……”
洛桑邊說邊大笑着拉他進寨,還不忘回頭對達旺大叫着讓弟兄們吃好喝好。三眼貓笑着點頭,正要說什麼,卻突然想起一事,步伐一停,對洛桑笑眯眯地說:“看我這記性,差點就忘了。對了,三哥,我這有還個事得勞煩你一下……”
洛桑心頭一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