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銀票,隨手就遞給胡英澤,打開信看起來。
信的內容大意是:趙家家主趙山河感謝張青山爲民除害,但對張青山因而受罰深表同情和遺憾,因爲有急事而無法親自來看望張青山,便特意獻上五百大洋表示歉意——大家不好公開接觸,因而更不可能公開親自來看望張青山,就算想送禮物,也只是派下人送來。
“**,這銀票你替我上繳給組織。”把信和信封摺好,往兜裡一裝,對胡英澤吩咐完後,又對周寶玉說:“再去仔細找找,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信封,一旦發現,直接送給我。”
既然對方在信封上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提,卻在信中提出其名,那就是希望這事在一定範圍內保密。所以,張青山纔會不給衆人看信,還特意囑咐周寶玉。而有了第一個,難免就會出現第一個,還是做點防備的好。
見張青山如此,別人雖然好奇,但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問。
倒是胡英澤看了看銀票,打趣道:“雖然這是老子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五百面額的銀票,但老子敢打保票,這絕對是真的。”
張青山直接翻了個白眼,一旁的彭鵬更是沒好氣的笑罵:“拉倒吧你!這要是假的,送禮的人這臉可就丟到姥姥家去了,絕對會被全縣的人笑話百年。”
衆人笑了起來,可笑過後,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麼,場面一時有點冷清。
“忘記個大事。”張青山把菸蒂踩熄,慢悠悠地邊站起來邊說:“我現在就是一個小兵,諸位都是我的領導,我居然忘記給大家敬禮了,真是……”
“你也拉倒吧!”胡英澤一把將張青山拉着坐下。然後對衆人說:“我有一個建議:今後,這傢伙要是再拿這事打趣大家,在場的人可以合理合法的一起揍他一頓,同意的請舉手。”
結果,出了張青山外,所有人齊刷刷地高舉右手。
“我說,你們是不是見我落難,就約好一起來上門欺負我,對吧?”
衆人哈哈大笑,就在這時,卻見齊子軒帶着一個揹着揹包的戰士走了過來,隔着老遠就笑罵道:“我說,你們把我一個人留在那邊,自己卻跑到連長這兒來偷閒,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張青山笑着剛要回話,卻猛不丁的看見那個跟在齊子軒身邊的戰士,不由的一驚,叫道:“老田,你怎麼來了?你這是……”
田國忠給衆人敬禮後,放下揹包,從張青山手裡接過一張凳子坐下後,對張青山笑道:“我見突擊連立功最多,就尋思着得趕快過來立幾個功,遲了恐怕連口湯都不會留給我,所以我就趕緊申請過來了。”
“團長就捨得放你走?”
“他確實求着我留下,可我不搭理他,他見我去意已決,只好放行。走的時候,還再三挽留,都要哭了……”
瞧瞧,田國忠多會說話,可實際情況是:
田國忠在牛欄壩三岔口被張青山活捉後,因爲對國民黨的內鬥感到極度厭惡——他自己就是內鬥的犧牲品。因而主動參加了革命。
不過,這傢伙真不愧是高材生,軍事天賦還真沒話說,短短一個多月,就從十七師五十團一營一連二排三班的一個普通士兵,成爲了一連副連長。雖然跟戰場上火線提升有關係,但也說明了他在軍事上的過人之處。
但這傢伙跟張青山有點像——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第一次犯錯,是因爲他成爲班長後,要新兵給他洗衣服。有些老兵看不慣他欺負新兵,就把這事反映上去,然後,他的禁閉生涯就開始起步了。但和張青山不一樣,張青山幾乎是每次立功後,總會莫名其妙的立馬犯錯,而且所犯的錯也越來越大,他卻是每次升遷後纔會犯錯,但每次的錯誤都不大——事實上,大家都覺得,田國忠這是在國民黨反動派的軍隊裡呆久了,沾染上了他們的醜陋惡習,到了紅軍這邊後,一時改不過來,因而,對他犯的小錯,大家也只是以教育爲主。
而他這次之所以被調到突擊連來,還真與張青山有關。張青山在萬縣對那幫畜生大開殺戒,鬧出好大的動靜,最後還是全城百姓聯名擔保,加上他確實罪不至死,才逃過一劫。
田國忠聽到這消息後就打算第一時間去看望張青山,只是,他參加革命一個多月,長途行軍中,他原本所穿的那雙牛皮鞋已經被磨破了,平時還不太在意,可現在,他覺得穿着這雙破舊的牛皮鞋去看張青山,多半會被張青山嘲笑。敲好見到一個士兵拿着雙千層底的布鞋,在跟人吹噓他老家媳婦的手巧。於是,田國忠把這個戰士叫來,以試試腳的大小爲由,騙得士兵把布鞋給他比對,哪知,他直接穿上,立馬跑路。結果,還沒跑出軍營,就被那士兵堵住,一番爭論,驚動了當值的田副團長,於是,他又一次被關禁閉了——如果光是比被關禁閉的次數,他絕對完勝張青山。主要原因是張青山在突擊連是老大,犯點小錯,沒人敢對他怎麼樣,再說,突擊連裡都是刺頭,一點小錯,誰都不在意。可在普通連隊,哪怕一點小錯,都得被關禁閉來閉門思過。比如說,對於打架的處理:田國忠第二次被關禁閉就是因爲護短而跟別的班長打架,雙雙被關禁閉。可在突擊連,要是看見兩個人在無人之地打架,大家都會笑眯眯地在一旁加油助威,打完,大家拍拍屁股說聲戲演完了走人,屁事沒有。對此,張青山的原話是:突擊連就是個按本事軍功來排輩的地方,要沒本事,活該被揍!當然,公開打架是決不允許的,對外那就更不用說了,得團結。
於是,看望張青山沒看成,卻被關了禁閉。但他的人氣可遠不如張青山。張青山被關禁閉,每次都有好多人來看他,連師長都見識過禁閉室裡開席的場面,而這次更是連首長們都捏着鼻子認了——有錢人和窮人都來看他,這是百姓愛戴的表現,誰都不好說什麼,真可謂風光無限。而他,只能啃着紅薯,抽菸都得找別人討要。兩相對比,絕對的淒涼。
有意思的是,田副團長見這位本家也是個刺頭,而且屢教不改,不由得想起了張青山,於是,藉着他這次犯事爲由頭,便一腳將他踹到了突擊連——事實上,因爲突擊連作爲長征的開路先鋒,一路表現大家有目共睹,讓大家漸漸習慣了突擊連的存在。現在大家對突擊連的認識有一個基本框架:沒想到把一幫刺頭集中在一起,能有如此巨大的效果。所以,各團便把那些屢教不改的刺頭,一股腦的全往突擊連送,一來是解決自己的煩惱,二來也是支援突擊連,用最小的代價,爲整個二、六軍團獲取最大的利益。
他來連部報道時,本想先去看看張青山,正所謂有熟人好辦事。誰知,大家一見他面生,居然沒一個人告訴他。不得已,他只好先到連部報道。
齊子軒給他辦完手續後,請他抽菸時,開口就打趣他:“你拜碼頭了麼?”
這可是江湖黑話。好在田國忠在反動派的軍隊混過,對這個還真有點熟悉,明白軍隊中所謂的碼頭,就是指最大的頭頭,像突擊連的碼頭就是指連長或指導員。
於是,他就答道:“我打聽過,可沒見到胡指導員。”
齊子軒就說胡指導員這碼頭應該拜拜,但還有一個碼頭你也要去拜一下,那就是咱們連長張青山這碼頭。
田國忠當時驚訝的直眨眼睛:張青山不是剛被撤掉了嗎?不對!應該說,張青山是在當排長時又被撤了,連長不是一直由指導員兼任麼?瞧你這話說的,就不怕指導員記恨你?
隨後看到齊子軒抽着煙不出聲,還似笑非笑的看過來,他頓時就被震驚了:這得是多麼高的威信,纔會在其被一擼到底多日後,連裡的每個人依然真心實意的拿他當連長對待。
於是就說:我跟張連長是老熟人,本來想去看看他,結果,沒人告訴我地址。
於是,齊子軒就帶着他過來了。
“來!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田國忠同志……老田,這位是我們的指導員兼連長鬍英澤同志……這位是……”見大家只是禮貌性的對他笑着點點頭,張青山有點不樂意了,覺得大家是小看他,又或者說還沒認識到這位的價值,便決定好好宣傳一下田國忠:“你們可別看他年紀不大就小看老田,老田可是雲南講武堂的高材生。真的,我不帶半點吹牛。不信你們去打聽一下,這位可是當年的狀元,要不是被人刻意打壓迫害,他現在最少也得是個團長……別的我不敢說,但我敢保證,論起行軍佈陣,別說咱們突擊連,就算四十九團,不!就算是咱們整個十七師,能有資格跟老田過招的,絕對不會超過三位……”
衆人什麼時候見到過張青山如此賣力的替人吹噓,這本身就說明,此人很得張青山看重,是個有大本事的。因而,大家一時呆住了。
“老張,過了,過了,再吹下去,我就可以立地飛昇當神仙去了。”
“哪過了?我是實話實說,免得這幫混蛋拿你當一般人看了……對了,老田,你分到哪個排?”
“這個……”老田能在敵人的壓迫下,還能當上連長,這本身就說明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的智商不低,此時知道自己不能主動去選,否則就會得罪另外兩位排長,只得說:“我剛來報道,也不知道自己會被分配到哪個排。”
人才!誰都喜歡。這不,回過神來的三位排長立馬就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