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先下去,派人把這段牆角連夜修好。”
趙山河心頭確定張青山這是在有意拖延時間後,也懶得接張青山這話,而是轉身身邊的手下都支走。隨即,看了眼張青山,又掃了眼張青山身邊的王武。意思很明顯:我都把我的人支走了,你是不是也該讓你身邊這位離開一會兒?
老子跟你好好談,你卻跟老子玩,現在,老子明顯佔據了主動,你卻想談,美不死你——這就是掌握主動權的好處。張青山面色微笑,卻始終不做表態,一旁的王武見此,自然是‘無動於衷’,還有意左顧右盼,欣賞周圍的夜景,就是無視趙山河的眼色。
見着兩傢伙有意跟自己擺譜,趙山河心頭也火了:要來談的是你們,現在跟我擺譜的也是你們,哼!真當老子好欺負?大不了,老子狠幹一仗後腳底抹油,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想到這兒,趙山河那微笑的臉色漸漸收起,正色道:“張營長,這麼看來大家是不用談了?”
不給張青山說話的機會,趙山河轉身就走:“兩位走好!”
張青山見着傢伙居然有這種膽量,心頭也是好一番驚訝,趕緊拉住他,笑嘻嘻地說:“趙連長,談,怎麼可能不談了?”
張青山擺譜,自然是希望接下來的談判中佔些便宜,可見自己一拉他就站住,心頭頓時明白上當了:這傢伙是故意用這種手段逼迫自己。不過,事已至此,說什麼都白搭,只能正正經經地談。
“老武,你到那邊去欣賞夜景,我跟趙連長說點事。”
“是!”
“等一下!”張青山掏出哨子遞給他,笑道:“萬一有事,你只管吹哨子,下面的炮兵聽到哨子聲,會知道如何辦的。”
王武邊答應邊看向趙山河:是個人都明白,這是張青山故意如此,以便於在接下來的正式談判中掌握主動,最少可以肯定,趙山河不敢拿他倆的小命來威脅。
事實上,張青山和王武還真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作爲一個標準的軍人,趙山河還真沒想過在談判時拿對方的生命安全來威脅他倆,因爲他骨子裡的驕傲讓他不屑如此。
接下來,兩人頭頂璀璨星空,腳踏昏暗大地,在獵獵山風中談判。誰也不知道他倆談了什麼,只是半個多小時後,兩人都似笑非笑的握手,可以確定,他倆達成了協議。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趙山河帶和個警衛員跟王武下山,該連的副連長等人卻陪着張青山在山寨裡喝酒吃肉……從中可以看出,兩人的協議中,彼此到對方陣營中作爲人質,以便於完成所達成的協議。
而張青山在跟這幫敵人吃喝中,笑話、划拳等等完全沒有任何拘束,尤其是他的笑容,一直沒有落下過,眼神裡充滿了莫名的笑意:三分興奮,七分期待——期待趙山河看到那真實的一幕後,會是個怎樣的表情?
趙山河三人順着小路下山,一路上,他老是明裡暗裡套王武的話,想打聽一下紅軍的虛實。王武也是個**湖,怎麼可能上這樣的當,要麼回答的滴水不漏,要麼就是顧左右而言他。
來到大路上,趙山河的步伐開始加大,因爲他很想親眼目睹一下這支僅從整齊劃一的行軍中,就能給他造成極大震撼的威武雄獅,到底是一支怎麼的部隊?
離這支人馬越近,趙山河的期待之心越烈,終於,他遠遠看見了這支依舊舉着火把列隊而站的隊伍,可……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看到了!看到了!
看清楚前面那些人,趙山河心情是真的激動起來:果然是威武之師,看看這些人,人人濃眉大眼,表情剛毅,目不斜視的看着山上,就連他們的站姿都是如此標準如柱,如此勇士聚集在一起,遠遠就能感覺到一種雄壯之氣迎面撲來……爲了掩飾,自然得真真假假,所以,前面這幾排人,確實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絕不弄虛作假。所以,這是趙山河遠遠看去的第一印象。
但假的必定是假的,總有被揭穿的那一刻,伴隨着趙山河的步伐加速,他也終於看破一切虛幻和想象,見到了殘酷的現實。
當走到這些站在隊伍前面的戰士的身前,他特意放慢步伐,如同檢閱一樣,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就好像要從他們的站姿,甚至是他們的眼神走找出一絲不當之處一樣細緻。可看着看着,突然……當看到後面的戰士們只是肩膀兩端各插一支火把的情況時,他的面色刷地一下變得有點白。
快步走過去,仔細的看着一個戰士,尤其是那個戰士肩膀兩端的火把,然後,向隊伍後面看了看,見都是如此,頓時,他被氣的臉色一片蒼白。
指着火把,回頭看了眼王武,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只是手指抖動的厲害。最終,他上前一把將這個戰士左肩膀上的火把抽出,看了又看火把,最終,將火把砸到地上,還泄憤似的上前,將火把踩了又踩,踩熄了還不解恨的右連踩了好幾腳,此時,他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
“趙連長,你這……”
王武沒開口還好,一開口,彷彿提醒了趙山河,讓他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赫然直起身,轉身如餓狼般盯着王武,卻一字不說,只是嘴脣抖動的厲害……換個脾氣暴躁的,恐怕早就被氣得不顧一切的破口大罵了。
王武面色一片正色,可心裡卻樂開了花:哈!哈!連長,你真不應該留在山上,而是應該親眼看看這傢伙的表情,那可真是精彩極了:憤恨、羞怒、兇悍、無奈……什麼含義都有,就是沒有‘開心’二字。
不過,王武也不敢離開他而到別處放聲大笑,因爲他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萬一眼前這傢伙被氣的吐血,自己怎麼也得第一時間救活他,否則,真要被氣死了,那傳出去可就是個**煩,別人會說是咱們把他弄死的,絕不會說他是被氣死的。想到這兒,他目光亂掃那三個寶貝:他要被氣的吐血,到時候,可就得看你們的本事了。
“好手段!真他媽的是好手段……”趙山河憋了半天后,終於開口了,可聽聽他這話,不再僅僅是羞憤,還有佩服和悔恨,還有絲絲無奈:能說什麼了?上當了就是上當了,都走到這一步,一切已成定局。毫無意義的指責,只會更加體現出對方的高明和自己的低下。計謀不如別人,被人戲弄,活該!畢竟,雙方是敵對關係,對方只是想騙開吳家堡的防禦,而不是殺伐,已經夠給面子了,願賭服輸,還能強求什麼了?再說,對方確實有炮,真要攻打,吳家堡也不是不能被打下……炮?對了,得看看對方的炮和炮兵,這可是個技術活,總不能糊弄我吧?
想到這兒,他硬生生地吞下這口惡氣,寒聲對王武說:“你們的炮兵陣地了?”
隨即,在王武的帶領下,來到一字排開的九門小鋼炮組成的炮兵陣地前。一看到這九門小鋼炮,雖然不是張青山所說的十二門,但九門小鋼炮一字排開的效果,還是震撼人心的。不知怎麼的,明明是敵人的炮兵,自己看到這情況,應該是憂慮和想着破解之法,可爲什麼自己的心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而只有鬆了口氣,並自我安慰的暗想着:還好,這小鋼炮是真的,總算不全是糊弄我,否則,老子就真他媽的成了蠢貨和笑話了——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說,這也算是人體本能的一種自我治療方式和意識,否則,他怕自己會被氣的爆體而亡。
隨後,又見到了二愣子,詢問之下得知他原本是國軍出身,被俘後參加了革命,他就更是找到了自我安慰的藉口:原來還是我們的人出生,只是投奔過去而已——真要是紅軍自己訓練出來的這等人才,那就太驚人了,完全顛覆了他們對紅軍的認知。現在還好,雖然依舊有些震驚,但還沒有達到顛覆認知的震撼程度。
就在他想見見設計這麼高明計謀的人,剛要開口,卻聽身後傳來步伐聲。轉身一看,卻見一個斯斯文文地年輕人,帶着幾個戰士快步走過來。那個年輕人與趙山河目光一對視就笑着邊快步走來邊伸出雙手,嘴裡道歉着:“趙連長,消消氣,消消氣,我們這也是對您坐鎮的吳家堡實在是沒有辦法,纔不得不出此下策……得罪之處,還請趙連長體諒。”
“趙某願賭服輸,沒有生氣,只有欽佩……不知長官您是?”
“我是突擊連的指導員胡英澤。”
“突擊連?”趙山河疑惑的回頭看了眼王武,王武只能忍住笑意,解釋道:“我們不是一個營的編制,而是一個連。”
“這麼說,張營長應該是張連長了?”
王武點點頭後,低着頭,怕趙山河看到自己已經勾起的嘴角,同時,還擔心趙山河會被氣上加氣。可實際上,趙山河一點都不生氣,不!準確的說是已經被氣的無可奈何了:能擺出這麼大的陣仗騙開自己把守的吳家堡,口頭上改個級別來騙自己,相對來說,這點又算得了什麼?值得生氣?
畢竟是軍人,喜歡直來直去。趙山河一點都不客氣,連簡單的寒暄都不用,直接開口求見:“趙某這次輸的心服口服,萬分敬佩……不知這些高明的部署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能否讓趙某當面求解一番?”
所有人愕然之後,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向趙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