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煙不理會孔令銘在她耳邊的叫囂,擡眸看向皇上道,“皇上!這棉衣雖然從外表上看與我們蘭溪姜家所做棉衣一模一樣,但實際上,卻不是我們蘭溪姜家所制!”
孔令銘還要再說話,卻被皇上擺手制止,“姜暖煙!你說這棉衣不是你們蘭溪姜家所制,可有何證據?”
“皇上!”姜暖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向皇上道,“朝雲城中離皇宮最近的成衣坊妙繡坊中,應該還有我們製作棉衣時剩下的一些棉線和做爲樣板的棉衣。不知皇上可否差人取來?”
“陳公公,你去走一趟吧!”皇上當即轉向身邊的陳公公道。
見陳公公離去,姜暖煙又向皇上叩了一次頭道,“皇上!可否令人請蕭公子進宮一趟?他能證明暖煙所說的話句句屬實!”
諸葛長風見皇上眼眸掃向旁邊的小太監,連忙開口道,“皇上舅舅!這外邊風大雨大的,不如我走一趟吧?”
“好!”南宮澤沒有拒絕諸葛長風的請求。
看諸葛長風離去,姜暖煙再次向皇上道,“不知皇上可否借暖煙一把剪刀?好讓暖煙將這件棉衣所用的棉線拆出來。”
皇上點點頭,旁邊已經有一個激靈的小太監雙手捧着剪刀給姜暖煙遞了過去。
此時的大殿是一片寧靜,外面“嘩嘩”的雨聲雖清晰入耳,但姜暖煙手中剪刀的“咔嚓、咔嚓”聲,更是仿若響在每一個耳邊。
南宮凌雲狹長的眸子緊緊眯起,他猜度着姜暖煙此舉的用意,這棉衣的棉線與他們蘭溪姜家的果真有什麼不同?還是她在故弄玄虛?
而姜德文看向姜暖煙的目光中除了不屑與鄙夷,便是深深的憎惡,正是他們蘭溪姜家不肯拿三百萬兩銀子,所以才害得他丟官丟人,正是因爲姜暖煙不肯勸姬佳旋改口,又夥同楊玉濤兄妹鬧事,才害得姜思明被斬首……
孔令銘望向姜暖煙目光中的恨意一點都不比姜德文少。他護送棉衣去了北疆,可剛一回府,便看到府門口的白幡、靈棚,差點一頭便從馬上栽下來,最後得知死的是竟然是自己的小兒子孔進安,他更是肝腸寸斷!
雖表面上看起來,孔進安是受不了廷杖之責,被皇上打死的,但這怎麼可能?那些行刑太監的貓膩他是一清二楚,既然他們孔府已經給他們塞過銀子,又怎麼可能出現這種人被活活打死的事情?
時間便在姜暖煙“咔嚓、咔嚓”的剪刀聲,與衆人心思百轉中一點點溜過。
終於,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陳公公捧着一件棉衣和幾縷棉線走了進來。緊跟着,衆人便又聽到站在門口的小太監高聲道,“諸葛侯爺、蕭公子到!”
皇上示意陳公公將那棉衣、棉線交給姜暖煙,又望了一眼被諸葛長風推進來的蕭籬落,這纔看向姜暖煙道,“姜暖煙!你的證據呢?”
“皇上稍等!”姜暖煙說話間,便從陳公公捧來的棉衣上拆下幾根棉線。
然後,她將從劣質棉衣上拆下的棉線拿在手中看向皇上道,“皇上!您看!”說着,姜暖煙一用力,手中的一根棉線一下就被她拽成了兩截。
“哼!”旁邊立着的姜德文嗤之以鼻道,“姜暖煙!誰家的棉線扯不斷啊?你不要故弄玄虛,混淆視聽!”
姜暖煙沒有理會姜德文的嘲諷,只自顧自道,“這個大家都看到了,這棉衣上的棉線一扯都斷,北疆地處北方,天氣嚴寒,又氣候變化無常,這種棉衣即便裡面裝的是好棉花,只需遇到幾次雨雪天氣,也會破裂開來!”
說着,姜暖煙雙手舉起一根棉線看向皇上道,“皇上!您可以扯一下這根棉線嗎?”
“呈上來!”皇上南宮澤開口道,姜暖煙說的這些許小細節倒是他平日從未關注過的。
“也請各位大人一試!”姜暖煙又取了一些從劣質棉衣上拆下的棉線分發給殿內的衆人!
南宮澤接過陳公公遞來的棉線還未用力,那棉線便斷成了兩截!殿內衆人的情形與南宮澤也相差無幾!
“這根,”姜暖煙又拿出一根從自家棉衣上拆下的棉線看向皇上道,“纔是我們蘭溪姜家所做棉衣統一用的棉線,皇上您看!”說話間,她兩手向兩邊用力拉扯那根棉線,可是棉線卻沒有絲毫反應。
姜暖煙將手中的棉線放下,舉起了雙手,“皇上您看!”只見她那如玉的雙手上此刻赫然有兩條紅痕,這也足以說明,她剛纔是真的使了力氣。
“勞煩皇上再試試扯斷這根!”姜暖煙將自家的棉線雙手捧着高高舉起。
陳公公疾步上前從姜暖煙手中拿過棉線,姜暖煙又將自家的棉線遞給了殿中衆人道,“各位大人也試一試!”
南宮澤接過陳公公遞來的棉線扯了扯,果然與剛纔那根棉線大不相同,剛纔那根,他絲毫不費力氣便能扯斷,而這根,他足足用了七成力氣還能安然無恙!
殿中衆人也自然發現了這兩根棉線的不同,姜德文雖面上不顯,但心中卻疑雲重重,他們與蘭溪姜家所購買的棉線一模一樣,怎麼蘭溪姜家的就變得這麼結實了呢?
“皇上可否借燭臺一用?”姜暖煙又看向南宮澤道。
見皇上點頭,陳公公便從一側的牆壁上取了一盞燭臺遞給姜暖煙。姜暖煙將那燭臺放在她面前看向皇上道,“皇上,您看!這是那劣質棉衣上的棉線!”
姜暖煙說着提起一根棉線放在燭臺上方,燭火一接觸到棉線便當即將其點燃,小火苗迅速順着棉線向上攀爬!
“這種棉線非常易燃!”
姜暖煙向衆人說出了這個一目瞭然的結果,卻引得姜德文更大的嗤笑聲,“姜暖煙!你見過那個棉製品是點不着的?”
姜暖煙睨了姜德文一眼,繼續轉向皇上道,“北疆因爲天氣寒冷,所以暖煙以爲士卒必定經常烤火取暖,若是有火星濺染到這種棉衣上,至少便是一個窟窿!”
“皇上,您再看!”說着姜暖煙又提起一根棉線放到她面前的燭臺上,那根棉線被燭火的熱氣灼得左搖右晃,可就是一點燒着的痕跡都沒有!
“皇上!”姜暖煙將那根棉線放下,看向南宮澤道,“皇上!我們做的這批棉衣所用的棉線都是處理過的,既結實耐用,又可以防火!”
南宮澤再看向姜暖煙的目光不由凝重了幾分,此時眼前女子所說的問題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確不容忽視,既然這些細節他們蘭溪姜家都能想到,又怎麼可能以次充好,專門製作劣質棉衣呢?
皇上第一次對蘭溪姜家制作劣質棉衣之事起了動搖之心?
而此時大殿之上衆人心思更是各異,南宮凌雲眼角的餘光掃過姜暖煙,心中是百味雜陳,這個女子是如此的大膽、心細,若是能爲他所用該多好!只不過這一次,就算她再大膽、再心細,在這些鐵證面前或許也無法辯駁!
姜暖煙這時才望向一旁的蕭籬落道,“蕭公子,不知藥可帶來?”
蕭籬落點點頭,轉而看向皇上道,“皇上,還請讓人拿一個裝有清水的碗!”
片刻之後,陳公公便端着一個白底黃花的大碗走了過來,“蕭公子!”
蕭籬落點點頭,“勞煩陳公公!”
說着,他從隨身所帶的藥箱中取出一個棕色的小瓷瓶,拔掉瓶塞,將裡面的液體滴了一滴到碗中,然後纔將姜暖煙遞來的棉線接過,“這根是劣質棉衣的!”
蕭籬落說着將那棉線丟入碗中,棉線在水上漂浮着,卻沒有絲毫變化!
“這個是蘭溪姜家所用的棉線!”蕭籬落說着又將一根棉線丟入水中,那棉線一入水,便向下沉去,而且在下沉的過程中竟然慢慢的變成了紅色,“勞煩陳公公拿給皇上一看!”
陳公公當即將碗端給了南宮澤,南宮澤點點頭,“去給他們也看看吧!”
就在衆人查看碗內棉線的時候,蕭籬落已經緩緩向南宮澤道明瞭原委,“皇上!在棉衣製作之前,姜小姐來找過我,她問我可什麼法子可以讓棉線變得更結實?這種一扯就斷的棉線,即便針腳再密,也不會結實到哪去!”
“我苦思冥想了幾天,終於配置出一種藥水,只需將棉線在這藥水中浸泡兩個時辰,再將棉線晾乾。經過這種處理後,棉線不但不易斷,而且不會輕易被點燃!而蘭溪姜家的棉衣用的全部都是這種棉線!”
“我所說的這一點,我願意用我的信譽與項上人頭擔保!”蕭籬落說着定定的看向南宮澤。
“蕭公子不必激動,”南宮澤對蕭籬落還是有幾分客氣的,畢竟這幾次都是蕭籬落救了他的性命,“朕相信你所說的句句屬實!”
聽皇上如此說,孔令銘當即有些急了,臉紅脖子粗道,“皇上!微臣負責押運棉衣去北疆,在北疆時已然發現,並非所有的棉衣都是這種劣質棉衣,劣質棉衣所佔數量不過是所有棉衣的一成!”
“可正因爲這批劣質棉衣的數量少,所以才更爲隱秘,更不容易讓人發覺。若不是這次碰巧有人發現,那豈不是壞了我朝廷的名聲?”孔令銘聲音朗朗,大義凌然道。
“是啊!皇上!”一旁的姜德文也隨後出列道,“您看,這姜暖煙說話有條有理,這一定是提前預謀好的。我想他們蘭溪姜家一定是做了兩手準備,一便用這種特製的棉線製作棉衣,一邊又製作了一批劣質棉衣,這樣怕是能省下不少銀子吧?這還當真是無商不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