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出朝雲!”諸葛長風瞥了眼那錢袋上繡着的霞字,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的開口。
“是!”千景張了張嘴,卻將話又咽下,恭敬的退了出去。
上一次,有人偷了六公主的玉佩,主人也只是給了下不爲例的警告,而這賈六與馮三,唉!真是時運不濟,直接便被趕出了朝雲。看似是放縱了他們,但是做他們這一行的,被驅逐,那就意味着死路一條!
姜府的槐苑中,鑲嵌在牆壁上鎏金的七葉纏枝蓮琉璃燈忽然爆出了一朵燈花。
“母親,您看,這是好兆頭啊!”二夫人孔幽蘭開口道。
姜老夫人轉動着手上的一串紫檀木佛珠道,“如今之際,也唯有這個藉口能請到太子殿下來府上了!這次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麼紕漏,萬事只求一個穩字!妃與側妃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可將來便是主子與奴才的差別!”
“是!”大夫人、二夫人齊聲應道。
“至於容兒、晴兒誰能入得了太子的眼,那便看她們的造化吧?另外,府裡其餘的丫頭也不要拘着她們,無論是誰,只要能進太子府,都是好的!”姜老夫人沉默了半晌又開口道。
凝萃苑姜秋霞所住的廂房中。
“姑姑!要不我讓人私下去打聽一下那位公子?”姜暖煙看着對着玉佩發呆的姜秋霞道。
“人海茫茫,你又去哪裡打聽?”
姜秋霞嘆息一聲,心中泛起一些酸澀,即便打聽到了又如何?即便那人尚未婚娶,可是又有幾人會願意娶一個這般年紀的商賈之家女子?只是徒增傷感而已!還不如這般,自己心中還能存着一絲幻想。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姜秋霞看姜暖煙還要再說什麼,便開口趕人道。
“好吧!姑姑也早些休息!”姜暖煙很識趣的起身回房。
剛推開房門,便聽到一個薄怒的聲音道,“姜暖煙,你去哪了?”
姜暖煙閃身進去,又從半開的門縫中向外貓了一眼,見沒人注意,這才讓花語守在外面,閉上房門,看向房中懶散的毫無形象坐着的不速之客道,“諸葛長風,你怎麼在這裡?”
不是說做賊心虛嗎?怎麼眼前之人,一點心虛之意都沒有?
“呵!姜暖煙,你說呢?”看着姜暖煙謹慎小心的模樣,諸葛長風不由起了逗弄之心,“本侯爺是前來收債的!”
“哦?”姜暖煙拖長了嗓音,滿臉不信的看向諸葛長風,“像收債這種事情,侯爺是不必親自前來的,隨便差個下人來就行。爲商之道,最重承諾,我既然說了請你吃飯,自然便會請。說吧,一共多少銀子?”
若不是千影已經將此事查清,他還真要被將暖煙這理直氣壯的模樣給糊弄過去。
請他吃飯?騙他結賬纔是吧!這丫頭的膽子也太大了,雖然他故將自己弄的聲名狼藉,但他的身份在那裡擺着,即便旁人再怎麼瞧不上眼,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在太歲頭上動土,偏偏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與他!
“九百三十二兩!”諸葛滄長風伸手道。
他倒要看看,姜暖煙要如何收場!即便在朝雲城,百兩銀子也足以夠普通百姓一家一年生活所用,即便是朝雲姜府的姜德文,雖是禮部尚書,但一年的俸祿也只不過一千兩。
她倒好,兩桌飯,便吃掉了一個尚書一年的俸祿。
“呶!”姜暖煙將一張銀票遞過去道,“這是一千兩,多的也不用找了!”
“都說蘭溪姜家富可敵國,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諸葛長風雖然心中有些詫異姜暖煙會如此的好說話,但卻依舊很利索的將銀票收好,送到眼前的銀子豈有不收的道理?若是不收豈不是太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姜暖煙心中一凜,正色看向諸葛長風道,“聽說小侯爺權傾天下,看來果然也是名不虛傳!”否則,怎麼能如此輕易的出入朝中重臣之府邸。
諸葛長風看着姜暖煙義正詞嚴的神色,對她心中的憂慮瞬間瞭然,自己的權傾天下和他們蘭溪姜家的富可敵國,怕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皇帝舅舅南宮澤隨着逐漸年邁也變得越來越多疑,若不是他整日留戀百花叢中,從不過問朝中正事,怕此時早不知被扔到哪出貧寒之地了。
“如履薄冰!”諸葛長風不由有感而發,眼眸一轉,瞥見菱花窗臺上毛茸茸的一團,隨起身踱步過去,一伸手,一個白雪團兒便到了他的掌中。
看着眼前逗弄雲朵的男子,姜暖煙有些懷疑,剛纔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一個權傾天下的侯爺,會體諒到他們商賈的艱難?
不管怎麼說,姜暖煙知道,至少此刻,諸葛長風是沒有惡意的,因爲那隻喚做雲朵的石貓肯在他掌心嬉戲。
她重生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哥哥搜尋石貓,不是因石貓那比狗更靈敏的嗅覺,而是因爲石貓天生對危險本能的警覺。
“你拿的是什麼?”姜暖煙將思緒剛剛收回,便看到諸葛長風正拿着一個空空的錢袋逗弄着掌中的雲朵。
“去吧!”諸葛長風左手手掌一翻,讓石貓躍下,搖着右手中的錢袋,又特意將錢袋上絲線勾繡出的那個“霞”字朝着她,眼中盛着淡淡笑意,“你說這個嗎?我撿的!漂亮嗎?”
什麼漂亮嗎?這明明就是姑姑被偷去的那個錢袋,怎麼會到了他的手中?
“說吧!什麼條件?”姜暖煙可不以爲諸葛長風會這麼輕易的將錢袋還給她。
“條件嗎?”諸葛長風沉吟着走近姜暖煙,低頭靠近她耳邊低喃,“我還沒想好!”
姜暖煙一連後退了兩步,紅着臉擡頭恰好看到諸葛長風那極快隱去的笑意。
“還有這個,算是買一贈一!”諸葛長風不等姜暖煙的怒火涌出,又從袖袋中摸出一個錢袋一併放到桌上道,“記着,你欠我一個條件!”
說完,寬袖一展,整個人已如一隻白色的鳥一般從窗口掠出。
姜暖煙不放心的又從窗口向外望了望,這才閉上窗,來到桌邊。
桌上靜靜放着的兩個錢袋,正是今日花語與姜秋霞所丟失的。
滿心的惱怒也隨着那身影的消失蕩然無存,桌上的燭火搖搖曳曳,姜暖煙託着腮、歪着頭看了半晌,忽然覺得諸葛長風就像眼前的燭火一般,搖搖曳曳,讓人看不出頭緒!
凝萃苑中的槐樹之上,諸葛長風端立與橫生的枝椏上,衣抉飄飄,仿若謫仙。
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了,一見到姜暖煙就想撩撥兩句,看着她張牙舞爪,看着她怒氣衝衝,他就覺得神情氣爽、心曠神怡。想到這裡,諸葛長風不由得撫上了自己的下巴,什麼時候,自己有了這種惡趣味了?
第二日清晨一早,因爲生意的緣故,秋挽禾便與姜德義一同出了門。所以,姜秋霞便來喚姜暖煙去向姜老夫人請安。
前些日子,姜暖煙一直臥病在牀倒也罷了,昨日都去街上逛了一圈了,若是再不去向她這嫡祖母問安,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煙兒見過祖母!”姜暖煙畢恭畢敬的給姜老夫人磕了三個頭,這才垂眸道,“煙兒這些日子一直身子不好,不能前來給祖母請安,還請祖母見諒!”
“快起來!讓祖母瞧瞧!”姜老夫人滿臉和藹的向姜暖煙招了招手。
待姜暖煙靠近,拉着她的手一番打量,便連連稱讚道,“那日見到雪丫頭就覺得她是個美人胚子,今日一見煙丫頭,方纔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祖母過譽了!要說起美人,容兒姐姐纔是真正的美人,就像是從畫上走下來的一般!煙兒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女子!”姜暖煙忍住想將自己的手從姜老夫人手中抽出的衝動討好道。
兵法有云,敵強我弱,分而攻之。如今,朝雲姜家如槐苑門口那挺拔粗大的槐樹,而姜暖煙卻如同一隻蚍蜉。不過,就算是蚍蜉撼樹,姜暖煙相信,終有一天,她也會讓朝雲姜家這棵大樹轟然倒塌。
“你這丫頭,嘴可真甜!桂枝!”姜老夫人向身旁的桂枝使了個眼色。
“小姐,這對羊脂白玉的鐲子,還是先帝賞賜給大長公主的。老夫人一直是用來壓箱底的,看來老夫人是真心疼愛小姐!”桂枝捧着一個打開的紅色錦盒向姜暖煙道。
“多謝祖母!”姜暖煙滿臉欣喜的接過錦盒,向老夫人道謝。
“祖母,您可真偏心!這鐲子大姐姐求您不給,晴兒求您也不給,沒想到最後卻給了煙兒妹妹!”伴隨着二小姐姜楚晴撒嬌的聲音,朝雲姜家一行姐妹走了進來。
“你呀!”姜老夫人脣角的笑意不由深了,說實在的,姜家這一羣小輩之中,她最喜歡的人,不是容貌傾城的大丫頭姜楚容,而是眼前這個眉眼透着機靈的二丫頭姜楚晴。
原因無他,雖是女子,她卻最像她的駙馬姜永。
一羣人一番見禮之後,姜暖煙無視姜楚容、姜楚柔幾人對她暗中飛來的眼刀,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一旁。
“今日看難得你們來的齊整,”大夫人潘雨燕望了一眼姜老夫人又笑吟吟的轉向衆人開口道,“老夫人過段日子想回鄉祭祖,我們幾人商議了一下,將老夫人的壽辰放到下月初六來過,你們也用些心思爲老夫人準備壽禮!”
“是!”衆人齊聲應道。
“煙兒,”大夫人又看向姜暖煙,“前些日子,你與雪兒身子一直不大好,我也就沒提,咱們府上是專門請了先生授課的,你與雪兒沒事也一同去聽聽,就在碧波苑,都是府上的姐妹,還有潘府、孔府的幾位小姐!”
“前日子就聽母親說起學堂的事情,那日看幾位姐姐才情頗佳,煙兒心中已是羨慕不已,如此,便多謝大伯母了!”姜暖煙眉眼含笑的向潘雨燕福了一禮道。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諸葛小侯爺來了!”杏枝一掀門簾從外面進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