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華婷姐,帶上。”劉翠雲看到臥室裡一張捉馬鄉支教的合影,笑着問,王華婷拿到手裡,摩娑着,看了看,然後塞進了行李中,邊收拾邊道着:“我還真想那地方啊,山青水秀的,人也純樸,咱們教的學生都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那兒的升學率不畫鴨蛋就破天荒了。”劉翠雲笑道。
“也未見得不是幸事啊,現在一個普通家庭別說供留學的,普通大學都供不起。”王華婷道,拉上了拉鍊,這話似乎和單勇常講的對路,劉翠雲要問時,王華婷媽媽進來了,提了一大網兜吃的,使勁往包裡塞,邊塞邊安排,轉籤時候一定注意,別丟三拉四;到地方準備點零錢,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特別是美國那地方,聽說比咱們潞州治安還亂,隨便都能買到槍呢。
王華婷笑了笑,給劉翠雲做了一個無奈的姿勢,天下當媽的都一樣,牢叨加擔心,甭指望能改變了,說話着又要找秘派車去送,卻不料王華婷這會兒真不耐煩了,直指窗外道:“媽,我同學都來送了,再麻煩可趕不上飛機了啊。”
“那…那快走…”當媽的催上了,三人提了四個包,出門時一看卻是單勇那輛五菱商務,車雖不咋地,可空間夠大,把王華婷請上車,那當媽倒也有心,專門給這幫年輕人留了點空間,自己叫着車跟在後面。車上可熱鬧了,除了支教的班長,幾乎就是捉馬鄉的班底了,車剛走,司慕賢和雷大鵬使着眼色,不知道做什麼怪,還是司慕賢推了好幾把,雷大鵬才羞答答地把把一個縫着的心形荷包遞上來,手指不自然地交叉着。好不羞赧的樣子。
“哇,好香……大鵬,什麼做的?”王華婷聞了聞,這手工着實不錯。潞州的地道香囊,她笑着道。
“我找我乾媽做的,避邪保平安。”雷大鵬笑道。司慕賢湊上來了,笑着加料道:“支,那裡面可縫進了我二哥一顆心啊,別給丟了啊。”
王華婷瞬間被逗得哈哈大笑,小心翼翼地塞進口袋裡。雷大鵬倒不覺得糗,只是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難得地摟着司慕賢贊着:“賢弟,你真會說話,今天說得最感動。”
這恬不知恥得,惹得劉翠雲也哈哈大笑了,嗔怪地看了老公一眼,似乎在責怪不該又拿雷大鵬取笑。不過異樣的是,現在感覺王華婷對這個傾慕並不是那麼尷尬,坦坦然然地受之了。不但這位坦然,連開車的單勇也坦然了,笑着道:“二雷,我還沒送呢,你就搶我前頭?你都有家室了,還跟我個光棍搶。”
說着也送了王華婷一樣禮物,一支萬寶龍鋼筆,王華婷異樣的下,從國外回來,藉口聯絡感情多少都送了點小禮物。這倒好,全部收到回禮了,她識貨,知道單勇這禮物最貴重,笑了笑拿到手裡道:“喲,是發財了啊。”
“切。黨花妹看不上你送的。”雷大鵬嗤鼻道,王華婷笑了笑道:“就是,還是大鵬送的好。公務員會辦事,比二道販子強?對不對,大鵬。”
“對,太對了,怎麼着咱也是國家幹部,對不對。”雷大鵬得意地道。
這句話像是極大的諷刺和笑料一般,每每被傻雷噴出來,都會惹得衆人大笑,還真沒治,那屆裡宅家的不少、入事業編制的也不缺,但堂而皇之當了國家幹部的,還就數得着的幾位,雷大鵬絕對是頭籌。
說笑着又說到了各自見聞,不過最難忘的還是學生時代,特別是那段支教的經歷,各人興高彩烈地說着,等到了暑假回來,一起結伴再去捉馬鄉瞧瞧,要不再整個浴火鳳凰什麼的飽飽口福,說起吃和教來,雷哥的糗事自是最多,惹得一車笑聲不斷。
話長路短,不多會到了機場,單勇和雷大鵬提着東西,幫着王華婷辦託運,有兩位大小幫忙,連王華婷媽媽也喜出望外了,王華婷卻是左手牽着翠雲,右手牽着司慕賢,要走時,像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道該從何出口,笑笑撫着劉翠雲道:“下次回來,是不是就要有小BABY來迎接我來了。”
劉翠雲不好意思了,司慕賢嚴肅地點點頭道:“必須的。一定不負領導期望。”
王華婷一笑,惹得劉翠雲擰了老公一把,這小倆口親蜜得,看得王華婷也笑意盈然,從同學發展到夫妻,那種過渡不知道會不會很難,不過看眼前這一對,好像不難,而且結果相當不錯。
笑着時候,雷大鵬和單勇回來了,老媽在取着機票喚着王華婷走了,王華婷張臂一迎,要來個擁抱,雷大鵬眼一亮,一屁股把單勇撅過一邊,一下子衝上來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抱着王華婷,那陶醉的樣子幸福到骨子裡了,王華婷笑着一捧雷大鵬的醜腦袋,笑啐着:“有長進了啊傻雷,會吃女人豆腐啦?”
“捨不得你走嘛。”雷大鵬得瑟着,說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王華婷笑着道:“知道不知道,你已經很感動我了。不許這麼傷感啊。”
這說得也許真的一點都不摻假,接下來,王華婷卻是做了一個很意外的動作,輕輕地在雷大鵬的額頭上一個觸吻,或許,對於一直傾慕她未變的,雷大鵬算一個。放手時,幸福的雷哥眩暈着,腳步踉蹌,轉了兩圈,找不着北了。王華婷側頭看笑着的單勇時,他快步走上來,單勇伸着臂膀,緊緊地抱着,同樣捧着他的臉頰,重重地在脣上吻了吻。
很重、很深入、很野性的一個吻,單勇有點猝不及防,不過並沒有持續很久,王華婷主動放開了,然後抿着嘴,笑着道:“不許忘了我,除非我忘了你。”
“呵呵……那當然,現在有充足的理由忘不了。”單勇被一句語氣帶着撒嬌的味道的話逗笑了,他抿了抿嘴,撫過王華婷的額頭,輕輕地王華婷的額頭吻了吻。一副欣賞的眼光道着。直牽手送着王華婷過安檢,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看得劉翠雲老覺得浪漫到骨子裡了,回頭捅了捅老公問:“看見沒。其實咱們支還喜歡着老大。我總覺得他們應該最幸福的一對。”
沒回答,她回頭時,看到了司慕賢兩眼放光,抿着嘴,一下子她明白了,狠狠掐了一把斥着:“喂,你不奔上去和支吻別一下?”
“你以爲我不想啊?太厚此薄彼了。就把我一人拉下了。”司慕賢半開玩笑道着。惹得劉翠雲又要動手了。單勇回返過來了,臉上興喜和落寂都有,招手說着,走,又送走一個,這年算過完了……咦,大鵬呢?劉翠雲發現少了個人,三人左找右找。冷不丁在休息椅旁邊才找到坐在地上犯傻的雷大鵬,這貨還在撫着前額被黨花吻過的地方,一臉愜意。幸福得直呻吟。
“喲?二哥,就沾了點唾沫,有這麼幸福嗎?”司慕賢笑着問。單勇卻是直接踢了一腳斥道:“起來,人多地方出什麼洋相,你看那親嘴的多少呢?把你激動成這樣,至於嗎?”
“嘎嘎,我願意。”雷大鵬拍拍屁股,搖搖晃晃起來了,得瑟地道着:“說什麼來着,黨花妹心裡有我。”
“不是。她還吻別老大了,你怎麼說?”劉翠雲笑着道。
“老大是湊熱鬧沾了個便宜,那能比嗎?”雷大鵬不服氣地道。
“別瞎高興二哥,國外吻別是個禮節,和握手打招呼問吃了麼,是一個道理。太普通了,啊,悠着點,別把自己又想得走火入魔了。”司慕賢勸道。三個人笑着前行,雷大鵬落後了一步,看這機場攘熙的人羣中總有互攬着深情吻別,再想司慕賢說的,他悻悻地道着:
“怪不得都出國,哥那天也出國啵外國妞去………聽說外國妞很開放啊。”
不一會兒,想得樂滋滋地從廳裡出來,待上車的時候,他又在座位上YY得自得其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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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雷大鵬,這傢伙班上得真好,直接去飯店上班去了,敢情是年後單位聚餐,白吃。又送了司慕賢倆口子,年前後一直忙着宋教授的事,年也沒過好,單勇是老大的歉意,不過這兩口子還算貼心,不但一點意見沒有,還處處給解憂,着實幫忙不少。
送完兩家人,單勇長舒了一口氣,諸般事情,終於塵埃落定,這年,也算過去了,他駕着車在市裡轉悠了一圈,不少路段正耍花燈,堵車堵得厲害,幾乎是龜速行駛,看了幾家醬驢肉店,這旺時旺節,忙得店裡連說話的功夫抽不出來,史家村這開枝散葉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倒了西苑虎、倒了驢肉香,醬肉店在市區長驅直入,已經蓋過了所有品牌,偶有嘗試着掛個響馬寨假牌的,總會被不明不白的人上門掀了桌子砸了店,久而久之,這個拳頭維權維出效果來了,差不多都成清一色的史家村的生意了。
“柱叔。”單勇進了最早的醬肉店,笑吟吟喊史老柱時,這老頭瞬間眉開眼笑了,招着手:“來來,難道見你一回啊,剛娃,切幾斤好驢肉,給你單哥帶回去。”
“噢喲,你這客氣得,我都不好意思來,總不能就是白上門吃來了?”單勇不好意思地道着,老柱卻是無所謂,直說着:“其他像樣東西,咱們也拿不出來嘛。咋咧,你這是……”
“順路過來看看,老爺子還好?”
“好得很呢,說今年要建幾個驢場,村裡正挑人呢。”
“這事我知道,我那瘋叔還好,年前託人捎了點年貨,也沒顧上去看。”
“好,好得很呢,大過年鑽在驢圈裡過得,哈哈……”
老柱笑着道,說得獸醫史一刀,這老傢伙的糗事能擺活出一蘿筐來,不過有這麼個外娃幫襯着,在村裡人看來都是挺划算的事,聊了一會兒,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大塊醬驢肉,單勇上車坐定,掰了塊嚐了嚐,表情沒有驚喜。這熱滾桶熬和機械壓制的,在口感和口味,都要較手工的稍遜一籌,不過自己那時候走街串巷賣的那貨了。
生意一大。貨裡摻假。是不是也流於這個俗套了呢?單勇想及此處,把自己想笑了,這個兩難選擇,即便是最保守的史保全最終也是選擇降低質量,提高產量,不知道這是傳統手藝的幸事,還是禍事。
又走不遠。到了小蓋經營的水站,這傢伙年前忙得和殷淑榮唧唧我我,把生意都扔給僱來的一位小經理忙活,殷淑榮前天才走,開着鄭錦嬋的車回省城的,看得一臉飛紅的樣子,單勇估計該辦的事都辦了,問到小蓋時。果真是發展迅速,過兩天,要去見女方爸媽去。
變化無處不大。都在尋着自己的幸福去了,單勇駛到水站前卻是沒有進去,想得自己有點興味索然,話說追求得太高,人容易寂寞,而單勇掰着指頭數數,似乎自己也沒有更高追求,可想不出爲什麼也會這麼常常覺得寂寞。
比如此時,心裡空落落的,沒個實處。大家一忙起來,卻是想找個說話的也難。回家又不太想回,還受不了老媽一天的三頓嘮叨呢。不過除了家也沒地方可去,他駛着到了響馬寨山下時,電話來了,一看是老柴的。他驀地笑了,還有位和他一起光棍的呢,接了電話,說是到雁落坪碰面,單勇知道有事了,調轉車頭,風馳電掣地往淨水廠這邊趕來。
到了雁落坪,卻是廠裡也沒進,柴佔山開的那輛普桑就在路邊呢,他棄車直接坐到單勇的車裡,像在外面凍了好久似的,上車直搓手,開空調,指着前方:“往前開。”
“怎麼了,老柴,你搞得這麼神秘。”單勇問,前駛着。
“到了你就知道了。”柴佔山道,他一挑眉毛,單勇心裡顫了顫,緊張而急切地問:“那事有苗頭了。”
“你去看看。我想八九不離十了。”柴佔山笑着。
歇了會,這事說起來卻是柴佔山在離雁落坪十七公里的石城鎮留的人,現在修路的各標段都不傻,一般都會趕在路開之前,把居住地、電力、生活區以及材料供應搞個差不多,要是等路開再籌劃這些恐怕就來不及了,更何況只要工程大軍一來,馬上引起的就是周邊物價飛漲,到時候得多花幾倍的價錢也不一定。
所以,苗頭就在那些,先期入住鎮上的標段施工人員。柴佔山從過年前就往這兒放人,時不時地來看看,終於守到了。
聽到此處,單勇笑了,笑着直豎大拇指道:“老柴,你搞地下工作還是有一套啊。確認嗎?”
“應該錯不了,看那兒……”柴佔山指着,三四臺大機械到位了,平整了一塊地,像是準備建臨時居所,單勇道着:“這個季節要磚肯定供應不上,應該是建臨時房,像這樣的,有幾家?”
“不多,兩三家,都還沒掛出牌來,只是向村裡臨時徵地了,價格很低,不過馬上就會拉昇起來的。”柴佔山道,又走不遠,遇到了兩輛載着大型機械的重卡,單勇卻是納悶着道:“這官方爲什麼一直沒消息呢?這都快動工了,總不能不吹噓一番。”
“我諮詢了一下行內啊,像這種大型工程,前期的保密工作很嚴,不到招標完成,項目不會公佈;特別是修路一類,他們的發佈時間和工程施工到位時間是吻合的,爲什麼?就怕你地方上坐地起價,畢竟現在地方政府,差不多都是靠着賣地活呢。這都攔不住,就想啊,到時候修路一來幾千人,這一線連生活用品消耗都是個天文數字。”柴佔山道。
單勇卻是笑而未答,不過兩人算是心裡樂開花了,到了鎮上,果如柴佔山所說,本鎮已經有數處租賃房屋住進了先遣隊,一看那長得五湖四海樣,說話天南地北音,不是修路的都不可能,更何況,柴佔山露了個寶,這租賃房屋登記,他託人從派出所摸到底了,籤合同的一方,不是“十一標”、就是“監理”字樣。
數處看過,兩人的欣喜之情卻是更甚了,這個等了數月守株終於快網到兔子了,對於究竟能網到多大的兔子尚未敢下定論,歸程中,柴佔山不無竊喜地看着單勇,他在懷疑,這傢伙腦子長了根歪筋,不過就是醋娘子收購水場的事,他是愣想到了這麼遠,此時雖然言之尚早,不過只要路開,賺錢已成定局。
“單勇,我有點奇怪啊。”柴佔山突然問。
“奇怪什麼?”單勇道。
“我奇怪,有宋教授那麼高風亮節的老師,就沒把你感染點?這頭剛高尚完,回頭又在盤算挖人牆角,賺昧心錢,呵呵,我,一慣如此,你這角色轉換的,不會有心理負擔?”柴佔山不無取笑地道,或許他稍有點擔心,畢竟看得出單勇有點意志消沉。而且他總感覺單勇忠厚老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單勇笑了笑,呲笑,笑着道:“這並不衝突嘛,我多少撈一筆,然後再象徵性地給希望工程啦、婦女兒童事業啦少捐點,那不就心理平衡了?成功人士都是這麼幹的………再說了,這生意你就不搶,還沒準便宜了那個貪腐份子。”
看來宋教授並沒有把這位學生感染成和他一樣的高尚的人,柴佔山笑了,放心了,翹着二郎腿哼哼着,得意地盤算着:“你說呀,單勇,咱們從什麼地方開始?這單究竟賺多少,我還真期待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那要看天意了,咱們畢竟無法觸摸到上層操作,否則,搞個項目拿出來轉包就賺翻了,人家掙錢靠好爹,咱們掙錢,只能靠拳頭了。”單勇笑道。
對於將來的事已經有所預知了,最底層,無非是搶着原材料供應,這是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賺錢方式,當然也最直觀,免不得以勢壓人,搶供應權。這事,兩人都是不是外行,有把握了,柴佔山只是興奮地問着:“咱們那2萬畝地,其實根本不用動了,取沙開石,那可都變成錢了。”
“呵呵,還有一個賺錢方式,你沒注意到。”單勇道。
“什麼?”柴佔山道。
“你回去對照一下咱們的牧場界限,七個牧場,自北而南,在地圖上不可能劃一條不拐彎的直線通過石城鎮。”單勇笑道。
“哦,也就是說,要修路,必須徵咱們牧場的地。”
“對,所以也就有賠償了。所以也就有,你幹其他事的籌碼了。”
“那我們就有可能成爲這條路最大的原材料供應商?”
“不是有可能,是必須,我劃出的七個牧場,直接就可以做挖沙、採石的場地,咱們的四證都辦全了,等後面聞風而動的,他未必能辦下證來;就辦得下證來,他未必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就找到合適的地方,也未必能找到大量的勞力……就即便有人和咱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我們都有牧場徵地的先機,這種情況下,要是還做不好,那咱們白混了。”單勇笑道。
柴佔山揣摩了良久,當時看似凌亂的佈置,此時再看,卻是細緻而有條理,先以發展養殖業的名義徵地,從鎮裡到縣城到市裡,一路綠燈;而另一手卻在辦採石採沙證,相反的兩面,倒是先把資源是先握在手裡了,就再不濟,要點賠償也夠本了。他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半晌評價了單勇句道:“呵呵,你個奸商。不但想材料錢,還想人家那賠償款了。”
“非法的事你都幹多少了,合理合法的有什麼不敢想?”單勇笑道,說得好不坦然。
快到雁落坪時,單勇的電話響了,卻是數日未聯繫的鄭錦嬋,也給了他一個確認的消息:潞太高速招標完成,即將奠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