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道本玄妙誰知意

睡覺是個技術活,和吃飯、談戀愛並列大學必修三大科目。

之所以叫技術活,那是因爲必須在不想睡的時候也能睡着,在能睡着的時候,睡得起不了牀,否則這個科目都不算合格。文青賢弟曾經總結說,幸者爲豬不幸爲人,不過單哥和雷哥是幸運的,最起碼睡得像豬。

對此單勇一笑而過,來了不怎麼喜歡的學校、不怎麼喜歡的專業,如果不睡覺,那種無所事事的困惑會比眼澀打哈欠的睏意更難受。而睡覺則不同,很多紊亂的思緒在平躺着的時候會軟軟隨着睡意漸起而消失,特別像現在午後的時光,陽光已過向南的窗口,靜靜的躺在牀上,感受着空氣中的暖意和午後時光的靜謐,會讓人在這種慵懶的氛圍中不知不覺地打發時光,直到日落山西。

不知不覺就這樣打發走了四年的光陰,學了點什麼,單勇說不上來。將來出去幹什麼,單勇也想不出來。甚至於對自己將來能幹什麼,單勇也說不上來。所聞所見諸多畢業求職無門、從業無路的事,好像在反證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而且對於潞州學院這所二流大學,多數的畢業生都會被所謂的大學知識改變成這種悲情的命運。

每每想到此處,單勇的目光裡會變得惆悵,會懷念原來家裡在英雄路的大房子,會懷念早年父親發跡買的那輛皇冠車,會懷念原來開在八一路的驢苑酒樓,這些都是曾經可以向人炫耀的資本,如果能延續到今天的話,或許自己的命運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他記得,從貴族學校輟學的時候,自己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別人鄙夷的視線,曾經簇擁着自己的朋友、同學,只剩下一個腦子不大靈光的雷大鵬。他記得,猝來的不幸,擊倒了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車賣了、店盤出去了、房子賣了,一個家垮了。他記得,自己也差一點沒有走出那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也許可以接受由富到貧的現實,可接受不了別人眼中鄙夷、譏誚和可憐的目光。

當辛苦成爲一種生活方式、當容忍成了一種日常習慣,對很多事的感覺就會變得很淡,就像現在,即便就真有什麼悲情命運在等着,雖然惆悵,卻不驚慌,因爲想不出還能有什麼比多年前那場更不幸的事。

想着,漸漸的困了,朦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倩影,紅衣長髮,飄飄欲仙在站在漳澤湖岸,單勇在伸手,可總也夠不着。那是沉寂了很多年,又一次讓他如此心動的倩影。

通……一聲巨響,門被踢開了,躺在牀上胡思亂想,似睡非睡的單勇沒動,睡得很蛋定,能用這種方式進門的,除了雷大鵬就是體育系那幾位狐朋狗友,懶得理他們。

果真是雷大鵬,而且是和司慕賢一起回來了,進門奔到牀上,一踩梯子,雷大鵬一把揪着上鋪的單勇,單勇回頭,眼神懶洋洋地,嘴裡吐了個字:“滾!”

這貨典型的間歇性狂躁症,想起什麼玩的來,那是說風就來雨。這不,拽着單勇喊着:“快快,蛋哥,快起來,看美女去。”

“沒穿衣服的我現在興趣都不大,何況穿着衣服的,自個看去吧,別打擾我睡覺。”單勇懶洋洋的仰面躺上了,沒搭理這貨。

不料雷大鵬爆了句:“你真不去呀,就昨天去你家吃飯那妞。還有腦袋上一根雜毛沒有那老頭。來咱們繫了。”

嗯?一扭頭,單勇一驚,一屁股坐起來了,看着兩人,愕然道:“不是蒙我吧?這麼巧?”

“還真不蒙你,我看着宋教授陪着他們上三樓階梯教室了,那老頭叫左南下,*南大學的退休教授,是宋教授專門邀請來給咱們中文系講座的。”司慕賢道。

“關鍵不是老頭。”雷大鵬強調道:“本來六十多個男生三分之一都沒到全,咦喲,一看來了個絕色,來回電話一通知,我靠,不到五分鐘,男生全去階梯教室報道了,外系的都來看來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單勇愣了愣,沒明白巧合究竟是怎麼樣發生的。

“走走,他不去拉倒,別說我沒通知你啊,丫的睡覺連手機都不開,累得哥們還得跑一趟。”雷大鵬拉着司慕賢,不待和單勇磨嘴皮了。

“等等……誰說不去了!?”

單勇一個激靈從牀上直跳下來,趿着鞋,提着褲子,追了出去。

在這一點上,不管男生還是男人,都是共通的,更何況是那位讓單勇念念難忘的美女。

………………

………………

幾乎是小跑着往教學樓奔來,一奔起來,反倒雷大鵬落後了,罵罵咧咧跟着,進了教學樓,上了三樓階梯教室,單勇的腳步停下了,後面的兩人也跟着簇上來,停下了,教室門口,系主任王恆斌、系裡的宋教授還有各班的班主任,正圍着那位昨天見過的老頭說笑着什麼,看着班主任任羣也在列,單勇三人沿着牆角準備溜進教室,不料系主任發現了,很不悅地斥着:“又是你們三個?乾脆不來多好。”

三人尷尬的笑着,不犟嘴,但也沒有羞愧的意思,左南下一看這三位,猛地眼一直,倒吸涼氣,愣了下,任羣還以爲是老教授看不過眼了,趕緊地趕着三人揮手道:“單勇、大鵬,去教室搬幾個椅子,沒座位了。”

一句如逢大赦,三個人掉頭就跑,跑到了二樓的教室,各搬着椅子,出門單勇不確定地問着:“怎麼沒見那妞啊,別看不着美女,淨聽老頭一通瞎扯蛋哲學,那可鬱悶了,系裡領導都在,溜都不好意思溜。”

“我無所謂啊,我和王華婷坐一塊,哎蛋哥,你說我和她之間這層窗戶紙怎麼捅破呀?”雷大鵬邊走邊問。司慕賢接口教唆道:“直接是你的性格、委婉不是你的個性,下了課到她面前含情脈脈注視十分鐘,然後直接說‘我愛你’”。

“尼瑪,你就會這一招,也不換換花樣?不管用怎麼辦?上回追英語系那個叫張萌的,就你教的這辦法,她呸了我一口就跑了,不但那次跑了,以後見了我就跑。”雷大鵬罵道。

看來雷大鵬被捉弄得已經有戒心了,單勇和司慕賢謔笑着,前面快跑着,把雷大鵬搞得追也不及,到了教室門口,卻是已經開始了,三個人搬着椅子一進門,沒來由地哄哈一陣笑聲,被打斷了。系裡不少男生招着手喊着:雷哥,來來,這兒坐。雷大鵬嘿嘿笑着,搬着椅子,進了過道里,嘭一放,當不當,正不正,離王華婷隔着兩人的距離,司慕賢眼尖,搬着椅子直往後跑,和男生扎堆坐了,單勇愣了愣,系裡的領導都在第一排,一眼掃到了左前方正拿着DV調試的那位姑娘,此時也是頗爲詫異地看着進來的三位。估計沒想這三個小吃貨是大學生。

不待系主任和班主任催促,單勇搬着椅子,直到左前,所有的座位前面,在那姑娘訝異的眼光中,大大方方把椅子放到她的座位一旁,然後大馬金刀一坐,這一下子,兩人成了全場矚目焦點了,後面一羣起鬨的男生噓聲不斷,雷大鵬倒沒想到蛋哥這麼直接,直得瑟地鼓掌,連王華婷很不悅地側眼剜他一眼也沒注意到。

潞大的中文系是大系,有四百多人,平時也就兩三個班的大課,像這樣的全系聚會卻是不多,本來就對左教授帶來的這位美女都在評頭論足,論來論去的結果實在是和潞院稱得上校花的不可同日而語,不但男生在看,連女生們也忍不住會多看兩眼。單勇進門就和這位坐在最前準備錄像的美女坐一塊,看樣兩人居然還認識,這下子,惹得不少女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單勇在男生不多的中文系裡也算個帥哥,是那種看上去和誰發生緋聞都不意外的帥哥,不過要和今天這位有瓜葛,那免不了有點意外了,至於男生都摁捺不住心裡的羨慕嫉妒恨了,後面的一堆人扯着司慕賢問長問短了,主要奇怪的是:蛋哥不釣魚高手麼,什麼釣妞也成高手了?

怎麼着就和美女搭上訕了?其實也沒什麼,單勇坐到左熙穎的身側,貌似親蜜地說了附耳說了句客氣話:“謝謝啊。”

“謝謝!?謝什麼?”左熙穎上當了,扭頭問着,被搭訕上了。

單勇一瞟幾百雙眼睛都盯着自己,得意地道:“謝謝你沒有拒絕剛纔的搭訕呀!?因爲你,我收穫了現場絕大多數的羨慕眼光。”

左熙穎微微一愣,回頭時,發現問題所在了,現場不少的學生的眼光有意無意往這個方向瞟,自己和單勇貌似親蜜的一句,怕要引起猜測紛紛了。敢情是故意來搭訕的。

不過她對此好像並不十分介意,無語地看了單勇一眼,剛剛從驚訝中跳出來,實在把這位現在一身校服的和水庫所見的野後生印象重合起來,連她也覺得這相遇太過巧合了,訝異地四下掃過一眼之後,輕聲道:“那恭喜你嘍。”

“恭喜什麼?”單勇問。

“恭喜你找到可以向朋友炫耀的機會了。”左熙穎笑着道。

沒想到左熙穎這麼豁達和落落大方,單勇樂了,就坡下驢輕聲問着:“那我有幸知道給我炫耀機會的這位美女芳名嗎?否則我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回去炫耀啊!?”

“既然是可以炫耀的芳名,自然不能輕易讓你知道了。”左熙穎眼睛一睜圓,抿着嘴笑笑,像是個促狹的鬼臉,不過看得單勇心顫了顫,有種貓抓癢癢的感覺,離得這麼近,心砰砰直跳,好在講座開始了,左熙穎開着DV對着講臺,單勇本待說什麼,人羣一安靜,這倒不敢造次了。

人老實了,可眼睛不老實了,單勇細細地打量着一身夏裝,白坎肩、青色長褲、蹬着休閒鞋的這位美女,一眼過去要比潞院那些個青澀妞養眼多了,偷窺了良久,單勇一直試圖找出這妞身上最吸引他和最出色的地方,是線條?是臉蛋?是眼睛?還是……說不上來,也沒有找到準確的答案,因爲他發現,那一樣好像並不是十分的出色,但你不得不歎服造物的神奇,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卻是覺得處處都很出色,否則也不足以把全系幾十號喜歡看美女的色哥色弟全吸引來了。

…………………

…………………

講座開始了,先是宋教授講的話,是潞院唯一還推得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名人,研究紅學頗有建樹,退休後還經常被系裡請回來講幾節課,這老頭簡簡單單介紹了幾句*南大學來的哲學教授、碩士生導師左南下教授,此次回潞州觀光,特地邀來舉辦一期講座云云。

草草一介紹,掌聲中,左南下老頭意氣風發地從座位直上講臺,單勇驚訝地看着左南下,又側目看看正專心致志錄着DV的這位美女,心裡泛起個酸酸的感覺:孃的,真是人不可貌相,都是吃貨,這差別怎麼這麼大涅?咱哥幾個吃貨都是草包,這吃貨居然是個教授!?

不過不可否認,那吃貨的風度確實不錯,滿頭銀髮,步履矯健,意氣風發,要再年輕點,傾倒在座大多數不諳世事的女生一點問題沒有。

講臺上站定,擺着手示意着掌停,左南下笑着來了個開場白道:“古往今來有句叫文人相輕,大家聽出來了,我們沒相輕,而是互捧,原因是我和宋教授是朋友,不過他把我捧高了啊……呵呵,大家別因爲我這個身份顯得生疏啊,我其實是被宋教授硬扯來的,像我這類學哲學的教授不值錢,到哪兒講座,出場費還沒有酒吧歌手的高,所以我不談哲學很多年了。”

一句開場,全場皆笑,談笑風聲的左南下立時拉近了和現場學子的距離,本來以爲又是什麼辨證法、正反論一類的枯燥話題,可沒想到這麼輕鬆愜意,不少學生不自然地爲左老頭鼓起掌來,單勇注意地觀察着前一排的系裡領導,不少臉上稍不悅之色,似乎應該高雅的東西被左南下搞得粗鄙不堪了,有誤導學生之嫌,不過單勇心裡暗樂,有點喜歡上左老頭這不拘一格的調調了。

“什麼是哲學?”

一句突問,老頭一欠身雷語出來了:“這個問題……我解答不了。”

下面哄哈一笑,左南下微笑着繼續着,一波三折,聽得人興趣頓來,又一個轉折道:

“在哲學文化市場越來越萎靡不振的今天,哲學家越來越被排擠到文化的邊緣地帶,已經落拓到和千百種職業同槽爭食的地步,早已喪失了昔日的自信、博大和雍容……現代的人喜歡講生意,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哲學,那麼哲學家應該是做人的靈魂生意的,不過可惜的是工業、科技時代的文明驅逐着人的靈魂,曾經飽受頌揚的偉大、崇高、英雄、溫情、善良、純潔等等之類,都成爲歷史不合時宜的沉積,遭到蔑視和摒棄,靈魂越來越少,所以我們的生意就越來越難做了,這也是哲學越來越走向衰微的所在,物質時代,大家關心的是高薪和飯碗,而不是理想和信仰……所以我說,我解答不了,即便能解答,也不會讓大家信服。”

漸漸地,話題走向沉重,引起共鳴了,不少學生目不瞬眨地盯着,傾耳聽着,眨眼間,左南下給單勇的印像又來了個大翻盤,那些話給他的感覺似乎也是他無聊中能隱隱約約抓到的,只不過不會像這樣侃侃地說出來、說得這麼清楚,甚至於這老頭的所說對他的吸引超過了身邊的美女,好一會兒注意地聽着,忘了心猿意馬了。

“什麼是哲學?還是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左南下繞回來了,手指指點間,話鋒一轉道:“其實也不用我回答,雖然衰微了,但並不等於消亡了,文化的因子就像種子一樣,根植在每個人的骨子裡,你可以無視,但你無法否認它的存在,其實哲學就在我們中間,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有他的哲學思維,比如我進潞院大門時,就發現潞院的哲學氛圍其實很濃……保安都懂哲學。”

老頭神色飛舞,撂了個懸念,不少人在猜測下文,不過猜不到老頭的思維所向,左南下笑着釋疑道:“保安攔住我們,問了三個問題:第一個,我是誰?第二個,我從哪裡來?第三個,我到哪裡去?……這三個問題,恰恰是哲學要解決的終極問題,連保安都在思考哲學問題吶,還用我解釋嗎?”

哄哈一笑,這肯定是個玩笑,像這號人物保安肯定不敢攔,不過這個玩笑把剛剛的沉重化解了,從沉重婉轉到了輕快,單勇看到左熙穎也微微笑着,似乎已經習慣了父親這種開玩笑的口吻,不用說這是要引出下文,就見得左南下兩手支桌,傾身道着:

“帶着這三個問題迴歸到今天的主題,在座的我相信大家也許會有過這種經歷:當我們站在高山之巔,面對蒼茫浩淼的天空;會有一種虛無感,會覺得世界實在一無所有;或者當我們站在高樓大廈的鋼筋水泥叢林之間,淹沒在人海和車海中,想一想,我們自己像恆河沙粒一樣毫不起眼,註定會沿着生老病死的軌跡走完這一生,會讓我們在虛無中失去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人如何找出生活的意義,走出虛無感,這是中西哲學都在探索的問題,二者之間的不同體現在它們的超越精神上,西方的哲學精神更多的是一種宗教情懷,簡單地舉個例子,比如老外們遇到讓他們愕然不已的事,第一句話是:Oh,Mygod!這體現出他們骨子裡濃厚的宗教意識,把超越的對象歸之於人格化的神。而中國人則不同,遇到不可理解的事,第一句話會驚訝地喊:我的媽呀!這體現出一種理性的精神,體現出一種人生的智慧,也就是常說的,有事了我不求神不求人,我靠我爸媽……呵呵,中西哲學最大的差異就在這裡。”

一番話引出的笑聲不斷,漸漸地把在座的系裡領導說得也是笑意滿面,風趣、幽默的話題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單勇不經意看到雷大鵬那貨時,他居然還兩眼瞪得炯炯有神,聽得津津有味,能讓雷大鵬聽進去,那老頭還真就不一般了,雷哥從來是一上課就睡覺,比吃安眠藥還靈。

等着笑聲漸息,左南下轉着換了種說法,踱着步,拿着粉筆在移動黑板上寫了一行“中國哲學的人生智慧”幾個大字,龍飛鳳舞,頗有翰墨之風,漂亮的板書贏得一陣噓聲,回頭時,滿頭銀髮的老頭道着:

“以下咱們共同探討中國哲學的人生智慧,我們以提問式開始,問與答互動,咱們不要沿襲我說你聽的教條模式……誰先來?最好能把我掛到講臺上,我也好對哲學徹底死心。”

這一問,又是一陣善意的笑聲,對這個老頭有好感的人不在少數。在場的不少躍躍欲試了,不過相互看着誰也沒舉手提問,畢竟哲學這玩意正如左南下所講,衰微到少有人問津的程度,正常的學科都沒人學呢,誰還有閒功夫學哲學,左南下四顧沒人舉手,乾脆點名了,這一點,直接點得是直着脖子饒有興致聽的雷大鵬,一叫道:“那位同學,你有問題嗎?”

壞了,單勇嚇了一跳,雷大鵬傻不拉嘰看看四周,愣眼站起來,然後是教室吃吃笑聲一片,雷大鵬想了想,很誠實地道:“我沒學過,你讓我提什麼問題?”

譁聲鬨笑一片,雷哥向來實話實說,不過這句倒不怎麼雷人,左南下不介意地道:“那我問你個問題怎麼樣?”

“你看你這人,我都沒學過,你問我,我能會呀?”雷大鵬埋怨道,鬨笑聲音更大。

前座的一排老師都掩着臉笑,潞院擴招要求放了很低,雷大鵬屬於那種擴招都不合格的,還多讀了一年預科。笨學生不少見,笨到雷大鵬那種水平的可真不多見。左熙穎把DV對準雷大鵬了,雷大鵬本來迷糊一臉,看着左熙穎呲嘴笑了,這一笑,又把不少人逗笑了。

本來以爲要亂場了,不過左南下似乎根本不介意,很和靄地道:“沒關係,我問的很簡單……比如,你叫什麼名字?”

“哦,我叫雷大鵬,認識我的都喊我天雷哥。咱們認識啊。”雷大鵬樂了,馬上回答上來了,又是一陣鬨笑。

“那你學習怎麼樣?不介意回答吧?”左南下笑着問。

這一問笑臉更多了,不過雷大鵬苦臉了,咬着食指,顯得很難爲情地囁喃說着:“肯定不怎麼樣呀!我媽說供我上學糟塌的錢都夠買輛奔馳車了。”

更多的人笑得眯上眼了,天雷哥的坦誠經常雷得人外焦裡嫩,不過左南下彷彿很讚賞這個蠢貨似地,又是問了句道:“那是什麼原因呢?別人比你聰明?”

這一問,雷大鵬有點不服氣了,左右環顧,不確定地道:“不覺得我比別人笨呀?”

笑聲更大了,後座的同學裡有人起鬨:天雷哥最聰明,誰說天雷哥笨了。

因爲雷大鵬張口的緣故,氣氛更熱鬧了,有人這麼一讚,雷大鵬受用不已,回身抱拳施着禮直說謝謝,半晌回頭左南下示意雷大鵬請坐,露了這麼個臉,雷大鵬頗爲高興,樂歪了,沒想到問題這麼簡單。還有更樂的,左南下一指點道:

“……也許雷大鵬同學沒有在座大多數同學聰明,不過我敢說,他比絕大多數在座的同學快樂,從他的身上可以反觀出道家哲學的影子,這是中國哲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老子輕視知識,提倡寡慾和回覆到嬰兒狀態和愚人狀態,他的主旨是要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境界,在這種境界越不在乎身邊的感受,就會越有更強的自我意識,道家所謂的道,更多側重於美學的層面,它講宇宙間自有一道而貫之,無處不在,而又流動不居,人生最大的快樂莫過於靜觀其道,獲得‘道通爲一’的境界……什麼事達到極致,都可以稱之爲道,大道是相通的,比如我就知道雷大鵬同學喜歡美食一道,而且頗有心得,那種道給了他很大快樂,對不對雷大鵬同學,你吃得快樂嗎?”

“對呀,快樂歪了,老爺子你真有才,這你都看出來了。”雷大鵬驚訝地起身,豎着大拇指興喜地道。

一室皆笑,左南下襬手讓雷大鵬坐下時,笑着讚道:“繼續保持,你很有哲學家的潛質。”

這會得把全場樂歪了,鬨笑了好一陣子,不少人竊竊私語,這裡面還真有那麼點哲學思維讓人折服,潞院裡苦悶、鬱悶以至於自殺的大多數都是品學兼優的。活得舒坦的呢,還淨是些一無是處的貨色。而且你看,這類貨色的代表雷大鵬果真是自我意識極強,被這事樂得自信心極度膨脹,眼睛不時地瞟着王華婷,王華婷笑眯眯地,忍不住讓雷大鵬覺得自己和王華婷簡直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恨不得馬上來個天人合一。

“好,接下來,我再提問一位同學,這位,離哲學家最近的一位,你叫什麼?”左南下回身問道,是單勇,單勇正看雷大鵬樂子,冷不丁被老頭一聲邀請,激靈站起來道:“單勇。”

“你有問題嗎?”左南下笑吟吟地問。

“我…我沒有。”單勇笑着道,莫名地有點喜歡這個風趣的老頭。

“那我有個問題,你介意回答一下嗎?”左南下客氣一問,單勇搖搖頭,自然不介意了,再怎麼也不會比雷大鵬差吧。老頭笑着問出來了:“你有信仰嗎?”

喲!?單勇一下子語結了,張着嘴迸不出來,霎時被問住了,好難回答的哲學問題!這年頭誰還有這玩意。

“我換個說法,你有理想嗎?”左南下道。

又問住了,平時沒少談過理想,無非是掙多少錢、上多少美女、當多大官之類的,可在哲學面前講,是不是俗了點?這一考慮,又語結了,尷尬地站在當地,連雷大鵬也不如了。

“看來你沒有雷大鵬同學聰明啊,他對道已經初窺門徑,而你還一片茫然,簡單地說就是,他知道自己該怎麼活着,而你還不知道。我建議你瞭解一下哲學,特別是儒家‘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哲學,裡面所講即世間而出世間精神很適合你,意思是指既有出世之逸,又享入世之樂,人活得應該灑脫、自在一點,這叫‘從心所欲不逾矩’,不刻意了纔會感覺到愜意,纔會讓你站到更高的角度……請坐。我問了很多了,難道就沒有人想難爲我一下嗎?如果真沒有,我的自信心可要極度膨脹了,說不定出門就要高呼哲學精神一統潞州學院,大家都要當我的信徒了。”

左南下示意着單勇坐下,踱到了講臺的中央,開了句玩笑,如此輕描淡寫、舉重若輕地講儒道哲學,倒讓一干懵懂的學生興趣大來了,不少只提問的手舉起來了。

提問開始了,不過糊里糊塗,一句沒答上來的單勇神遊於物外了,這幾句話像醍醐灌頂一樣,觸動了他心裡的那根弦,覺得這話似有所指,但想的時候,卻又空無一物,就像無法觸到的理想和憧憬一樣。

高人,單勇登時把左老頭列到了自己見過的高人行列。

氣氛更熱鬧了,宋教授也加入到討論中來了,不少女生把愛情觀也提出來了,單勇甚至看到雷大鵬也樂滋滋高舉着手要提問什麼,等站起來提問,問得卻是左教授吃過螞蟻蛋沒有,沒有的話下回請你吃,惹得全系哈哈大笑。

活躍的氣氛中,單勇眼光又一次落到身邊恬靜、漂亮的左熙穎身上時,單勇微微笑了,倒覺得左老頭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人活得確實應該灑脫、自在一點。比如,雷大鵬都敢去追團支書王華婷,咱何必縮手縮腳,不敢勾搭身邊這位靚妞呢!?

於是,單勇傾着身子,小聲對左熙穎說道:“謝謝你啊。”

“又謝什麼?”左熙穎回眼詫異道。

“謝謝你有這麼一位睿智的老爸呀,要沒他指點,我還是迷途的羔羊呢。”單勇笑着道。

“不會這麼快就悟道了吧?你的資質還不如大鵬呢。”左熙穎取笑着,看看沒人注意。

“嗯,我比他就差一點點,不過現在趕上了……聽你老爸講的帕拉圖愛情,現實的愛情是不完美的,因爲摻雜了感性.欲.望的成份,欲.望的濃度越低,愛情的純度越高,這是我聽到最經典的愛情話題。”單勇嚴肅地說着,貌似崇拜得無以復加,等左熙穎懷疑這個表情是不是真的崇拜了,單勇又往前湊了湊話鋒一轉道:“不知道爲什麼,從見到你,我就老憧憬理想中的愛情。”

這話裡多有調侃,左熙穎眼一忿,嚴肅的單勇哧一笑,趕緊解釋道:“別生氣啊,我在講純學術問題,欲.望濃度很低。”

忿眼的左熙穎噗聲也被逗笑了,臉趕緊矜持地扭過一邊,不理會單勇了,不過單勇從側面看着那吹彈得破的臉蛋上,映着一個淺淺的小酒窩,肯定她還在笑着,單勇的心花跟着怒放了,巴不得這堂哲學講座永遠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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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偏有枝節節外生第43章 捨得之間難遂意第49章 人生何處不銷魂第64章 絲絲線線織網密第29章 馭風破浪慨而慷第54章 風雲乍起勢如熾(3)第11章 忍得一時好求全第63章 窺斑知豹共猜局第39章 錯不在我豈懼謗第77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第24章 沉渣泛起有舊賬第60章 山高路長鬚登攀第7章 鄉音未改涕淚垂第52章 摧枯拉朽大逆襲第46章 一枝紅杏出牆來第31章 因利所驅好乘便第50章 哥仨聯袂同登臺第1章 江湖從來風波急第56章 不知何時聲名起第68章 俱是爲人做嫁衣第31章 風勁雪急無晴天第24章 沉渣泛起有舊賬第5章 兄弟結伴樂子多第41章 禍兮禍兮慘兮兮第65章 鍋碗瓢盆響叮鐺第31章 未有離別有神傷第44章 從來紈褲事難成第31章 因利所驅好乘便第28章 一石驚起千層浪第27章 媚自眼生羅衫解第44章 從來紈褲事難成第106章 功敗垂成誰之喜第52章 風雲乍起勢如熾第40章 來而不往不是禮第58章 狐假虎威到何時第59章 人人爲己何言恥第11章 啼笑姻緣皆因緣(2)第34章 吃貨要當教書匠第47章 總是寂寞最難耐第46章 縱有舊怨未成恨第40章 恩恩怨怨難了結第64章 絲絲線線織網密第58章 狐假虎威到何時第111章 從來大行難謹細第2章 胡攪混賴蹭吃喝第13章 莘莘校園從頭敘第16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3)第109章 但爲卿故淚如雨第19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6)第30章 欲語還休風雪夜第60章 遍地雞毛不堪傷第64章 絲絲線線織網密第17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4)第48章 推諉搪塞好扯皮第21章 舊貌已是換新顏第40章 此去驢園行路長第62章 晴天霹靂聲聲響第16章 下車伊始出狂言第22章 泡得悍妞好過年第41章 琳琅滿目香滿堂第81章 來而不往不算禮第68章 惺惺相惜聚一堂第38章 毀人不倦好榜樣第42章 香色絕佳今始嘗第19章 月夜攜美好尋香第105章 光怪陸離不足奇第33章 道是無情亦情怯第15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2)第64章 尋芳覓香是他鄉第5章 追美尋香傾巢出第64章 步步陷阱無坦途第5章 兄弟結伴樂子多第49章 啼笑皆非聽表白⑵第38章 毀人不倦好榜樣第88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第51章 勢不均衡難力敵(3)第42章 香色絕佳今始嘗第16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3)第50章 遍地僞善充假仁第91章 與子同親亦同仇第85章 屋漏總逢傾盆雨第56章 不知何時聲名起第39章 紛紛擾擾大雪夜第42章 福兮禍兮何所依第70章 旦夕禍福哀與悲第86章 曲意言直費心機第69章 天風海島影成雙第15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2)第72章 寧把往昔換一醉第90章 人如草芥命如狗(2)第21章 香濃最數肚肺湯第12章 水淺石出崢嶸現(2)第17章 一擲百萬談笑間第72章 寧把往昔換一醉第70章 旦夕禍福哀與悲第72章 寧把往昔換一醉第47章 偏有枝節節外生第99章 而今誰做砧上肉第4章 便是庸才亦招妒第7章 舊事過眼難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