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以後?以後是多久?一個月?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方茹墨原本就不相信愛情,所以她更不會相信以後,更別說什麼永遠了。
“茹墨,太肉麻的情話,我說不出口。但是我會用行動證明的。”
行動?行動是什麼?那是最會打臉的證據了,方茹墨在心裡想道。
“你不要想太多,當然這個不是針對你,只是我的心情比較煩躁。要不你還是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本來是想報一個平安的,沒想到蘇柔立馬就通知你了,給你添麻煩了,你去忙你的吧。”
方茹墨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但是晉韋然卻沒有任何動作,他既沒有離開也沒有靠近方茹墨。
如果你愛一個人,或者說你喜歡某一樣事物,假如不能帶回家,那你也只能靜靜地欣賞。
然後默默地放在心上,不告訴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分享,那份獨屬於你的美。
晉韋然不想離開方茹墨,因爲她消失的這幾天,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難受,所以他不能離開。
方茹墨的訴求也說得很清楚了,那他只有靜靜地陪伴,他不敢打擾方茹墨,怕她又像之前一樣,把他趕走。
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得可以清晰地看見雲的運行軌跡,安靜得可以聽見樹根扎地的聲音。
沒有人打擾晉韋然,更無人敢打擾方茹墨,但是他們兩個人的心卻像麻繩一樣的亂。
“茹墨,你要出國了嗎?”蘇柔氣喘吁吁地跑來說道。
本來蘇柔是去輔導員辦公室,溝通展覽室的展覽問題,卻沒想到路經教導處的時候,聽見有人說方茹墨要轉學。
她本來是不相信的,但是涉及到方茹墨,再加上最近幾天的失蹤,她擔心有什麼事情發生,就去探了個究竟。
這才發現是方茹墨的父親,他找到方茹墨的輔導員,說方茹墨要出國留學了,來請教務處處理一下的。
蘇柔嚇壞了,方茹墨要出國了嗎?這也太突然了,她必須找到方茹墨問清楚。
“茹墨,這是真的嗎?那你那天早上給我發的信息,是爲什麼呢?”晉韋然很是失落地問道。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腦袋嗡嗡的,這樣的消息已經嚇壞他了,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如果沒有方茹墨在這個校園裡,那他的日子將是多麼地慘淡。
如果他沒有跟方茹墨再次重逢,就不會生出這麼多的旁枝細節,一切都只是停留在美好的回憶裡。
如今他們瞭解彼此,欣賞彼此,更是對彼此說了那麼多的甜言蜜語,就像朝霞一樣,絢爛中還有點期待。
如果現在就要他們分開,無疑是滅殺掉了,兩顆冉冉升起的明星。
方茹墨轉過頭,看到晉韋然那張稚嫩的臉,眼中還帶着些些淚花。她不禁在想,是她滅掉了晉韋然眼裡的光嗎?
“不!這不是我的決定。”方茹墨堅定地說道。
蘇柔大概也猜出了其中的緣由,便問道:“那你會去嗎?”
“會去嗎?”晉韋然輕聲地說道。
他像是在問方茹墨,也是在問他自己。
“我該去嗎?”方茹墨不禁自問道。
“茹墨,是你父親逼你去的嗎?
你可以反抗啊!如果不是自己想做的事,那麼一定要堅持自己的想法啊!”蘇柔對着方茹墨喊叫道。
她想給方茹墨勇氣,是一種堅定自己內心想法的勇氣,是一種敢於反抗做自己的勇氣,
蘇柔想了想自己肯定還有什麼沒說,便補充道:“茹墨,你還有晉韋然啊!所以你不能離開的。”
晉韋然聽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以爲是方茹墨,便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看,發現不是。
他心想,難道自己的這段新戀情,就要如此快地結束了嗎?
他在想,他自己到底爲什麼會喜歡方茹墨,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麼地與衆不同。
看似柔弱,卻堅強地要命。
或許,他愛的就是方茹墨的這一股堅強。
如今,她堅強不起來,灑脫不了,或許是有什麼東西束縛了她吧。
“茹墨,做你自己吧,不用考慮我的。
如果你真的到國外去了,那我們依然不能分手,你還是我晉韋然的女朋友。
我會等你學成歸來的,不希望你有任何的壓力和包袱,做你自己就好,茹墨。”
晉韋然好像突然之間就想明白,想清楚了。
“既然晉韋然都這樣說了,那我也不能太小氣,如果出國對於你來說,是一件好事的話,我也不會阻攔你。
茹墨,你去吧,我們可以寫郵件聯絡,我聽說國外有很多的展覽,相信應該比我們學校的那些更好看吧。
如果你在國外認識了新的男孩,更優秀的男孩,就把晉韋然甩了,我在這裡等着勒。”
蘇柔笑着說道,她似乎爲了緩解氛圍,還故意地開了玩笑。
“謝謝你們!”說完這四個字,方茹墨又陷入了沉默。
看着彼此都沒有說話,蘇柔和晉韋然挨着方茹墨不遠,也在大樹下坐了下來。
“師姐,你說,我們人爲什麼會有家庭呢?”方茹墨突然問道。
蘇柔一下子就慌了,不僅因爲方茹墨突然說話,更是因爲她拋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好,但也只能試一試,便說道:
“茹墨,家庭是我們每個人必不可少的,從我們在母親的肚子裡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這個家庭裡的一份子了。
更何況,茹墨,不止我們人有家庭,動物也是有的。
家庭的成員對我們的一生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伴我們成長,教我們做人,甚至是我們避風取暖的港灣。”
蘇柔說完這段話,卻沒想到方茹墨冷笑了一聲。
“茹墨,我總感覺你有很重的心事,你方便說一說嗎?”
晉韋然感覺不能再等了,方茹墨肯定有事,不然不會問這麼奇怪的話,甚至還有一點點厭世的感覺。
“我跟你說過的,這些事,不過是人世間最普通的事了。
家庭,師姐,你說錯了。它不是從肚子裡開始的,它是從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還沒有人類的時候,就開始了。
師姐,你又說錯了。家庭不是我們避風取暖的地方,那是一個把我們逼向黑暗、冰冷的地方。
在那個地方,你只能待在黑暗裡纔有安全感,在那個地方,你只會感覺到冰冷。”
“茹墨,你怎麼了?”蘇柔很擔心地問道。
晉韋然卻只是靜靜地聽着,他知道方茹墨是願意說出來的,至於爲什麼他不想去追究。
他只想通過方茹墨的敘述,看他能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這纔是重點。
方茹墨並沒有理會蘇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世界上哪裡有什麼陽光、祥和、溫暖、自由的事。
我原本以爲,到了大學裡,我可以自己支配自己的時間,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事。
可是沒想到,他們還是要插手,還是要把我牢牢地拽在手心裡。
我聽媽媽的話,選擇了中文系,以爲父親會就此結束操控。
沒想到,他是在等待,等待最好的時機,把我體體面面地送出國去。
讓我上最好的大學,給我最好的教育,教我最好的見識,卻讓我最不好過。
這是爲什麼呢?
爲什麼他們的戰爭,非要拉上我,就不能放過我呢?”
方茹墨說着說着就變成了咆哮,變成了怒吼,變成了不甘,卻最後又無能爲力。
她開始哭,大哭,痛哭……
眼淚在她的臉上肆意地流淌,未乾又添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