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老同學的夫人跟我相過親
張守業大喜,同時也很明白,不讓自己分管具體部門,那就等於什麼也不是,雖說是個一把手的參謀,卻也只能盡力出謀劃策,而且天天在眼前被看着,沒機會有別的動作。老張原本自認爲也是個略窺權術門徑的人才,可想到這裡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商廈經理,聽聲音最多三十歲,還是個年輕人,手腕卻比自己強得多。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一來就拿總經理助理的飲食俸祿,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在這亂世,首先要保障的是自己的吃喝,這是基本權利,其他以後再說。等隊伍壯大,商廈經理管不過來了,慢慢也信任自己了,自然會安排自己更有油水也更有權力的差事。
小樑雖說大爲不滿,可他一個人也掀不起什麼浪花了。他本來就是個不務正業只知道賭博的二流子,成天在自家親戚的旅行社混日子,還掛着副經理頭銜,靠強行拉客也暫時掙了些錢,但臭名遠揚。在眼下的亂世中很難說不碰上以前得罪過的人,那就糟了。所以即便原本他跟張守業平級,可卻被安排成普通副隊長,比張守業差了兩級,實在不合理,可他卻也不敢再有過多要求了。
王樹林聽得腦子裡浪花四濺,卻也一時半會兒琢磨不出其中的意味,反倒多了無數疑問,比如老張聰明小樑魯莽,爲什麼商廈總經理會選擇提拔老張呢?他只能看到這麼淺的層次,卻不想想老張雖然聰明,權力谷欠望卻沒有小樑那麼強烈,提拔小樑到了一定高度,此人不但不會感恩,反而會藉機組建朋黨鬧事奪木又。退一步講,就算老張和小樑全都是沒有權力谷欠望的人,商廈總經理也必然要分化他們,讓他們處在不同的層次,相互有點小矛盾小看法,這樣更有利於老大的統治。況且保安部的經理也就是正隊長掌握着本商廈唯一的戰鬥力量,副隊長偏偏也是他的兄弟,正好藉機再添加一個外來的副隊長,一正二副,以此制衡。按照小樑的脾氣,鐵定會跟這兩人不對付,保安部也就不會再是鐵板一塊了。
可商廈的顧客們產生了一定的意見,議論紛紛,多數是表示不想增加人數來分食物。商廈總經理倒也沒生氣,而是和顏悅色地在廣播裡說:"各位顧客,你們是我們的上帝,我有義務保護你們到最後一刻。但你們想過沒有,商廈的東西也有保質期,我們人數不多,終究會浪費一些東西。而咱們的實力跟所擁有的東西十分不匹配,簡直像一個三歲女圭女圭看護着金山。這個時候我們只有不斷壯大自己,吸收志同道合的同志,才能更有力量保護這座金山。萬一有真正的敵人來侵犯,我們纔能有足夠的實力打退甚至消滅他們。你們說對吧?"
他這話有條不紊很有說服力,加上他本來也是頗有威嚴,衆人的議論也就漸漸地平息了。
王樹林聽到這裡,終於佩服得不得了,確定他這位大學同桌真的在道德上沒問題了,於是喊道:"志武,是你嗎?"
他本來以爲對方會大吃一驚,可廣播裡沉默了幾秒,說:"勤祥,好久不見了。上來再說吧,天要黑了。"
小樑和張守業見王樹林竟然認識商廈的一把手,都大驚失色,可看上去商廈總經理又不像是要給他開小竈的樣子。
王樹林見大學時的同桌姜志武居然已經認出了自己,很是高興,喊道:"我已經改名叫王樹林啦!"
沒有人回答他,人羣漸漸散開,保安們開始修補大門。王樹林見無人應答,便隨着新人們一起上了樓,卻沒仔細想想,既然姜志武早就認出了自己,爲什麼還朝自己射箭呢?他就是那個給自己三十秒要自己離開停車場的人!
上樓時王樹林又想到今晚肯定回不去了,明天一大早再去接翟靜四人吧。但又覺得自己現在對他們而言已經有些多餘了,也許李在熙領着她們過得也廷好。不過自己承諾說一定要回來的,那明天就回去問問他們的意見,如果他們想來,再帶着他們來。商廈的門口這麼多車,姜志武借一輛給自己,想必也不難吧?
王樹林跟姜志武的關係很微妙。姜志武是他的大學同學,與王樹林高中時期的好朋友韓增義、吳棟樑、小王旭、王大權等人沒有交集,關係也頗有不如。姜志武是典型的鳳凰男,家境貧寒,學習努力,爲人也很會來事,老師們都喜歡他。從一口很濃的農村口音和破舊衣服開始,他有着驚人的毅力改變和包裝自己,獎學金年年都拿,各種學校風雲活動一樣不落地參加,並像他的學習成績一樣輝煌。王樹林雖然是城市人,卻土了吧唧沒什麼時髦愛好,姜志武卻相反,即便本來沒有愛好也主動去學習,一定要掌握所有最前衛的事物。等到了大四那年,姜志武已經兼職開始賺錢,一身西服,操着完美的普通話談笑風生指點江山,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農村痕跡,簡直就像個富家貴胄豪門弟子。他本人也很忌諱這一點,一般不會談論自己的家鄉。
等到上了樓之後,王樹林才發現這裡等級森嚴,連見領導都要排隊。他就在外面站着等候,如同銀行大廳一樣被叫號。肚子餓得咕咕響,只能拉開揹包的拉鍊,也就在這時,一個保安喝道:"想幹什麼?"
王樹林詫異地說:"我……我拿點吃的啊。"
"東西全部統一歸倉庫保管,重新分配!剛纔都說了好幾遍了,你怎麼沒聽見?"
驀然,有個年輕女人走過來,拍了拍保安的肩膀:"我來拿他的包,你先忙吧。"那保安立馬一個立正:"好的,總夫人。"
王樹林一怔,心想:"什麼總夫人?……這人好像也在哪裡見過……不會吧?"
那女人淡淡地走到他跟前,衝他微微一笑,說:"王勤祥,你跟我男朋友是大學同桌,但他現在必須一視同仁,否則不利於管理。你既然加入我們的商廈,那這揹包必須充公。給我吧。半個小時之後開晚飯,餓不着你。"
王樹林遲疑地遞給她揹包,隨後打量着她幾秒鐘,問:"咱倆……咱倆是不是相過親?"他也記起了這個女人,但還是不敢肯定。
那保安本來要走,忽然聽到這句,呵斥道:"你放什麼屁?嘴裡給我放乾淨點!"
那女人擺了擺手,正色說:"你去忙你的吧。我們確實認識。"保安不敢多言,轉身離開。隨後那女人莞爾一笑:"王勤祥,咱們好久不見了。你相親的次數大概連你自己都記不清了吧?我還以爲你對我的印象廷深的。"
王樹林這纔想起來:"哦……哦!你是許……"
"許馨雅。"
"哦!對對對!"王樹林認出她之後也相當尷尬,只得補充了一句,"我現在改名叫王樹林了,以前那名字的確太臭了……"
許馨雅是他第一個相親對象。在這之前,王樹林從未與任何一個母親以外的異性隔着一張桌子面對面交談,當時剛剛大學畢業,臉皮子尤其薄,別說不敢與許馨雅對視,甚至把臉貼到桌面上連擡起來也不敢,只覺得快要燒焦了,爆炸了。許馨雅個子不高,但五官很精緻,單說臉可以算是個美女,而且還是碩士學歷。雖然家庭條件一般,可許馨雅受教育程度高又喜愛文學,熱衷於對未來另一半的幻想,因此眼光很高,王樹林這種初出茅廬的底層屌絲就連她擇偶要求的平均線的一半都達不到。她甚至覺得介紹人居然介紹這樣的傻瓜給自己實在是對自己的嚴重看不起和侮辱,於是相當惱火,對王樹林的每一句話都只點點頭,只盼望能夠快些結束,永遠不要再見。她當然不知道,王樹林的父母悄悄塞給介紹人一大筆錢,請其務必幫忙,因此介紹人將手裡最漂亮的女方資源介紹給了王樹林。王樹林第一次相親連話都不會說,他的話基本上全是介紹人手把手教的,說完之後便沒了詞,對方更不接茬,於是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見面匆匆結束,當然就沒了下文。王樹林頭回相親,介紹人問他到底願不願意,王樹林也懵懵懂懂不知道該說什麼。介紹人畢竟收了一筆足夠讓她努力工作一年的收入,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便跑到許馨雅家裡對其父母說出了王樹林父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說出的秘密。而當時許馨雅的母親被查出**肌瘤需要錢做手術,父親又在送貨的路上撞死了兩個違章行駛的摩托車主,這一下雪上加霜,本來就很困頓的家庭要承受的手術費和賠償費總數大約爲十五萬鎊,這需要她全家連續不吃不喝再工作十五年。於是當許馨雅的父母得知王樹林家其實是財不外露的鉅富,便極力要促成這門婚事。許馨雅並不是不孝順父母,她也深知父母的難處,但她本性裡也有決不受人強迫的傲骨,父母和介紹人很強硬的態度反而激起了她早就不滿的逆反心理,打定主意堅決不同意,但面上卻跟王樹林出來繼續約會。她對王樹林冷嘲熱諷非打即罵,只盼王樹林能知難而退,只要王樹林不同意,自己的父母也沒轍。豈料王樹林壓根就沒談過戀愛,他誤以爲戀愛中的女孩都是這麼刁蠻使性子,忍一忍就好了,便逆來順受。許馨雅慢慢也發現王樹林雖然毫無吸引力,卻是個溫順善良的好人,只不過她很清楚,沒有女孩會喜歡這種老實巴交根本不懂浪漫激情的傻瓜。
終於在第五次約會時,許馨雅忍不住告訴王樹林,自己實在不喜歡他,請王樹林千萬幫個忙,就說是他看不上自己。王樹林當時還沒有特別渴望情感生活,對戀愛並不十分看重,在他的生活裡只有父母是必需,其他都可有可無。加之他心地善良,便答應了,回家告訴父母自己確實不喜歡許馨雅。王樹林的爸媽很不理解兒子的審美眼光,但當時畢竟是第一次相親,不願意也就不願意吧,他倆也沒有預料到未來兒子成了相親界的老大難,也就沒有再提這件事。之後許馨雅也沒再見他,連一句謝謝的短信也沒發,手機號也更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