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地承運國君詔曰:
穆蘭,汝忠勇尚武,英名赫赫。自披甲上陣,屢建奇功,千峰林伏擊戰,英勇無畏,及時支援,有功。
回想當年,前線告急,穆老將軍主動請命,闖過驗將圖,索得殘兵,重整旗鼓,奮勇殺敵。
其後,逐漸壯大,兵威遠揚,最終得以獨領一軍,是爲紅花營。
再其後,穆老將軍事必躬親,屢次立下赫赫戰功,令敵軍膽寒,百姓安穩,實爲國之棟樑,民之表率。
聞穆蘭將軍傷重,寡人深感痛惜,汝爲國捧心,忠孝兩全,實乃我兩注國之棟樑,寡人甚感欣慰。
國事艱難,千峰林戰局尤需關切。今汝身傷未愈,不能親率紅花營,爲慰汝之心,亦爲上將軍府留後,寡人特命馬良纔將軍爲紅花營參軍,主持營中大事。
汝當養傷靜養,待康復之後,再歸位協力。紅花營事宜,交由馬將軍主持,汝可放心。
欽此。
使者宣讀完聖旨,掃視一週,眉頭皺起:“穆蘭將軍何在?怎麼不接旨呢?”
張重義忙道:“穆蘭將軍尚在昏迷之中,神志不清。”
使者點頭:“既是如此,馬良纔將軍,還請你速速掌控紅花營,爲國赴任。”
馬良才點頭,開口輕喝,聲音迅速傳遍整個紅花營。
紅花營的將士們迅速集結,卻沒有聽從馬良才的命令,而是聚攏在了穆蘭主將營帳的周圍,團結一致,敵視馬良才。
這一幕讓寧拙、劉耳震動!
沒有主將,馬良才乃是元嬰級別,且身負王命,紅花營的將士竟都如此表現,可見軍心向背。
馬良才面沉如水,使者也喝斥:“怎麼回事?聖旨在此,你們想抗命叛國不成?”
將士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冷笑,俱都神情堅定。
“區區一份聖旨,就想撤換掉我家將軍?這可不成!”
“臨陣換將,乃是大忌。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這是常理。還請使者勿怪。”
“我等紅花營乃是穆老將軍一手建立,穆蘭將軍乃是穆老將軍的獨女,你馬良才雖爲元嬰,但也不過是王殿三將之一,和堂堂上將軍府能比麼?”
紅花營的將士們你一言,我一語,明擺着抗旨不遵,這可把使者氣得夠嗆。
馬良才面色如冰,一對白眉之下,目光深邃犀利。
他看着眼前這些衆志成城的將士們,不由想到國君下令時的情景——
華美的王殿中,帷帳輕輕搖曳,濃郁的香氣充斥殿堂。
兩注國君躺在王座上,摟着胡妃。
胡妃嫵媚動人,身着華美宮裳,宛若一朵盛開的鮮花,美不勝收。
“國君,嘗一嘗葡萄吧。”胡妃嬌笑一聲,用纖纖玉指捏着一顆剝了皮的葡萄,遞到兩注國君的脣邊。
國君張開口,將葡萄和胡妃的手指都含入口中,仔細品味,露出享受的神色。
“臣馬良才拜見國君。”馬良才半跪在地上,恭謹地低着頭,看到玉石鋪就的地磚清晰如鏡,映照着他的身影。
國君嗯了一聲,仍舊摟着胡妃,斜看了馬良才一眼:“起來說話。”
“臣,謝恩。”馬良才站起身,仍舊低着頭。
國君道:“讓你過來,是爲了紅花營。”
“紅花營當今主將穆蘭傷重昏迷,不能再率領這支軍隊了。你去接收。”
馬良才心頭一驚,忍不住擡頭:“王上,臣何德何能,能接收、率領紅花營呢?它可是……”
國君不耐煩地打斷道:“上將軍府的親軍嘛。”
“穆老都臥病在牀多久了?上將軍的位置,每年要耗用多少國力!應該讓給年輕人了。”
“接收這支軍隊,必然是困難的。正因如此,才喚你來做這個事情。”
“你要記住,紅花營乃是本國之軍,你縱爲元嬰修士,也不可隨意屠戮。”
“接着。”
國君輕輕一拍王座的扶手,就射出了一道華光。
馬良才連忙伸出雙手,接住華光。
“紅花營的陳年舊事,你應該清楚。這份寶物能助你成事,好好用它。”
“你若是接收了紅花營便帶它回來。若是不成,你就去歸附總將,受他調派,戴罪立功吧。”
馬良才拱手:“屬下遵命!”
國君不耐煩地揮手,馬良才連忙退出大殿。
國君看向懷中的胡妃:“好愛妃,寡人這一次就依你計行事了。現在,你該清楚寡人有多疼愛你了吧?”
胡妃嬌媚一笑,將柔美如花般的面頰貼在兩注國君的胸口:“大王最疼愛臣妾了,臣妾知道。”
“哈哈哈。”兩注國君大笑,將胡妃摟得緊緊,“愛妃知道寡人的心意就好!”
紅花營。
馬良才眸光一閃,已經從回憶中抽離,重新審視眼前局面。
他冷冷一笑,沒有像使者那般動怒,而是慢條斯理地道:“不愧是紅花營,雖是敗軍,但仍舊有驕悍之氣,很好,很好。”
“你們可知,你們這樣的行動,是置你們的將軍於不義嗎?”
“如此不聽宣調,外人將會認爲穆上將軍府包藏二心。你們都該知道,穆上將軍府在朝堂上的敵人不少吧?”
“這些人要是就此事發揮,讓國君誤會,直接大怒之下,解除上將軍的職務。你們這些人都是罪人!”
將士們聽聞這番話頓時騷動起來,一個個都很不安,猶豫不定起來。
馬良才繼續道:“你們穆上將軍府衰敗至此,當思奮進,建功立業去振興上將軍府之名!”
“穆蘭將軍倒下了,也是積勞成疾,你們身爲下屬,難道不知道穆蘭將軍的志向嗎?”
“沒有主將,單靠你們上戰場嗎?再吃敗仗,豈不是給上將軍府抹黑麼?”
“唯有在我的引領下,獲取戰功,才能穩住局面,等到將來穆蘭將軍甦醒。你等的表現也能讓她欣慰,不是嗎?”
紅花營的將士們愈發動搖起來。
馬良才的話說中了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擔憂——沒有主將,他們上戰場就等若送死,怎可能去建功立業,重振榮光?
雙淨從高空飛落:“馬將軍所言極有道理。”
“我亦贊同。”孫幹也隨之降落。
“不過。”孫幹忽然話鋒一轉,“比起馬將軍,我孫乾和穆蘭將軍相處更多時日,更加了解紅花營,我更適合統領這支軍隊!”
雙淨:“穆蘭將軍在此之前,就曾經囑託我,一旦事有不諧,由我來執掌紅花營。”
衆人一片怔然。
寧拙忽然用手肘拐了一下劉耳。
劉耳一激靈,福至心靈,呼喊道:“怪哉,穆蘭將軍此前也對我這麼說過。”
衆人再愣。
馬良才面色再度陰沉下來,看向雙淨、孫幹,又瞥了一眼劉耳,在他的妖血體徵上停留了目光,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鄙夷之色。
馬良纔看向使者,用神識傳念。
使者高喊:“你們三位搗什麼亂呢?馬良纔將軍乃是受國君親自委派,前來接收紅花營的!你們有國君之命嗎?”
劉耳咬牙。
孫幹立即道:“聖旨所言,乃是封馬良才作爲參軍,加入紅花營罷了,怎麼就是接收了?”
雙淨也道:“紅花營雖是我國正規軍,但乃是穆老將軍一手創建,歸屬於上將軍府。你馬良才區區外人,如何能接收?”
寧拙神識傳念,指點劉耳。
劉耳一咬牙:“諸位有所不知,在下和穆蘭將軍情投意合,幾乎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若論遠近親疏,我也算是半個上將軍府的人了。”
“國君英明,關照忠臣,若知此中詳情,必不會派遣馬大人你來此地了。”
這番話一出,衆人都瞪眼看向劉耳。
一道道目光,充滿了震驚、憤怒,好似在噴火。
寧拙不着痕跡地挪移幾步,和劉耳拉開距離。
劉耳的呼吸都微微一滯,感受到了空氣中強大無比的重壓。
不管是馬良才、王都使者,還是雙淨、孫幹,亦或者張重義、紅花營將士,都很想將這個口無遮攔的劉耳挫骨揚灰。
你是個什麼東西?
區區人妖,也敢污衊我穆蘭將軍的清白?!也敢伸手摻和這場政鬥?也敢試圖染指上將軍印?
簡直奇了!
誰給你的自信?
凝滯的氛圍中,孫幹忽然仰頭,哈哈一笑:“劉耳將軍心思玲瓏,我懂了。實不相瞞,穆蘭將軍從小就仰慕本將軍,欲嫁給我,換取我加入上將軍府,重振上將軍府的光輝。”
雙淨不甘示弱:“你們說的,都是最近發生的事情。事實上,我早已和穆蘭有書信往來。起初,她是向我求教修行之事,漸漸的,她與我互訴衷腸。我倆關係之密切,是外界難以瞭解的。”
“如今穆蘭昏迷不醒,我身爲她的心上人,半個上將軍府的人,正該替她執掌紅花營。”
“馬良才,你受王命而來,我也不爲難你,你就乖乖地充當參軍好了。”
情勢演變到這裡,紅花營的一干將士們以及張重義這才反應過來。
馬良才受了王命想要接收紅花營,這在大義上是佔據優勢的。國君的理由在聖旨中說得很明確,也非常正當——爲了戰爭的勝利,爲了大局!
違逆這個命令的人,都會站不住腳,都會受到嚴懲。
混正道,自然要講究規矩。
但如果,劉耳、孫幹、雙淨等人和穆蘭有私密關係,等於半個上將軍府的人。
那麼按照家國天下的規矩,先家後國,最後天下的順序,那麼馬良才得排到劉孫雙這三人之後。
紅花營的將士們領悟到了這一點,都開始認爲,這是三將想要相助己方,不得已污衊了自己和穆蘭存有私密關係。
他們看向三將的目光中再無敵意,殊不知這三人也都打着自家的算盤。
他們的確是想染指上將軍府!
寧拙縱觀全場,心中估量:“兩注國君下令,要直接接管紅花營。他的動作太‘及時’了,穆蘭被暗算,陷入昏迷纔多久,馬良才就來了。”
“如此說來,動手針對穆蘭的,反而不是雙淨、孫幹,而是兩注國上層了。”
“兩注國國君的真正意圖是什麼?在此事上他是主導之人,還只是配合之人?”
寧拙暗中揣摩。
他試圖站在兩注國國君的立場上,來看待此事。
那麼,紅花營被接收,穆上將軍府被取締,都是符合國君利益的。
國君有行此事的強烈動機。
寧拙又暗暗觀察孫幹、雙淨:“這兩位應當是聽到風聲,知曉內幕,所以才提前出手,逼迫穆蘭。”
“他們是想要搶在國君動手之前,將紅花營、上將軍府收入自家囊中。”
“所以,這一次馬良才前來,他們主動出面阻止。”
寧拙估算全局的時候,孫幹、雙淨都暗道好險,對劉耳有些刮目相看了。
得虧劉耳反應快,想到了這個點子!
劉耳則看向寧拙心中盛讚:“有軍師在旁,真的太好了。我受益太多!現在,穆蘭昏迷不醒,我等三人隨意攀扯,攔在了馬良才的前面。”
“妙就妙在,馬良纔要揭穿我們,勢必要喚醒穆蘭,讓正主當面否認私密關係。”
“然而,一旦讓穆蘭甦醒,馬良才就很難真正接管紅花營,只能淪爲參軍。穆蘭在他上面,他不會有一丁點的實權!”
至於爲什麼兩注國國君,不在聖旨上乾脆立馬良才爲紅花營主將呢?
很顯然,這是有違正道規矩的。
兩注國國君一旦這樣做了,必定引發諸多家族的警惕,大失人望,會受到無數遺老的規勸苦諫。
且他真要這麼做,也肯定不會成功。這點看紅花營將士們的反應,就能確定了。
場面僵持下來。
馬良才死死地盯着劉耳,對眼前這位金丹級別的人妖混血,他心底的厭憎之情暴漲數十倍。
劉耳見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索性直視馬良才,毫無畏懼。
雙淨、孫幹見此,對劉耳又高看了一些,覺得這人妖混血倒是有莽夫之勇的。
他們兩人也盯向馬良才,暗暗釋放壓力。
雙方都毫不退縮,眼看就要陷入死局,營帳的門簾忽然被掀開。
穆蘭走了出來!
雙方再次瞪眼,這一次就連寧拙都變色,感到了強烈的意外。他在瞬間明悟過來:“好個穆蘭,原來她是在假裝昏迷!”
穆蘭對神色大變的衆人微微一笑:“諸位,都入帳一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