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傑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明亮起來了。酒也已經醒的差不多了,雖然一夜未睡,可是卻特別的精神。除了浮腫的眼睛和略顯疲憊的眼神,其他看上去和平常的他沒什麼區別。
他已經記不起昨晚喝了多少酒,只知道三個人剛開始的時候一直悶頭喝,很少說什麼。後來隨着酒的減少,話也越來越多了。
自己說了什麼已經不怎麼記得了,反正說了很多話,在後來就不能自已的哭了起來。先是抱着離自己最近的胖仔哭,可是感覺胖仔肚子太大身體太胖保不住,然後就去抱着阿東哭。也不知道在他們身上抹了多少眼淚和鼻涕。
再後來他們不喝酒了,就在街上散步,開始了漫長的壓馬路,對着時而呼嘯而過的亮着大燈的汽車大呼小叫。還時不時的對着漆黑的天空大罵幾句。
壓馬路是個多功能的娛樂,對情侶來說一種浪漫,對悲傷的人來說是一種消愁方式。可對現在的三個男生來說,似乎多少有些無聊了,尤其是剛喝過酒,精神亢奮的三個大男生。阿東提議去唱歌,他說把不愉快吼出來就會好點,胖仔也贊成。可是劉傑什麼都不想幹。只想這樣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接着在路上閒逛。
慢慢的他們走到了一個小廣場,三個人就此坐了下來。阿東和胖仔這個時候像照顧特號病人一樣,圍着劉傑團團轉,一會是跑去到處買水,一會又跑去買菸。他們想盡量安慰安慰這個受傷的朋友,可是該說的話都已經說的差不多了。於是三個大男生就這樣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沉默的抽菸。
能在患難的時候有朋友陪着就是很大的幸福,雖然沒有說很多話,其實也不需要說很多話,靜靜地坐在旁邊就是一種巨大的安慰。就像是貼在你傷口上的創可貼,只要看到它靜靜地趴在那裡心裡就會感覺很好。
劉傑默默地看着這兩個朋友,感覺曾經的兩個浪蕩青年現在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一種莫名的感動突然襲上心來。他想笑,想罵人,想說你們兩個混蛋終於會辦人事兒了。可是還沒開口就被那股悲傷給壓了下去。
天明的時候他們分開了,阿東提議三個人一塊去劉傑家把事弄清楚。可是劉傑不讓,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解鈴還需繫鈴人,再親近的朋友遇到此事也是無能爲力的。
清晨的微光剛剛露出頭,劉傑剛走到那條兩邊種着大課梧桐樹的街道,放眼望去是一派綠意,清晨的微風輕輕搖曳着滿樹的繁華,也搖碎了清晨淡雅的陽光。這本該是明媚爽朗欣欣向榮的早晨,印入劉傑眼簾的卻是一派的淒涼。
昨夜調理好的心情,現在又重新歸於不平靜了。昨天春雅和任可鑑相擁的畫面又在腦海中徘徊,一股巨大的悲傷襲上心來。一個不知所來的聲音一直在心裡呼喊:“我要逃離這個地方,逃離,快點逃離。”
他佇立在街角,往幽深的街道望去,卻始終不敢前進一步。彷彿這條街道不是通往幸福之家而是走向死亡深淵一樣。
劉傑點燃一支菸在路邊坐了下來。他望着幽靜的街道狠狠的抽着煙,感覺就像是給要遠行的汽車在打氣。在大口的抽了一口之後,他把手裡的半截菸頭用力往地上一扔罵道:“好,我成全你們,我他媽現在就在你眼前消失,讓你永遠都找不到。”然後大步地走向那條深深的街道。
門沒有反鎖,劉傑很輕易的就打開了,他不經意的說了句:“真不讓人放心。”因爲他以前總是提醒春雅在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一定要把門反鎖了。可是當他一開口,心裡立刻又想,這又關我什麼事呢,以後都要各走各的了。
劉傑看着屋子裡熟悉的一切,一股物是人非的傷感立刻襲上心來。可是當他看到茶几上的那一打錢的時候,心裡的傷感就不僅僅是物是人非了,還多了一些厭惡和無奈。
是啊,這個世界上誰不愛錢啊,放眼望去,大街上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人,哪個的最終目的不是爲了這些紅色的紙張嗯。
想想自己也畢業有一年了,一切都在起步階段,除去房租和日常開銷,根本就沒有什麼積蓄,雖然自己對未來充滿信心,可是畢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能不能給春雅一個美好的未來真的是一個未知數了。
正因爲如此,劉傑一直對這個能從大學就跟着自己卻從沒對自己有過多要求的漂亮女孩心存感激。每次想到自己漂亮的女朋友,他都會充滿工作的力量,不爲自己,爲了春雅,他寧願少活二十年也要奮力工作。
可是他也一直擔心踏入社會後這個他深愛並深愛他的漂亮女孩會被社會所俘獲,清純的眼眸裡印滿金錢,單純的思想沾染銅臭。
不管你想還是不想或者你願意還是不願意,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這一點此刻的劉傑似乎想的很明白了。
他看着那些紅色的紙張笑了笑,笑的很輕蔑,也很傷感。
他靜靜地在自己住了快一年的房間裡來回巡視着,就像一個酒鬼欣賞自己珍藏的各種美酒一樣。一個不經意的轉身,他透過敞開的臥室門看到還在熟睡的春雅,她睡的是那麼香那麼甜,這個模樣的她劉傑是那麼熟悉。
劉傑第一次見到熟睡中的春雅是在大二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在一起。用阿東的話說,爲了慶祝他們喜結良緣,於是他們請客唱歌。由於白天有課,於是選在了夜場。就是那個夜裡,春雅在KTV中爬着劉傑肩膀,第一次在他面前香甜的睡着了。看着當時她熟睡的樣子,劉傑心想,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既然上天這麼優待我,給我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我一定要努力奮鬥,用我畢竟的精力來呵護她,愛護她,我發誓,我要讓她此生此世沒有煩惱,想睡的時候永遠都能安穩甜美的睡着。
往日的誓言還在耳邊,可是對今日的劉傑來說,這卻很難實現。他看着此刻靜睡的春雅,似乎發現哪裡有點不對,可是他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他想是因爲現在自己即將離開,心態不對了,於是看人也感覺不一樣了。可是自己這麼受傷,而她卻能坦然入睡,這真是給劉傑的重重一擊。
他靜靜地走進臥室,很緩慢地收拾着自己的東西,他只希望自己能走的靜悄悄,就彷彿沒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