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扯着手中的錦帕,楊映雪心中升起無盡的嫉妒,更多的卻是無計可施的無奈,當一個人遠遠地將你甩在後面的時候,因爲甩開的太遠,你連追趕的勇氣都消失了。
夏靜秋也坐在一旁不說話,良久她忽然嘆了口氣:“雪兒,孃親知道你心中不平,但是今後就算是再嫉妒、再難受也必須忍下來。”
楊映雪心中一顫:“母親,爲何?難道她天生就該壓我一頭嗎?”
夏靜秋脣邊帶着一絲苦笑,眼神有些飄忽:“你曾經也問過我,我的父親當初是京都的太師,位列一品朝臣,可以說是權勢滔天。雖然我是庶女,但若是細心謀劃,王侯將相之門也嫁的進去,爲何我卻嫁到了江南你父親的家中……”
“母親,你願意告訴我了?”曾經楊映雪問過這個問題很多次,可是夏靜秋都不回答她。
“不是母親不告訴你,而是母親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有些人真的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比如說你的姨母夏靜言。她一出生便是夏家的掌上明珠,從小錦衣華服受盡寵愛,即便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會有無數人雙手捧着送到她面前。母親也曾經嫉妒過,爲什麼同樣是夏家的女兒,就因爲我是庶出,就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看到夏靜言臉上隱忍痛苦的表情,楊映雪有些不忍,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夏靜秋深深地吸了口氣:“雪兒,你沒有經歷過,就永遠理解不了其中的痛苦,當初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傾心於夏靜言,只可惜當初爲了爭奪夏家的支持,幾個皇子都在圍着夏靜言打轉,你想象不到當時的場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爲了爭奪一個女子大打出手……當初父親爲了保護夏靜言不陷入到皇子的爭奪之中,想要辭官回鄉,卻惹得幾個皇子不滿。最後只能選擇支持現在的皇上登基,到後來皇上奪嫡勝利了,還活着的幾個皇子便將仇恨放在了夏家身上,設計讓夏靜言嫁給了當時的芝麻小官沈棟。”
“原來姨母竟然是這樣才嫁給姨夫的,那當時皇上就沒有出手制止嗎?”
“具體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後來有證據證明夏家通敵叛國,被滅了滿門,夏靜言也是皇上力保才勉強保住了性命。只可惜最後還是香消玉殞。”夏靜秋深深地嘆息。
“現在皇上百般寵愛沈凝華,想來便是因爲姨母的緣故,這麼多年對一個已故還嫁給別人的女子念念不忘,姨母竟然有那麼好嗎?”
夏靜言眼神晃動的厲害:“你沒有見夏靜言,就不知道她到底是多麼的風華絕代!你傾盡語言也難以描述出那樣一個奇女子,她一舉手一投足都令人着迷,當初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女子恨得咬碎了銀牙,只因爲夏靜言一出現,其他人再也爭不過她的風頭。”
楊映雪呆呆的愣住……
“當初母親便是因爲嫉妒她,在背後說了她的壞話,甚至想要設計毀損她的名聲,才被你的外祖母直接做主嫁到了江南,想在想想,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不然現在恐怕也是幽魂一枚了。”
“母親,您爲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雪兒,母親是想讓你知道,不管你再怎麼嫉妒沈凝華,都不要和她作對,她越來越像你的姨母。風華絕代、天資聰穎,要是僅僅有這些特質我也就不說什麼了,最重要的是她手腕高超,能夠狠得下心。你想想看從我們來到這裡開始,她經歷過不少事情,可有一件吃虧了?即便是當時受了爲難,後來也都被報復回來了。這樣的女子,只能爲朋友,絕對不可爲敵。你記住這句話,不然沈靈菡的下場便是借鑑。”
“沈靈菡?”想到那個瘸腿瘋癲的女子,楊映雪心中一陣發抖,她也是聽奴婢們說過的,想當初她也是京都第一美人,“是,母親,我記住了。”
母女兩人沉默了良久。一道身影從窗口閃過,而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不多會兒,兩人的談話內容便送到了沈凝華的手上。
看着紙上的內容,沈凝華眉心一直蹙着沒有放開。
“小姐,您怎麼了?”白渃有些擔憂。
“無礙,只是有些感慨罷了,我從很多人口中聽說過母親的事情,當初若不是爲了生下我,她也不會……”
“小姐您怎麼會這樣想?您也調查到了,當初夫人中毒,幾經磨難纔將您生下來,可見是十分愛您的……”
沈凝華笑笑,從衣袖中拿出那塊龍鳳呈祥的玉佩,仔細的摩挲着上面的紋路:“白渃,通知下去,讓人繼續調查,看看這塊玉佩是什麼來歷。”其實聽了那麼多,她心中是隱隱有些猜測的,憑藉母親的聰穎,被下毒了怎麼也能調查出一些來,怎麼就什麼都沒查就香消玉損,想來她也是心灰意冷,早已經萌生了死意才任由事情發展的吧。
“是,小姐。”
沈凝華心情不好,便靠在美人榻上休息了片刻,正半睡半醒間,猛地感覺身上一沉,繼而便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之中,夢中,她再次回到了冷宮,腿腳殘廢、猶如畜生一般苟且偷生,而沈靈菡依舊高高在上,享受着百里瑾澤的寵愛……她哭喊,她崩潰,全然無濟於事,只能每天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一日復一日……
她就像是溺在水中,無法開口、無法呼吸,只能看着死亡猙獰的面孔靠近自己:
“不,不要……”
白渃猛地進門,看到榻上睡着的沈凝華滿頭冷汗,渾身抽搐的模樣,臉色唰的一聲變白:“小姐,您怎麼了,小姐快醒醒!”
楚君熠剛來到房間便聽到白渃驚慌失措的喊聲,連忙衝進房間,一眼便看到滿身冷汗的沈凝華:“凝華?”
“楚大人,小姐剛剛睡着不到一刻鐘,忽然滿身冷汗似乎被夢魘了,卻怎麼都叫不醒。”
楚君熠心頭一跳,猛地將沈凝華抱起來放到牀上:“拿着我的玉佩去請陳院正。”
“是。”
楚君熠擡起衣袖幫沈凝華將臉上的汗擦乾淨,眼中一陣陣風暴雲集,什麼人竟然算計到了凝華身上?
“凝華,醒醒,我是楚君熠,可聽得到我說話,快醒醒。”
夢境中,沈凝華看着手拿化屍水的內侍獰笑着靠近,開口想要呼喊,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能看着他慢慢的將化屍水倒在她身上,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情緒崩潰,一點點的將求生的意志消磨掉:“到底還是無法掙脫命運嗎?”
看着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沈凝華,楚君熠徹底慌了神,猛地將她拉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低聲吼道:“凝華!凝華!醒過來!”
眼淚順着眼角不斷落下來,沈凝華的氣息越來越弱……
楚君熠心中一慌,猛地將她扶正對着她的脣便吻了上去,心中瘋狂的吶喊:凝華,醒過來!凝華,醒過來!
夢境中,沈凝華慢慢的放棄了抵抗,讓自己慢慢的浸入死亡,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忽然一股心悸猛地傳來,而後便有聲音傳來:
凝華,醒過來!凝華,醒過來!
沈凝華慢慢的睜開眼睛,身上的疼痛還在繼續,她卻下意識的尋找聲音的來源。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後來竟似鋪天蓋地一般,直直的衝破雲霄,在她黑暗無邊的心中破開一個大洞,讓陽光猛地充斥進來!
沈凝華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氣,空氣嗆入肺中,咳嗽的胸口發疼。
楚君熠顧不得剛纔被咬破的脣角,一把將沈凝華抱住:“凝華,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沈凝華愣愣的看着四周,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剛剛那是夢?”
看着她恍惚的模樣,楚君熠滿是心疼:“你剛剛睡着了,怎麼叫都叫不醒,而且渾身出冷汗、抽搐,就連氣息都變弱了,幸好你醒過來了。”
聽到他的描述,沈凝華心中猛地一頓:“睡着了叫不醒還氣息變弱……”她剛剛在夢境中,卻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甚至她有種感覺,如果剛剛不是聽到楚君熠的呼喚聲醒過來,而是直接放棄,在夢中被殺死,她在現實中恐怕也會一命嗚呼!
陳韞被流雲帶着飛速趕來,沒有通報便直接進入了房間。
“小姐,您醒了?”看到沈凝華坐着,青雀驚喜出聲。
楚君熠讓開位置,讓陳韞上前:“陳伯伯,你快幫忙看看。”
陳韞點頭,仔細的幫沈凝華把脈:“脈象細弱,似乎虧損了身子一般,公主,你最近可是接觸了什麼大害的東西?”
“沒有,我剛剛做夢……”沈凝華將剛纔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
陳韞眉頭緊皺:“竟然是因爲夢境,難道還有藥物能夠在夢中殺人?”
夢境中殺人?沈凝華緊緊地皺起眉頭,而後眼神猛地一變,狠狠地錘了一下牀沿:“陳院正,你幫我查一下這塊玉佩。青雀,去翠竹軒將姨母和表姐請來,另外將翠竹軒和芮喜堂所有的下人都叫到院子裡來,我倒要看看什麼人敢算計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