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華收起笑容,轉身吩咐白渃:“去將我前幾天特意炒製出來的安神茶拿出來一些,另外將我收藏的那套落雨煙雲青花瓷的茶具拿出來,我今日泡一壺好茶。”
等到茶具之類的都送上來,沈凝華便讓人都退了出去。沒過多久,便聽到門口傳來響動,楚君熠走進房間。
看到沈凝華坐在榻上,身前拜訪着的一整套茶盞,楚君熠略微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這是知道我要來了,竟然連茶都準備好了。”
沈凝華拿着玉石雕刻成的筷子,從茶罐中夾了一點紅色茉莉放入茶盞中,而後將準備好的水衝進去,沸水涌入,茶葉上下翻滾,那朵茉|莉花原本是花骨朵的形狀,可是隨着茶葉上下翻滾的時候竟然一點點綻放開來,最後綠色的茶葉配上鮮紅的花朵,在奶白色的茶盞中緩緩落定,猶如一幅畫一般。
楚君熠略微一愣神,微微的笑了笑:“真是套好手藝。凝華,我這次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讓你幫忙,你……”
沈凝華將茶盞端起來,放到他跟前,微笑打斷他的話:“你嘗一嘗這茶可夠香?”
楚君熠一愣,端起茶盞微微嗅了下,清新的茶香涌入鼻腔,令人忍不住神清氣爽:“茶香撲鼻、茶色透亮,這樣的茶不用嘗就知道定然是不凡的。”
沈凝華微微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流光:“你嘗一下。”
雖然有些詫異於沈凝華的態度,但是心中確信她不會傷害自己,楚君熠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頓時一股濃烈的苦澀令他差點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唔……好苦……”
沈凝華眼中帶笑,卻是直接開口說起了他來到這裡的目的:“你來這裡是想讓我去給蕭浣溪看診,對吧?”
楚君熠神色一頓,點頭道:“嗯,你猜到了。”
沈凝華端起茶杯,看着嫋嫋升起白煙:“你應該也明白,就目前的形式來看,我可以容忍之前蕭浣溪的無禮,但是蕭家人卻必定容不下我。其實我也感覺奇怪的很,分明屢次都是蕭浣溪算計我,爲什麼蕭家人還那樣理直氣壯的恨我。”
楚君熠眼神沉了沉,看着沈凝華冷淡的神色,心中微微嘆了口氣,沈凝華不明白的,何嘗不是他不能理解的,不管怎麼說,他也在蕭家成長到現在,他心中感激蕭家的一片養育之恩,可是蕭家卻似乎隨時可以捨棄他。
沈凝華接着道:“現在的蕭家就像是我手中的這杯茶,看着色彩豔麗、嗅着清香至極,可是品嚐起來卻滿嘴苦澀、難以下嚥。”
楚君熠微微垂着眼眸,半晌突然冷嘲一聲:“說起來還是怪我對蕭家不夠重要,凝華,你現在的身份是公主,蕭家對你來說更是可有可無,我之前答應過你的東西都不會變,你自己決定該怎麼辦,剩下的交給我來。”他的勢力和蕭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不是說斷就能立刻斷絕的,還要好好的謀劃一番。
“好,”沈凝華點點頭,對於現在的結果心中已經很滿意了,她將茶盞拿過來,連着一起扔到桌上,“這般苦澀的東西還是不要喝了,你不是來請我去爲蕭浣溪看診的,那麼事不宜遲,走吧。”
青雀很快備好了馬車,沈凝華上車之後,楚君熠在一旁騎馬跟着。兩人雖然已經有了婚約,但是同乘一輛馬車還是容易被人詬病。
沈凝華來到蕭浣溪院子門口的時候,只看到滿院子密密麻麻的跪着一地的下人,每個人都跪在地上,每隔兩三息便俯身叩首,口中唸唸有詞,神色顯得格外的莊嚴。
楚君熠眉心一皺,對着距離他最近的一個下人便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侍女被嚇了一跳,看到他面色不虞,連忙回答:“回稟少爺,老爺命令奴婢等人爲小姐祈福。”
“祈福?”
“是,老爺說誠心祈福能夠感動神明,好讓老天保佑小姐能夠儘快好起來。”
楚君熠眉頭皺的更緊:“你剛剛口中唸叨的是什麼?”
“望小姐洪福齊天、萬壽永昌……”
楚君熠猛地咬牙,額頭的青筋都暴露出來。
沈凝華嘲諷的勾起脣角,眼中滿是一片諷刺:洪福齊天、萬壽永昌……就憑藉這幾個詞,將蕭家整個抄家滅族都足夠了!
楚君熠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直接對着下人怒斥道:“都停下到一旁候着,不許再有其他動作!”
聽到門外的動靜,蕭景然從房間內走出來,聽到楚君熠的話臉色頓時一陣難看:“既然來了怎麼還不進來,在這裡對着下人發火,真是好大的威風。”說完,也不看兩人的神色,直接轉身走回房間。
沈凝華幾乎笑出來,她都懷疑就憑藉蕭景然這個腦子,蕭家是怎麼一步步支撐到現在的。
蕭鳳玦從後面進來,看到這一幕眉頭皺了皺,對楚君熠道:“父親也是心中着急,所以才讓下人祈福,雖然不太和規矩,但是在家中也是無礙的,你何必惹他生氣。”
楚君熠面色更加不好:“大哥,義父急糊塗了,你也暈頭了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蕭鳳玦皺眉。
沈凝華輕笑一聲:“呵,望小姐洪福齊天、萬壽永昌……你們這不是在給她祈福,是期盼她早點死吧!她一不是君,二不是臣,更加沒有任何封號和誥命在身,也敢用洪福齊天、萬壽永昌這兩個詞,就不怕壓不住福氣?”
說完,直接邁步走進蕭浣溪的院子,她和蕭家真心不合,還是趕緊看完回去的好。
剛剛走進蕭浣溪的房間,沈凝華便忍不住在心中嘖了一聲:原來她總說百里安寧喜歡奢華佈置,現在看來,蕭浣溪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整個房間到處珠光寶氣,一點也不像她本人表現的那樣清淡素雅。這樣的佈置差不多將整個蕭家的好東西都堆砌過來了吧。
看到沈凝華進來,蕭景然的表情並不好看,但顧忌到沈凝華是來給蕭浣溪看診的,才強行忍着並沒有發作。
看到蕭浣溪的模樣,沈凝華心中也是一驚,眼前的蕭浣溪面如錫紙、骨瘦如柴,若不是看到她胸口起伏的呼吸,都要以爲這是個死人了,不過看她現在的模樣,估計離死也就差一口氣了。
說起來,這都是蕭浣溪自己折騰的。本來剛開始看診的時候,太醫開了藥方,服用下去風寒就去了大半,可是蕭浣溪爲了增加可憐的效果,硬是讓侍女再次準備了冰水,趁着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去泡了一刻鐘。
第二天病情就加重了很多,太醫以爲自己開的藥方不對症,便一點點的改變藥方。而蕭浣溪這邊,只要感覺自己的病情有些起色就讓人準備冰水下去泡一場。多次反覆下來,再好的身體也給弄垮了。
侍女將蕭浣溪的手臂放在玉枕上讓沈凝華把脈。
沈凝華卻並未伸手,而是回頭看向白渃。
白渃立刻會意,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蓋在蕭浣溪的手腕上。
沈凝華這才伸出手,搭上她的手腕診脈。
寒氣瘀滯、內熱不散,再加上用藥不對引起的藥毒堆積,高燒能退得了纔怪。
看到沈凝華皺眉,蕭景然連忙問道:“怎麼樣,浣溪能不能治好?”
沈凝華從藥箱中拿出一套寸餘長的金針,對着蕭浣溪的穴位便要往下扎。
“你幹什麼?”蕭景然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攔住沈凝華。
“蕭家主請我來不就是爲了給蕭浣溪治病的,你說我拿金針做什麼?”沈凝華冷聲反問。
蕭鳳玦連忙上前拉開蕭景然:“父親,陳院正曾今說過,公主的鍼灸之術遠在他之上,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再說,這裡是蕭家,您又在一旁看着,公主也不會讓浣溪有事的,您說對吧,公主殿下?”
沈凝華冷笑一聲,手中捏着一根金針對着蕭浣溪的穴位便猛地紮了進去,緩聲道:“蕭大少爺可不要說一些威脅本公主的話,不然我的手就容易發抖,到時候會出現什麼後果,我可負責不了。”
蕭鳳玦一哽,卻是忍住了話頭。
金針一根根紮下去,蕭浣溪的臉色一點點好看了起來,卻是不見甦醒。
沈凝華絲毫不慌,將所有刺激身體機能的穴位都扎完之後,慢慢的將金針一根根向外拔,金針紮下去的時候分明是亮眼的金色可是拔出來之後卻帶着暗色的血跡,彷彿是中了毒一般。
直到她將最後一根銀針取出來,蕭浣溪咳嗽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蕭景然猛地一喜:“浣溪,你醒了?”
蕭浣溪愣了半晌,纔看清圍在周圍的人,看到楚君熠的時候,眼睛頓時亮了下:“君熠哥哥……”
楚君熠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連頭都沒有點一下,而是看向沈凝華:“凝華,我送你回去吧。”
蕭浣溪看到沈凝華,猛地咳嗽起來,臉色一陣慘白:“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走開……走開!父親,我不要看到她……”
“浣溪別急,快彆着急,父親立刻將她趕走。你冷靜一點。”看到蕭浣溪的模樣,蕭景然立刻心疼的肝都顫了,對着楚君熠呵斥道,“沒看到你妹妹都氣成這樣了,君熠,快將她送走。”
楚君熠臉色一沉,牙關咬得死緊。
沈凝華卻是面帶微笑,施施然的站起身,冷眼在蕭浣溪身上掃過:“蕭家主,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什麼?”
“我治病救人可沒有白白出手的,一條人命五千兩黃金,不二價!”
蕭景然憤怒:“你在向老夫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