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ying Journey
軍用悍馬在通往黑水鎮的土路上以接近五十英里的時速飛馳，輪胎帶起的砂石砸在車窗上，塵土飛揚。弗雷德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拿着望遠鏡四處瞭望，沒有發現阿卡茨行軍的蹤跡。這輛車是孔帕給我們的，他負責整備車輛，當我們告訴他要去鎮上救艾西卡時，他自作主張把辛番沙裝備最好的軍用悍馬借給我們，他還準備給車上裝備車載機槍和火箭筒，被我們阻止了。我們不願讓他承擔不聽長老號令的罪責，費了很大力氣才勸服他我們只是出其不意地救人，不是要正面強攻，沒有讓他同行。
我們都穿着阿卡茨的紅色長袍，戴着紅色面罩，由於預想到可能需要徒步混入傑伊的宅邸，弗雷德準備了兩套過去從俘虜身上扒下來的阿卡茨紅色長袍和麪罩，就算不能矇混過關，也足可以在逃亡的時候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看來阿卡茨還沒有離開駐地，這對我們來說是好消息，在鎮中不會遭遇大批阿卡茨；但也說明了長老的計劃並沒有想象的順利，看來傑伊在鎮裡還控制着局勢。”
“這樣也好，”我又把油門踩深了一些，很久沒開車看來技術並沒有退化，“我們救了艾西卡，也來得及返回去炸掉大壩。”
“傑伊應該想不到我們敢這樣明目張膽地來搶人，必然沒做相關的佈置。當然，半個小時前我也沒想過要這樣正面衝進去。”
“我現在心裡很緊張，我從來沒有見過戰場的樣子，在鎮長家裡也只是隔着門聽見了槍聲。真的衝進槍林彈雨中去的經驗從來沒有過……”
“哈哈，你剛纔的英雄氣概去哪裡了。畢竟是外行人啊，”弗雷德決定去救艾西卡後，心情舒暢，竟然和我談笑起來，我是越來越緊張，他卻越來越放鬆，這就是專家和外行人的區別嗎？
“你不用擔心，這輛車是經過改裝的，前後都有加厚鋼板，車窗也都防彈的。當然，我不覺得我們會遇上槍林彈雨，據我的內應說，傑伊和阿卡茨們兩個小時前離開傑伊的住宅，到城中各處去搜查支持鎮長的勢力，我們只要不要撞見他們，那麼遇見的只會是拿着棍棒刀子的庫羅茨，我們的傢伙可不會輸給他們！”他一拍車中的各式武器。
“問題是艾西卡，不知她現在情形如何。如果傑伊給她灌了……”我看一眼弗雷德的表情。
他搖頭道：“內應說艾西卡昏迷了，但傑伊珍而重之地把艾西卡放在自己的臥室裡，所以我覺得艾西卡沒有被灌食漱靈餐，只是因爲其他什麼原因昏迷了。都說傑伊覬覦艾西卡美貌，看樣子是真的。這樣艾西卡反而是安全的。”
一路上偶然看見黑衣庫羅茨還有普通鎮民服飾的人，但他們只是驚疑地看着我們的車飛馳而過。從辛番沙營地到黑水鎮入口的直線距離只有兩英里，開車也只有短短四五英里，我們說話間已經看見入口。
入口也並無人攔阻，我們開車闖進鎮中。鎮中果然已經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很多房屋大門敞開，窗戶被打碎，還有一些地方在起火，我們遭遇了兩隊庫羅茨，他們正在羣毆，看來一邊支持鎮長，一邊支持傑伊。看我們過去，有些庫羅茨想來喝問，但我一加速便衝過去了，他們毫無辦法，或者看清我們的紅色阿卡茨套裝，沒有敢追來的。果然如弗雷德所說，只要不遭遇阿卡茨，就不會有交戰。
在弗雷德的指引下，我們順利找到了傑伊的宅邸，就在黑水鎮北邊。這裡是一座巨大的宅院，深院高牆，看起來更像一座堡壘。隔着牆可以看見裡面高大的樹木和中間的主建築的尖頂，似乎比黑水鎮的鐘樓還要更高一些。宅院現在正門大開，不知裡面情況。我們並沒有貿然闖入，弗雷德讓我先遠遠地把車停在街角隱蔽處，他用望遠鏡觀察一下宅邸的形勢。
“不好！阿卡茨應該已經都回來了。就駐紮在庭院裡面，有三四十人，都有武器，嗯，有幾輛改造過的卡車和越野車。啊！”他驚訝地叫道。
他把望遠鏡給我，我也看見了在院落中最高的像城堡一樣的樓門口，堆起了掩體，架起了兩架重機槍，槍口朝外。
“那個就是傑伊自己住的主樓了。但是，兩架MG4重機槍，咱們如果開的是坦克倒是可以衝進去……現在只能另找辦法進去了。阿卡茨組織極其嚴密，每天都換口令，防止有人魚目混珠。所以正面混進去也不可能。”
他拿出對講機，撥到一個頻率，喊了幾聲。沒有應答。過了兩分鐘，再呼叫，仍沒有應答。弗雷德急了，“咱們在這裡目標太大，被阿卡茨發現的話就只能撤退了。”就在這時，對講機傳來回應聲。
弗雷德連忙對上暗語，然後問道：“內特，我已經來到鎮裡救艾西卡，兩個人，都穿着阿卡茨的衣服。在傑伊的庭院外面隱藏着，門口阿卡茨重兵守衛，我進不去。”
內特答道：“他們剛回來不久，傑伊回臥室去了。艾西卡也在那裡。你們從正面進不來的。我知道西邊有一處圍牆沒有監控攝像機，我去看看是否有人把守。”聲音頗爲蒼老。
居然有監控攝像機？在這個現代設施一概缺乏的地方突然聽到這個現代化的東西，我不禁感到一陣違和感。既然宅邸外面都有監控攝像機，裡面的佈置肯定更爲嚴密，我們雖然有內應，但真能救出艾西卡嗎？我心中打鼓。
“他現在是這裡的管家。”弗雷德告訴我，我對吉翁長老策劃的周密感到心驚，居然安排了一個這樣的內應在傑伊身邊。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又傳來聲音，“圍牆沒有人，快點過來，但要注意不要被監控攝像機拍到。”他告訴了我們方位和前進的路徑。我將車放好，拿上一把M9手槍，也是因爲我只會這種槍的用法。弗雷德拿着一把M4突擊步槍，我們從管家指點的路徑跑向圍牆。牆那邊傳來兩聲鳥叫，弗雷德馬上回應兩聲鳥叫。這裡圍牆較低，但對我來說也相當困難。在弗雷德的幫助下翻過圍牆，看見一個瘦小黑水族老人正在東張西望。他讓我們隨他穿過一個花園的樹叢，避開攝像機。庭院中並無看守，看來他已經將傑伊家裡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我們從花園的遊廊進入副樓，再通過連接副樓和主樓的走廊進入主樓側門。內特管家有着宅內的幾乎全部鑰匙，一路可以說暢通無阻。
我頗爲奇怪的是這裡應該是厄庫家的居所，但副樓都是空空如也地空置着，只有主樓在使用。副樓裡面掛着幾幅厄庫家族主人的畫像，我也不知裡面是否有傑伊•厄庫的畫像。每個人都穿着華貴的黑水族服飾，和一般的黑水族人大不相同，確實有名門大族的氣象。副樓中放着很多古老的傢俱和收藏品，但我們都沒有多看一眼的興趣。
進入主樓後，內特更加小心謹慎。每走幾步，他總要先去前面探探，確認安全之後再打手勢讓我們過去。他讓我們避過了兩組巡視中的阿卡茨，成功到達了主樓的側面樓梯。內特打開樓梯間的門，悄聲對我們說，主樓共有四層，傑伊住在第四層，艾西卡也關在那裡。從這裡上去可以直達第四層。可以不用擔心二三層的守衛，因爲這個側梯一般不開放，也沒有安裝監控攝像機。他會在這裡幫我們看好退路，等我們救出人來就迅速從原路撤離。我向老人道謝，老人只是微微一笑，“吉翁大人安排我在傑伊身邊，等待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等到了可以對傑伊進行天罰的時候了。你們一定要救出艾西卡小姐。”
來到這裡，我知道離傑伊已經很近了。他是否會精神控制我不知道，至少我現在仍未感覺到任何幻覺。我心情緊張，傑伊能知道我們躲在倉庫、藏在鎮長家，那麼他可能也可以感應到我們現在潛入他家。但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必須儘快救出艾西卡，天知道傑伊會怎樣對待艾西卡。
我和弗雷德走上樓梯，果然如內特所說，二三層的電梯間的門都鎖着，我們躡手躡腳地摸到第四層。弗雷德趴在門後仔細聽外面的動靜，發現並無守衛，我們用內特老人給的鑰匙打開門，進入到四樓的走廊。走廊的地面上鋪着暗紅色的地毯，質地上乘；天花板很高，足有五米的高度，上面也雕刻着黑水族特色的環狀花紋。走廊兩側掛着一些油畫畫框，看來都是相當名貴的藏品。走廊的盡頭是個房間，房間的黑色大門緊閉着。按照內特告訴我們的，這就應該是傑伊的臥室。我們悄悄走近，正準備查看裡面的動靜，忽然聽見一陣男子的說話聲音從裡面傳來。
“殺了她！殺了她！你還在等什麼！”一個高亢的聲音大喊着。
“我不能！她是芙羅拉的女兒，我不能殺她。”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這聲音聽着非常耳熟，似乎就是傑伊•厄庫的聲音。
“但她也是那個該死的裴恩的女兒，殺了她，你的復仇不就完成了嗎？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高亢的聲音中透出不耐。
“我本來也想殺了她，對裴恩家的人我是不會手軟的。可是她……她太像芙羅拉了，我實在下不了手……”疑似是傑伊的聲音說道。
“芙羅拉？你還記得那個無恥的女人？她背叛了你，她和裴恩走了！你不是立誓要殺掉所有和裴恩有關的人嗎？你爲什麼要保護他的女兒！你這個廢物！”高亢的聲音訓斥着傑伊，我暗暗心驚，這個人是誰，傑伊已經是黑水族長了，還有人這樣訓斥他？
高亢的聲音繼續說道，“那個女人折磨你的靈魂已經二十多年了。她死了，依然不肯放過你。在你的夢裡，魂裡，無處不在。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她的陰影中！你爲她做的事，除了你自己世界上沒人知道有多少；你爲她做的惡，傾盡黑水湖之水也無法洗清。你死後將永墮地獄，靈魂無法迴歸湖神魅珈宓的所在，永世永劫地受苦。那個女人卻和裴恩的靈魂一起，進入永久的安息。昨晚圍攻裴恩家，最後裴恩是怎麼說的來着？‘我死了，也就一身輕鬆了，黑水族的沉重的枷鎖我終於可以卸下來了。我將變回過去的我，去找我的芙羅拉了，她在魅珈宓的神宮裡等着我。你永遠去不了那裡，你將永遠陷在詛咒裡，陪伴你的永遠只是休勒沙的陰魂，和被你害死的人的呼號，你的靈魂將永遠孤獨。’他在嘲諷你，在詛咒你啊！”高亢的聲音在不斷催促道。
“不可饒恕！我不允許他們的靈魂在一起！我要把裴恩挫骨揚灰，撒到大海里！”傑伊憤怒如狂。
“那也無濟於事。裴恩和那個女人都死了，他們的靈魂已經在一起了，你能怎麼辦？而且這個小丫頭就是他們曾經存在並相愛的證明。你已經毀不掉他們的愛了。你永遠都只是一個孤魂野鬼！”
“對啊，你說的對！”傑伊突然醒悟了似的，“這個該死的小丫頭是裴恩的女兒，是我的仇人，他們活着時搶走了我的芙羅拉，死後還想霸佔她！好，我就摧毀這個他們相愛的證明！我不會讓她痛快地死掉，我要讓她飽嘗失魂症的折磨！”傑伊怒吼道。
高亢的聲音喜道：“這纔是傑伊•厄庫！對！先佔有了她，再給她喝下聖餐！就像對吉翁的女兒做的那樣！”
聽見裡面撕裂衣服的聲音，我再也不能忍耐，握緊手槍準備衝進去。我旁邊的弗雷德已經一腳踢開門，衝着裡面連開數槍。
慘哼聲和器物碎裂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連滾帶爬地從房間另一側的門逃了出去，地上留下一串血跡。房間一角放置的幾臺監控計算機和閉路電視的屏幕被子彈擊碎，碎玻璃落滿一地。弗雷德提槍急追，我回頭去看牀上，艾西卡在上面躺着，雙眼緊閉，胸前的衣服被扯開。果然如內特所說，她仍然昏迷着。我連連搖晃，但她依然不醒。她的白衣上沾滿已經幹掉的血跡，不過似乎不是她的，我粗略查看一下，她外表沒有傷痕。
底下響起激烈的槍聲，弗雷德和阿卡茨交火了。槍聲越來越接近，弗雷德從房間小門中退出，“沒殺成傑伊，我們必須趕快走，艾西卡怎麼樣？”
“她仍然昏迷。但應該沒受傷。怎麼辦？”
弗雷德說，“敵人馬上就會包圍這裡。你揹着她，從側梯下去，我來斷後！”
我將艾西卡背在背上，弗雷德往小門裡、傑伊的臥室裡以及走廊裡連丟幾個***，我們退向側梯。雜沓的腳步聲響起，阿卡茨從傑伊逃出的小門中衝進來，隱約能聽見傑伊高亢的怒喊之聲。弗雷德躲在樓梯間的牆壁後面，向煙霧中進行牽制射擊，我趁機揹着艾西卡下樓去。到了一樓，內特老人焦急地等待着，看見我下來，對我說道，“阿卡茨進入了花園，進來的路已經不能走了，快和我來！”
這時弗雷德也已經下來，我們跟着內特老人，他兜兜轉轉繞到東邊的副樓，那裡有一個小車庫。老人帶我們進去，讓我們上其中一輛老式的日產車。老人把鑰匙遞給弗雷德，自己卻不上車，“開着我的車走，從正面衝出去，我去給你們引開追兵。”
我們還未來得及反應，老人已經衝出車庫，向相反方向跑去，大聲喊着，“他們翻牆跑向東邊了！”
我們知道機不可失，內特老人不惜犧牲自己給我們創造的時機不能浪費，弗雷德發動汽車，我們趁敵人被內特老人的話誤導，向東邊追去時，從正門衝出。正門附近的阿卡茨沒有反應過來，兩臺MG4重機槍也沒有向我們開火，想必是他們只是提防有人從外面衝擊傑伊宅邸，卻沒有防備從裡面殺出去的人。
我們順利衝出大門，一路向鎮外駛去。弗雷德恨恨地道：“傑伊真是命大，我只是打中了他的肩膀。也是因爲我報仇心切，沒有打準。”
我低頭看看艾西卡，她在我懷裡沉睡着。我有歷史重演的感覺，上次逃亡帶着沉睡的凱茜，這次是沉睡的艾西卡。聽到弗雷德的話，我訝道，“那個人是傑伊吧？剛纔房間裡還有一個人去哪裡了？”
“沒有另外一個人，我進去時看得很清楚，只有傑伊一個人在裡面。”
“你是說……他是在自言自語？聽上去像兩個人，是人格分裂嗎？”
弗雷德想了想，“很可能是，他自己在猶豫要不要殺艾西卡，心理鬥爭居然變成了兩個人在對話。他真是個瘋子！”
傑伊的自言自語中提到了艾西卡的母親芙羅拉，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麼嗎？我不知道，鎮長的日記中也沒有隻言片語。但我沒時間去想了，現在必須趕快逃離黑水鎮。傑伊的瘋狂和阿卡茨的兇悍讓我不寒而慄。如果剛纔我們沒有及時趕到，艾西卡此刻的命運只怕和佩蒂一樣了。
車駛入大道，弗雷德忽然叫聲“不好！”我回頭一看，三臺越野車從後面追來，後面還有阿卡茨騎着馬追趕我們。弗雷德將油門踩到底，老式汽車發出轟鳴，路上的鎮民和庫羅茨驚叫着躲避，但速度仍然不及對方的車。槍響傳來，弗雷德大喊：“伏低！”我們進入對方的射程。弗雷德變換着線路，試圖避開對方子彈。
子彈擊在車體上和路面上發出驚心動魄的響聲，不知道這臺老式車還能挺多久。弗雷德大喊“回擊！”
我咬着牙，低着頭，從後排座椅上伸出手槍，看也不看對着後面就是一陣亂射。當然打中的機率非常小，對方看見我們射擊也不敢過分逼近。
我們就這樣和追兵保持着距離，向鎮子出口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