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黃鸝飛過去了, 留下兩聲清脆的鳥鳴。
盛夏時節,園中草木蔥蘢,樹頂枝葉茂盛,躲在其中的知了聲嘶力竭地高唱着, 到了傍晚時分也沒有停歇。
門前人來人往, 兩個婆子搬着好大的木桶進來, 招呼着,“冰來了, 冰來了……”
盛裝的貴婦和貴女們“喲”了聲, 趕緊讓開一條路,兩個小女使揭開銅鑑的蓋子, 將敲碎的冰塊一一放進去,收拾好後擦去滴落的冰屑, 又卻行退出了上房。
房裡早就點了紅燭,一整天燃燒不斷,新婦子坐在妝臺前,由十全的梳頭婦人綰髮梳妝。家裡姐妹們幫着內外張羅,靜言是個沉靜的性子,她一直伴在明妝身邊, 幫着遞一遞胭脂, 遞一遞首飾,和明妝曼聲閒談, “今日怎麼沒見老宅的人?那個凝妝和琴妝,都不曾來。”
明妝嗯了聲, “我和她們素來玩不到一塊兒去, 今日也沒指望她們來。”其實來了不過討嫌,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麼事來。
靜言聽了, 略沉吟了下道:“那個琴妝,如今和柴家人走得很近。”
明妝聞言轉頭看她,從她諱莫如深的表情裡,窺出琴妝又要粉墨登場了。
“和柴家哪個走得近?同姐夫沒關係吧?”
靜言靦腆地低了眉,她與柴家三郎過了定,還沒有完婚,明妝管人家叫姐夫,她很覺得不好意思,但也不去反駁,抿脣笑了笑,“倒不是和他,是和他大哥。”
明妝愈發瞠大了眼睛,“柴家大公子不是早就成親了嗎,怎麼還與她糾纏不清?”
靜言說可不是,“他院裡有妻有妾,大嫂是新平開國伯家的嫡女,也是一等一的貴女出身,知道了這件事,氣得簡直昏死過去。那日來和我說,我聽了只覺掃臉,咱們和易家好歹還沾着一點親,那琴妝是閨閣裡的姑娘,好好的,做什麼要去和有婦之夫勾纏。”
所以說啊,早些和易家斷了往來是最明智的決定,那凝妝和琴妝從小就不得好的引導,加上祖母褫奪誥封,自覺以後不會有好姻緣了,一門心思巴結煊赫的門庭,連臉面都顧不上了。
難怪上回姑母和大伯母登門,卻沒見二伯母齊氏的身影,想是自覺抱上了粗大腿,等着人家想法子安頓琴妝吧!可是這樣的事,哪裡有好結局,人家的嫡妻行端坐正的,又是那樣好的出身,就算勉強擠進柴家門,也沒有好日子可過。
只是難爲靜言,要去面對這種事,明妝握了握她的手道:“下回大嫂再與你說起,你就推個一乾二淨,就說我與琴妝早就不來往了,你與琴妝更是不沾邊,大嫂該怎麼處置是她的家務事,不必看着你的面子。”
靜言聽了點頭,“我原說礙於你的情面,不知道你們之間處得如何,真要是鬧起來,老宅沒臉,恐怕也牽累了你。既然你與那頭不來往了,那事就好辦了。”
明妝只是嘆息:“我那二伯,好歹也是官場上混跡的,怎麼女兒弄得這模樣,往後還怎麼見人!”
靜言道:“內宅的事,是主母管教不嚴所致。想是有一顆攀高枝的心,卻沒有正經的婚事能議,慌起來就無所不用其極了。”
這裡正說着,周大娘子從外面進來,手裡捧着一個匣子,見了靜言笑道:“二娘子先回避,容我和般般說兩句私房話。”
靜言一聽便知道她們要說什麼,忙紅着臉退了出去。
人都屏退了,周大娘子打開了手裡的紅漆匣子,取出一個象牙製成的蛋,小聲道:“這是壓箱底的物件,回頭進了洞房,放進箱籠最深處。”
明妝瞧着乾孃,大惑不解,“壓箱底的?”
周大娘子把這對合的蛋掰開了,裡面雕着一隻浴盆,盆內抱坐着一男一女,口對口、身連身,因雕工實在是好,連那銷魂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周大娘子發笑,“這有什麼,男女成婚都得經歷,這叫人倫,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一面重新合起來,交到她手裡,“讓陪房的媽媽小心藏着,一切有她安排,你只管踏踏實實拜堂行禮,等入了洞房,自然水到渠成。”說罷捋捋她的發,頗覺感慨,“當初你母親萬分放不下你,囑咐我一定看顧你,到今日我親手送你出閣,也算完成了你母親的重託。般般,出嫁之後萬要好好的,遇事夫妻有商有量,和睦最是重要,知道麼?”
明妝道是,“乾孃的話我記住了,出閣後一定收斂脾氣,絕不使小性子。今日也辛苦幹娘了,爲我的婚事忙前忙後,不得歇息。”
她是周到的姑娘,話頭上素來客氣,周大娘子的忙碌她知道領情,那乾孃忙也忙得舒心,因笑道:“這是高興的事兒,還怕辛苦?”
回身看看隔簾的外間,芝圓和靜姝兩個坐在月洞窗前交流懷孕的心得,袁老夫人站在院裡指派過會兒送親的隊伍……仔細聽,隱約有鼓樂之聲傳來,衆人都支起了耳朵。周大娘子說新郎子來迎親了,忙招呼梳妝的喜娘過來,再替明妝補粉梳妝,自己協同兩位舅母,興匆匆趕往前院迎接新郎官去了。
兒女婚嫁須得按部就班,紋絲不亂,袁老夫人進來坐鎮,含笑對明妝說:“咱們不忙,等樂官催妝了再起身。”
外面怎麼熱鬧,內院的人看不見,只聽一陣陣的笑聲傳進來,想必“攔門”的賓客正爲難新郎官,要酒要利市吧!
終於鼓樂大作起來,門上的司儀高唱:“點朱脣,將眉畫,一對金環墜耳下,金銀珠翠插滿頭,寶石禁步身邊掛……”
女使攙扶明妝起身,喜娘半蹲着身子,將兩串組佩掛上了新婦的腰帶。
只是尚不能出門,爲顯矜重還得繼續促請,不多會兒便聽見茶水司儀念唱:“高樓珠簾掛玉鉤,香車寶馬到門頭。花紅利市多多賞,富貴榮華過千秋。”
袁老夫人將一柄團扇交到明妝手上,復又仔細打量她一遍,這才溫聲吩咐:“時候差不多了,姑娘出閣吧,自此琴瑟和鳴,步步錦繡。”
明妝說是,福身拜別外祖母,再轉身時執起團扇障面,這喧鬧的世界變得迷迷滂滂的,只看見檻外的氈席上站着一個披紅的高大身影,深深地望過來,向她伸出手,等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眼裡只剩下他,彷彿穿越了千山萬水,把自己交到他手上。這刻才確定自己果真要嫁了,還好最後嫁給了他。團扇遮擋她的視線,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知道身邊的人就是他,即便是閉着眼睛,也可以放心大膽跟隨他的引領,往婚姻深處去。
大門外的龍虎輿早就等着了,迎親和陪嫁的人排了好長的隊伍。想來好笑,易園和沁園相距只那麼一點路,怕是還沒走上幾步,前頭開道的人就已經抵達了。
不過禮不可廢,還是要像模像樣地做足工夫。惠小娘將裝有五穀的錦囊放進她手裡,切切恭祝:“小娘子嫁入吉慶之門,今後五穀豐登,錢糧滿倉。”
明妝退後一步,向惠小娘屈膝行了行禮。
到這裡,就該辭別孃家了,陪嫁的女使上前攙扶新婦登車,明妝在簾幔低垂的車輿內坐定,聽外面大肆舉樂,天暗下來了,這熱騰騰的良夜,將人心也炙烤得熱騰騰地。
親迎的隊伍放緩了速度,馬蹄聲篤篤,踩踏得尤其短促,即便儘量緩行,不多會兒還是到了沁園大門前。
親迎的男家,比之女家當然更爲熱鬧,司儀捧着盛滿谷豆銅錢的花鬥在門前着力拋灑,噼噼啪啪一陣脆響,邊上等候多時的孩子們歡呼着跑出來撿拾,禮官便趁機高唱:“避三煞,長命富貴,子孫恆昌。”
明妝被十全的婦人引領着,邁過馬鞍和秤桿,邁進掛着帳幔的廳房,到了這裡便可稍稍休息了。那些陪同前來的孃家人,則被男家的親戚接進偏廳吃酒,三盞酒吃得急急忙忙,不多會兒就聽說都回去了,外面歡聲笑語,“親送客”一完畢,新婦就該拜見姑舅諸親,送入洞房了。
關於拜見姑舅一事,其實還是有些尷尬的,因唐大娘子是正室夫人,堂上也是她與李度並肩坐着受禮。雖說對這門親事並不看好,但畢竟場面上還要周全,哪怕笑得難看了點,總算還笑着。
好在姚氏不自苦,兒子兒媳單獨來拜見她,她也高高興興的,連連點頭直說好,“願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大禮行至這裡就差不多了,禮官將紅綢綰成的同心結呈上來,新郎和新婦執起兩端,被衆人簇擁着送進了婚房。這是賓客們期盼多時的環節,大家屏息凝神,等着看新娘。明妝隔着扇面,見李宣凜向她行禮,拱手長揖下去,“請娘子卻扇。”
這一禮,勾起了明妝無盡的感慨,還記得除夕那夜,闊別三年後重逢,他也是這樣,立在一片輝煌裡,當着衆人向她行禮……時至今日不得不相信,一切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了,今生她是合該嫁給他的,也許那晚的一禮,就已經把這姻緣刻在三生石上了。
新婦子手裡的團山終於羞答答撤下來,那樣的盛裝,那樣美麗的臉龐。他望着她,喉頭忽然有些發緊,還是旁觀的親友們拍掌歡呼,才衝散了他的酸楚。
“俞白,好福氣啊。”賓客們起鬨,李宣凜只是抿脣笑着,半點不顯輕狂。
那廂十全婦人忙着撒帳,雜果和金銀錢高高拋上了牀榻,什麼“幾歲相思會,今日喜相逢”,什麼“錦衾洗就湘波綠,繡枕移就琥珀紅”,碎碎唸了好長一串,終於說到“撒帳畢,諸位親朋齊請出”,堵在新房湊熱鬧的賓客們,纔不情不願慢慢散了。
終於清靜了,新婚的夫婦對望一眼,長出了一口氣。李宣凜探手撫了撫她的臉,溫聲道:“娘子受累了,過會兒我出去宴客,你先歇一歇,吃點東西。”
小娘子與娘子只一字之差,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人生,明妝被他叫得發怔,那茫然的模樣讓他失笑,他撐着膝頭,低下身子問她:“怎麼了?哪裡不對麼?”
她忙搖了搖頭,“沒什麼,你忙你的去吧,只是不要喝得過了,酒醉傷身。”
他和軟地應了,從房裡退出來,經過窗前還不捨地回望了一眼,見他的新娘子安然在牀上坐着,這才腳步輕快往前院去了。
一時上房安靜下來,明妝捏了捏肩,讓烹霜替她將頭上的花釵摘下來。那些赤金打造的髮飾很重,幾乎壓短了她的脖子,一樣樣收進鋪着紅綢的托盤裡,真是滿滿當當,像琳琅的首飾鋪子。
煎雪打了水來給她擦臉,把那一層層的鉛粉都卸了,燈下還原出一張素面,那纔是本真的小娘子。午盞說:“大紅大綠,把人都打扮老了,還是這樣好看,乾乾淨淨的,看着爽利。”
商媽媽嗤笑,“今日是要緊的喜日子,不這麼打扮,不夠喜氣,你小孩兒家,懂什麼!”說着踅身到箱籠前,掀開蓋子,把那壓箱底的寶貝安置進了最深處。
因先前撒帳,滿牀的花生、棗兒還有銅錢,烹霜和煎雪拿撣子小心翼翼全撣進笸籮裡,又重新將牀榻歸置了一遍。回身看,見商媽媽把一塊巾帕掖進枕頭底下,兩個女使交換了下眼色,捂着嘴笑得竊竊。
明妝老大的不好意思,紅着臉說:“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趙嬤嬤搬來一個小小的食案,放在牀榻前的席墊上,一面揶揄那兩個,“等你們再大一些,讓小娘子給你們找個好門戶,看你們還笑不笑!”一面招呼小娘子來用吃的。
平常姑娘出閣,爲了免於如廁,常是一餓一整日不給吃喝,對於明妝來說等同於酷刑。現在大禮行完了,總算可以好好吃上幾口了,像寶階糕和如意裹蒸茭糉,只有大喜的日子圖好彩頭,才現做出來貢在案上。趙嬤嬤知道她早就盯上了那兩樣糕點,早早讓廚上熱了送進來,反正沒有外人,容她盤腿在席墊上坐下,點心就着飲子,暢快地把自己吃了個滿飽。
慢慢地,夜深了,側耳聽外面,照舊人聲喧譁。商媽媽說賓客很多,家裡擺了三十張席面還是坐不下,又在潘樓另加了十桌,李判在家敬完賓朋,還得上潘樓招呼一圈,所以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怕要忙到很晚。
明妝想了想,讓人給他預備溫水和換洗的衣裳,不過因等得太久,她坐在那裡直犯困,最後招架不住了,耷拉着眼皮說:“我合一會兒眼,等李判回來叫醒我。”
可是她所謂的叫醒,實在從來沒有成功過,起先是倚着牀架子打瞌睡,後來嫌坐着不舒服,忍不住躺下了。只是躺得不那麼安穩,還拘束着,挨着牀沿那窄窄的一溜,睡得很剋制。
更漏滴答,將到子時前後,院門上終於傳來腳步聲,候在廊下的商媽媽忙看過去,原以爲李判今日少不得要被人灌酒,不喝得醉醺醺回來就是好的了,沒想到人進了門,還是清清朗朗的樣子。見商媽媽要進去通傳,忙擺手把人叫住了,自己先去廂房洗漱,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才悄悄進了婚房。
新郎官回來了,房裡伺候的人都退了出來,趙嬤嬤暗暗招手,把人都領到院外,接下來是他們小夫妻的洞房花燭夜,她們這些陪房功成身退,可以到後院入席,補上先前虧空的喜宴了。
燈火昏昏,人影漫過直櫺窗,投在錦繡堆砌的牀榻上。小小的姑娘蜷縮着,睡得小心翼翼模樣。他走過去,放輕手腳托住她,微微將她往裡面移了移,她察覺了,嘟囔了句:“李判回來了嗎?”睜開眼看見他的臉,微微怔愣了下。
待要坐起身,可惜他不讓,只說:“接着睡,不必起來了。”
可是說睡,哪裡還睡得着。她看他躺下來,側過身子面對她,燈火照不見他的臉,但他眼裡依然有光,輕聲說:“娘子,我以前做過這樣的夢,夢見和你在一張牀上躺着,束手束腳,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心裡很喜歡,很喜歡……”
他喚她娘子,喚得溫存又自然,明妝有些羞赧,但心裡是滿足的。
靠過去一點,她拉拉他的手問:“這算得償所願了,是麼?”
他說是,學她的樣子挪挪身子,兩個人原本就離得不遠,你靠一點我靠一點,不知不覺便緊貼了。
這可是洞房花燭夜呢,內外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們倆。雖然之前耳鬢廝磨過,但與現在大不一樣,彼此心跳如雷,彼此小鹿亂撞。還是他更勇敢些,攬她枕在他臂彎,這樣更便利,便於他低頭親吻她,從眉間到脣瓣。
香香的般般,軟軟的新娘,他愛不釋手,唏噓着:“我何德何能,今日娶你。”
她的手搭在他肩背,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說:“我也覺得嫁你不真實,以前的李判就像我的長輩,你不知道,我如今有種褻瀆了長輩的感覺,又背德,又歡喜。”
他笑起來,移手在那纖細的腰肢上輕輕拍了下,“胡說!”
她說沒有,“是真的,我以前有點怕你,雖然你一直對我很好,但我就是怕你,不知道爲什麼。”
“是我太嚴刻了麼?”他想了想道,“也沒有,我一直對你和顏悅色,對你笑。”
明妝伸出手指,描畫他的眉眼,耳語般說:“就是這笑,把我迷得找不着北,可你不笑的時候我就是有些怕你,怕你覺得我不知禮,怕你疏遠我。”
他聞言,混亂地親吻她,“這樣呢?還怕我麼?”
她氣息咻咻,“還有一點……要多親兩下,就徹底不怕了……”
她最善於這種俏皮的小情調,恰到好處的甜膩,讓人心頭燃起火來。
於是狠狠地,後顧無憂地吻,今夜良辰美景,他有放肆的權利。吻之不足,還要拆吃入腹,好不容易騰出空來說話,他狂亂地問:“這樣呢,夠不夠?”
她眼神迷離,勾着他的脖子說:“俞白哥哥,你好凶啊。”
他氣結,在她耳垂上齧了一下,“這就兇了?還有更兇的,沒有讓你見識罷了。”
可是她好喜歡這種兇狠,兩個人相愛了,就要更多更多的親近。眼睛渴,心裡也渴,必須用力地愛,像芝圓說的那樣愛。
紅紅的臉,紅紅的鼻尖,她操着撒嬌的語調說:“那你兇給我看看嘛。”
這是含蓄的邀約,他明白了,一種張狂的野望呼之欲出,他挑開她的交領,她勾着脖子,細細的頸項因緊張愈發顯得纖弱。還有起伏的胸膛,骨感的頸窩……他反倒不敢用力了,怕一不小心弄壞了她。
覆上去,在他的對比之下,她異常嬌小,輕輕吸着氣,輕輕低喊:“啊,俞白哥哥……”
可是這樣的稱呼好像又不夠了,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胸前,溫柔又堅定,“叫官人。”
這夜,變得火熱,要把這穠豔的洞房燃燒起來了。薄薄的錦衾被她擰出一朵朵繁複的花,她有點委屈,又帶着狂喜,哀哀叫了聲“官人”。
好野的官人,曾經在關外橫掃千軍的官人,到了春水瀲灩處,也有他的功深熔琢。
而這聲“官人”,是極致的獎賞。他於朦朧中看她,驚豔叢生,他的腦子混沌起來,金鼓伴着絲絃之聲,在她的幽咽微嘆中,一頭撞進了繁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