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字輩的人都還沒有到,大家也就只有等着,於是一幫人就在這露天的環境下一邊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胡扯,一邊等着主持大祭的大爺爺過來。
邊瑞這邊穿的挺多的,自然是不覺得冷,但是有些小傢伙站在這裡沒多久就開始抖了,例如邊瑞旁邊的這位。
“我說你小子就不能多穿一點,這是挑旗又不是去見姑娘,你小子穿的那麼少是想讓祖宗們看看你的火力勁不成?”邊十八笑着打趣侄子說道。
“十八叔,我以爲太爺爺們很快就來了,誰想到今年來的這麼慢啊,要是擱往常,大家現在都進了大廳裡了,哪有外面這麼冷啊。不過今年這冬天也真是奇了怪了,好多年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年前零下好幾度”。
“冷一點不好麼?以前全是暖冬也該冷了”邊十七說道。
“不是報紙上說馬上要進入另一個小冰河時期了麼?”邊瑞隨口說了一句。
這個消息也是邊瑞在網上看來的,也不知道是真假,現在說出來就是圖一個樂呵,大家聽聽就完事了,像是這麼大的事件不管是真的假的,邊瑞都反抗不了,因此邊瑞也就是當個話頭。
邊十八說道:“這誰說的準,以前不是說人類的生活帶來的全球氣候變暖麼,有些科學家就不同意,誰爲是地球自身的原因與人類的活動關係並不太大,不過就這幾年的氣溫來看,似乎也印證了這些人的看法……不過這個事情誰說的準呢,明末的時候正好趕上小冰河,咱們說不準和那時一樣,也要進入小冰河期了呢”。
邊瑞道:”還是冷一點好“。
邊十八道:”冷一點是好,但是也不能太冷了啊,你瞧瞧今天這氣溫,指不定馬上就有一場大雪,要是雪下下來,咱們可就有的樂呵嘍!“
”有什麼啊,以前又不是沒有這麼挑過旗,到時候手套一戴,頂着雪走唄,反正辛苦的是前頭打大旗的人“邊十七說道。
小侄子這時在旁邊問道:”三位叔,今年這大旗誰挑?”
小子說的大旗指的橫旗,由一個T型的杆子挑着,旗子呈長方形,有點像是以前的大纛,這東西可比宗旗重了整整一倍,而且這玩意兒它不能挑着,也不能扛在肩上,這東西只能舉着或者是抱在懷裡,沒有一點力氣還真弄不動這玩意兒。
以前這大旗都是十八叔擎着的,但是今天這小子發現十八爺沒有來,於是張口便問邊瑞仨個叔叔。
邊十七道:“肯定還是十八叔啊,他不擎大旗誰擎?別人一沒有這力氣,二也沒有這資格啊”。
邊十八想了一下,衝着邊十七說道:“怎麼沒有?眼前不就有一位,最小者最長!十九不是在這邊麼?”
邊瑞聽了一愣,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我?我不行,我今天是來挑宗旗的,不是而擎大旗的”。
邊瑞的爺爺是五兄弟中最小的,按着以前宗族的習慣,最小的一輩子孫總是來的慢,兩三倍過去就能隔上一輩人,所以宗族中最小者最長指的就是這個道理。
像是這樣的孩子一般在宗族中叫做長郎,並不是指歲數大,而是指受寵愛,這邊老話也有長郎不成器的說法,就是指長郎一般都不怎麼成材,因爲小時候受長輩們寵愛,等他大了長輩們也都差不多了,晚輩一接過宗族事物拿這位族叔就沒有辦法了。
所以說長郎多不成材,長郎多紈絝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邊瑞的長生軌跡來看,十來歲的邊瑞的確對的起長郎不成材這句話。
當然了,現在這個道理破了,在邊瑞的身後,還有幾個奶奶娃娃,沒有邊瑞閨女大呢,但是卻是邊瑞的堂兄弟,這事要怪就得怪放開二胎,不注意一幫子叔叔伯伯就給邊瑞弄了個驚喜出來,原本最小的邊瑞,三十好幾了後面突的一下子冒出了幾個堂弟來。
沒有這幾個小毛頭,邊瑞自然是符合的,但是現在嘛,邊瑞就不合適了,
這要是擱以前擎大旗這種活兒大家都搶着幹,因爲能擎大旗的是一種無尚的榮耀,第一你要在宗族的身體夠,第二你還要有所成就,如是擱以前,你要不是弄個舉人什麼的回來,這擎大旗的活你可沒資格。
但是現在嘛,邊瑞真不想扛這東西,而且他也沒有認爲今天要自己擎大旗,自己要是擎了大旗,那麼宗旗就必須得邊瑞的父親來挑了。
邊十八想了一下也對,現在邊瑞的確不是太夠上資格擎旗了。
哥仨這邊聊着呢,突然間覺得場裡一靜,一轉頭髮現五位爺爺輩的呈雁形走了進來,大爺爺走在頭裡,身上穿的是一身大祭服,祭服是明代的式樣,也虧得是這個時候穿,要是夏天穿非把老頭給熱出病來不可。
有爺爺身後兩邊分列着剩下的幾位爺爺,像是邊瑞的爺爺則是在最右手,因爲他在五兄弟中最小,立於右手最未位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在五個老爺子的身後,邊瑞看到了父親的身影,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心道:不妙!
按正常思維,邊瑞的父親是不用這時候來的,因爲邊瑞在這裡,他只需等下午太陽落山前的大祭時候來就成了。
邊瑞看到了父親,沒有看到十八叔,於是猜到今天這擎大旗的活可能真的落到自己頭上了。
“太爺爺!”
現在場中邊十八的輩份最高,年歲也是最長,所以由他帶着大家衝着五位爺爺們鞠躬行禮。從老爺子這一進正院,大家都不再交頭結耳了,而是擺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等着老爺子主持。
當大爺爺站到門口,自有兩個小輩打開了宗祠的大門,然後按着輩份魚貫而入。接下來便是大爺爺讀獻祭的文章,通篇都是文言文,你要是沒箇中文專業的學歷都聽不懂,四字一句,一句就可以引申出一段話來,這玩意不是出自於二伯之手,就是出自於六伯之手,除了他倆別人的古文造詣根本寫不出來這樣的文章。
邊瑞聽的暈,但是也不能表露出來,還是得一臉恭敬的聽着,因爲這文章不是讀給別人聽的,是讀給邊氏的列祖列宗聽的。
畏天命,敬祖宗。這是一箇中國人該有的觀念,因爲這樣的觀念保持了咱們這一羣人一直從上古存活到現在。
現在很多中國人已經不在乎這些東西了,認爲這些都是糟粕,不是符合現代認知的東西。
但是你再換個角度,不說別的只說晚清末期,國家都成那樣了,庚子賠款之後送了一批小留學生出去,除了沒完成學業的,沒有去成的,只要是學成的沒有一人留美國,全都回到了清朝。
你再看看現在的留學生,不說別的只說清北出去多少,又回來多少?個個都以成爲美國人爲榮,不覺得可悲麼?
以前受儒家教育的中國人,被世界人認爲是不可同化的人,直到新中國成立前,還有歐美的華人死後把屍體運回國安葬的。
再看看現在,不說國外的一些人恨不得漂成白皮了,就連國內的綜藝電影上,也到處都是一張張黃皮,但是叫着理查德、,傑森之類的,你去國外起個外國名字那無所謂,但是在國內,這個作派着實令人作嘔。
暈乎乎的聽完三分多鐘的祭文,大爺爺帶着大家行禮,三跪九叩之後,便是帶着祖宗們的魂魄出行的環節了。
“邊瑞!”
“嗯!?”
邊瑞聽到大爺爺叫自己一擡頭和大爺爺的目光接了一下,接一下之後微彎腰,行禮並且沒有起身,作聆聽狀。
“今日大旗由你來擎,你十八叔身體抱恙!”
“是!”
邊瑞直起身體,走出了人羣,站到了左手插着大旗的地方站定了。
接下來就引魂了,這就不是一般人乾的了,而且也不是三兩下靠嘴說就能成的,需要跳一種巫舞。
巫師跳舞的時候,除了最長輩,還有擎旗人,別人是不能在場的,所以這廳裡除了幾位爺爺輩的,還有邊瑞這個擎旗人,其它的所有人都退到了院子裡。
邊瑞這邊整個過程中要把旗子擎起來,杆不能落地,但是可以用腿頂着,總之旗子杆任何一處不能落地。
邊瑞也不能瞪着巫師起舞招魂,邊瑞和幾位爺爺一樣,都得面朝着門方向背對着巫。
大約十來分鐘,邊瑞都強忍着好奇心,因爲在他的身後傳來了類似乎風雨雷電的聲音,而且以邊瑞的耳力,居然聽不出這位巫是哪一個人,原本邊瑞以爲巫一定是村子裡的,誰知道聽這位的話說,邊瑞和村裡任何一個人都對不上。
邊瑞一直以爲主持這種儀式的一定是本村的人,但是就今天來看,邊瑞有點懷疑了。
“起!”
隨着巫一聲輕叱,邊瑞便覺得有人捅了自己一下。
側頭一看發現自家的爺爺直在戳自己的腰眼,這纔想起來自己是擎旗來的。
明白了自己的活兒,邊瑞伸手拽下了束住了旗子的帶子,把整個大旗的旗面露了出來,大旗旗面上左邊是一條飛魚,右邊是一隻仙鶴,中間是玄鳥紋,兩邊是五層黑白相間的流蘇。
當然這玩意兒不叫流蘇,這玩意兒叫節。流蘇上也不是線,而是耗牛的尾毛,一層白一層黑,總共五節。這代表的是邊氏先祖爲商天子封臣,封於邊地,子孫以邊爲姓。
這東西邊瑞也不知道是真假,反正大家都這麼一說,說久了自然大家也都當成真的了,不過以邊瑞來看,像是老祖這樣的活了這麼大歲數的,指不定幾輩人就追到了商天子,說不準不過十八代,邊家的祖宗還和紂王一起吃過酒呢。
祖宗的魂魄出來了,邊瑞自然就得引着祖宗們出門遊玩,出了院子,這些個門外站着着,立刻魚貫進了廳裡,把各家的宗旗,祭旗都扛上了。
小風這麼一刮,所有的旗子獵獵作響,二十來人的隊伍居然也有了一點小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