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三透過門縫,看着飛馳而過的鐵騎,舔了舔有些乾枯的嘴脣,又見四周無人,纔回到屋內,衝一人說着:“曹大哥,你看這事怎麼辦?”
“周圍怎麼樣?”
這曹大哥穿着麻衣,雙手環抱,眼睛微眯,似在閉目養神,卻問起了別的事來。
“放心,我看過了,周圍都是沒人……”侯小三擺擺手,有些滿不在乎之色。
見狀,曹大哥也是嘆氣,“跟你說過多少遍,做咱們這行的,第一便是要小心謹慎,否則活不過幾年,便得做鬼!或者連鬼都沒得做!”
站起身來,透過門縫窗縫查看四周。
“我跟你這麼久,曹大哥還信不過我的手藝麼?”侯小三有些不服氣。
“小心駛得萬年船!”曹大哥嘆着:“咱這是要命的勾當,腦袋時刻別在褲腰帶上,唉……”
大臉泛起愁苦之色,便連身形,都有些佝僂起來。
“大哥別擔心,等到我們立了大功,上面自然有着安排,到時就可擺脫這鳥差事,回去享福了……”
侯小三不由勸慰說着。
“大功?哼!”這曹大哥有些冷笑。
他和這侯小三,表面上乃是建業的客商,暗地裡,卻是其它勢力放在建業的探子,負責隨時將建業的動態,報給上面知曉。
這暗間的工作既苦又見不得光,曹姓大漢就見得不少次吳國公處決他同行的場面,那血淋淋,直讓他心驚膽顫。夜不能寐。
侯小三所說的立功云云,曹姓大漢更是一點也沒放在心上。既然上了船,還想下麼?他自當了暗間起。心裡便沒這個奢望。
這個念頭,只是在心裡一轉,嘴上還是說着:“既然知曉吳國公有着異動,我們自然要報得上面知曉!”
據他所知,他主子在建業佈下的探子,絕對不止他和侯小三兩個。
這幾組暗間互相不知曉姓名面貌,便是天天見面,也不一定能認出。而主子設這分籃之計,除了做個保險。以防萬一之外,還有讓各組比拼較勁之意。
若等到考覈,自己這組沒有什麼情報,獲取不了什麼重要消息,那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被上峰放棄!!!
曹姓大漢自然不願如此,嘴裡不停:“我來說,你來寫!”
“好咧!”侯小三答應着,自隱密處取出幾物來。乃是一張小小的黃紙,一個小盒,還有一隻狼毫筆。
就見侯小三取了清水來,打開小盒。挑出少許紅色粉末化開,頓時便成了紅色墨水。
侯小三提起有些小巧的狼毫筆,沾了沾紅色墨水。聽得曹姓大漢吩咐,開始在黃紙上書寫起來。竟然都是蠅頭小楷。
他們受得培訓,這一手字不說多麼好看。但字跡細小間又筆畫不亂,可見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過了片刻,整張小黃紙上已經秘密麻麻,都是宋玉最近的動態,末了還附上曹姓大漢的猜測。
“成啦!”侯小三扔下筆,用指頭小心翼翼地捻起黃紙,又吹了吹。
令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隨着墨水乾涸,黃紙上的筆跡也隱沒不見,似乎從來未寫上什麼消息。
“快用蠟密封!”曹姓大漢提醒着。
又經得一番加工,原先的紙條,已經變成一顆黃色蠟丸。
曹姓大漢將蠟丸收藏好,“我去安放情報,你呆在家裡,哪裡都不要去!”
“曉得,曉得,又不是第一次!”侯小三不耐煩地打發着。
“你……唉……”曹姓大漢嘆着氣,還是走出了房屋。
來到外面街上,就有幾個熟人打着招呼:“曹老闆好啊!”“最近在哪發財啊?”“常來我這坐坐!”
曹姓大漢打起笑臉,一一回應。
原先他所處的房屋,乃是一家貨棧的後院,他和侯小三化妝成客商,買下了這貨棧,前面售賣百貨之類的雜物,後面便是貨倉和住所。
對外面,曹姓大漢就是老闆,而侯小三便是賬房兼夥計。
周圍的商家老闆,都知曉這曹老闆做生意童叟無欺,爲人和氣,堪稱八面玲瓏,都願與他往來。
曹姓大漢臉色悠閒,似在閒逛,不多時,已是越走越遠,連着周圍行人,都是稀少起來,商販之類更是絕跡。
見着已經到了目的地,曹姓大漢身上似是掉了一物,藉着彎腰取物的一瞬間,向後張望,見後面無人,已是心裡有了底,起身疾行,兩步便轉入了一條更爲偏僻的小巷。
本來不說建業,便是縣城裡面,也沒有這麼偏僻無人之處。
但這幾塊地皮,不知爲何,似是遭了邪氣,住人則人病,做生意也是血本無歸,漸漸傳出了兇名,百姓都說這裡有惡鬼盤踞,避之而行。
其實這些,先前不過是傳聞,後面就被大漢的組織利用,做爲隱秘接頭據點。
這巷子內生滿了雜草,草木清新之氣混合着不知名的臭氣撲來,大漢卻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走到一處,斑駁脫落的牆壁上畫了個小小的笑臉,似是以前頑童的塗鴉。
曹姓大漢眼睛一亮,在這記號下方翻了翻,找出三塊壘在一起的石頭,掀開後又在土地裡挖了挖,一顆圓球之物就到了手上。
大漢趕緊將自己原本有着小黃紙的蠟丸埋在土裡,又將三塊石頭按原樣擺好,才起身而去。
小巷子裡又恢復了寂靜。
不久後,衣袖飄空之聲響過,卻是出現了幾條人影,穿着飛魚服,面目陰冷。
“嘿嘿……不枉放他一馬,跟蹤多日,終於又找着一處,可惜沒釣到什麼大魚,盡是些小蝦米!”
當頭一人冷笑說着。
“大魚?若真有大魚,怎麼輪得到你我出手?早有百戶千戶前來接管了!”
後面一人似乎不是下屬,而是平級,語氣就有些揶揄。
宋玉設錦衣衛,基本照搬明朝,指揮使陳雲幾經升遷,現在也有正五品,而下面又設千戶、百戶、小旗等職位。
千戶正七品、百戶正九品、小旗等同司吏,而下面,又有些不入流的,稱爲番子,猶如役丁,不過也能領份餉錢。
而這兩個錦衣衛,便是小旗,只比番子高了一級。
聽得同伴此言,當先說話的小旗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但也沒說什麼,撥開石塊,取出蠟丸,就是冷笑:“嘿!顯形紙麼?不過是江湖上的賣藝把式,多少年的老黃曆了,還拿來用,一點新意都沒有……”
找了塊乾淨些的石頭,將黃紙取出,鋪在石頭表面,又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透明液體,將黃紙浸溼,又很快撈出,將黃紙吹乾。
等到黃紙表面乾透,原先空無一字的表面,頓時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淡紅色字體。
這人仔細看了一遍,卻是罵着:“晦氣!還是什麼重要消息都沒有!”
將黃紙拋給後面的小旗,小旗接過,又是瀏覽一遍,笑道:“早跟你說過,此處不會有什麼大魚,偏不信,現在如何?”
見同伴有些情緒低落,不由改了口氣:“大家都想往上爬,但位子就那麼多,現在太難,但國公才二十不到,這裡又只是一州,等到以後國公基業遍及九州,我們這些老人,還怕得不到提拔?便是出去獨掌一方,都是可能!”
聽得小旗之勸,原先之人的臉色似乎好了許多,自失一笑:“你說得不錯,我也是有些心急了,通知老三,收網吧!!!”
看來也是放棄了這處。
“好!我這就去傳出信號,雖然是小蝦米,但積累起來,也是功勳嘛!”小旗面帶微笑。
隨着錦衣衛的抓捕,建業又有不少各諸侯的密探落網。
雖肯定不是一網打盡,但有着城隍陰鬼勢力相助,也是將暗藏之輩一一抓出,無所遁形。紛紛抓到牢內,逼問消息,重要的下了黑牢看管,其它的便是一刀兩斷!!!
只留下幾條小魚,控制起來,放些九真一假的消息,雖然不一定能起什麼用,但也可嘗試。
大軍出動,諸侯也不是傻子,要想隱瞞過去,簡直難比登天。
除非蓄謀已久,人數又少,更兼所處之地人煙稀少,動手極快,纔有那麼幾分可能。
對此,宋玉也沒抱多大指望,每次清剿一批暗間過後,不到幾日,各諸侯便又會派人潛入,對這不拿人命當兒戲的姿態,宋玉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也只能命錦衣衛不定期清剿治下,城隍勢力輔佐。
所幸自從割據吳州稱侯以來,宋玉行事已經越來越堂皇大氣,用計也多是陽謀,不怕別人看穿了去。
個性陰沉難測,好用奇謀,便是蛟蛇性子,在起家時還可用用,到得現在這個層面,便是有些難登大雅之堂。
天下之爭,就在天機與大勢。
便如現在,周羽明知宋玉會趁機攻打荊州,但除了嚴防死守之外,也毫無辦法。
實力上的差距,不是這麼容易便可抹平的。
宋玉可以在根基不損的情況下起出十萬大軍,而周羽卻是動用了各府縣的庫存和常平倉,若不能大勝,獲得補充,冒然班師,也只不過統治崩潰的下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