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陵桃道:“陳王說,皇上是要藉此敲山震虎,用一個鄔家來警告所有當權世家。而且……”
鄔陵桃頓了頓:“祖父威望太大,朝中多半文臣都要聽他的,皇上這也是要……削祖父的權,所以這一次……不管罪名真假,祖父肯定是難逃一死的。”
說到這兒,鄔陵桃就憤恨道:“祖父乃大夏肱骨,皇上這般對待有功之臣,就不怕臣子們寒心嗎!”
鄔八月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會央陳王幫忙。”鄔陵桃輕吐一口氣,低嘆一聲:“爲何碰上我的喜事兒,卻是這樣的多事之秋?我真怕……”
“三姐姐有什麼喜事?”鄔八月看向她。
鄔陵桃將手輕輕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我……我有孕了。”
“真的?!”
饒是在鄔家身處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候,鄔八月還是感覺到了欣喜。
“瑤瑤尿在我身上,真的是個好兆頭。”
鄔陵桃笑得溫和。
難怪,難怪今日見到鄔陵桃,她沒有塗脂抹粉,原來是有身孕了!
“太好了三姐姐。”鄔八月由衷爲鄔陵桃高興。
鄔陵桃笑了笑,臉色卻又變得凝重了起來:“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要想辦法爲祖父平冤纔是。東府我們管不了,我們卻總要幫西府洗刷聯同東府謀反的罪名才行。”
鄔八月明知鄔家難逃此劫,卻不能開口對鄔陵桃說。
她只能晦澀地道:“謀反這樣的事,皇上要是打算……”
“不管皇上怎麼打算,此事都與鄔府無關!”
鄔陵桃憤恨地說了一句,胸口起伏不定。
鄔八月忙勸道:“三姐姐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要生氣。當心動了胎氣。”
鄔陵桃深吸一口氣,對鄔八月道:“大理寺審案總要有一段日子,趁着這段時間。我們要找人替鄔家、替祖父鳴冤才行。”
“人走茶涼,現在鄔家遭難。大家恐怕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誰會願意沾染上這樣的麻煩事?”
鄔八月輕嘆一聲,雖然覺得抱歉,但她說的卻也是實話:“被人躲還來不及……”
雖知鄔八月說的是現實,但鄔陵桃哪能接受?
“總要試一試……”
鄔陵桃深吸一口氣道:“我會讓陳王找找另外幾位王公重臣,你與軒王妃交好,看能不能尋軒王妃,讓軒王爺幫幫忙……”
鄔八月一怔。
“……我知道這有些爲難你。高將軍心裡指不定也不舒服。可事急從權,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鄔陵桃定定地看着鄔八月。
“八月,我們是鄔家的女兒,不管我們嫁得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日子,我們的根是在鄔家。鄔家要是敗落了,我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無論如何,都要盡我們最大的力氣,保全鄔家。”
鄔八月緩緩地點頭。
“我這裡,有樣東西。”
鄔八月輕聲說道。
“什麼東西?”鄔陵桃忙問道。
“太祖皇帝給的御賜金牌。”
鄔陵桃頓時驚道:“兩府分家的時候。從老太君那兒得來的金牌?!”
鄔八月點點頭。
“對、對!還有那免死特赦金牌!可是……怎麼會在你這兒?”鄔陵桃皺眉道:“那金牌,不該是祖父收着的麼?”
要解釋那金牌爲何在她手上,倒也要頗費一番口舌。鄔八月含糊道:“是在祖母手裡邊兒的。祖母彌留的時候,將金牌給了我,我一直忘記交還給祖父了。如今看來,倒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鄔陵桃便也欣喜道:“沒錯,那金牌在你手上正好!要是最後真的迴天無力,還有這金牌能保鄔家一命!”
鄔八月抿抿脣,頷首說道:“是,要是最後我們做了所有的努力,還是救不了鄔家。也只能依靠這枚金牌了。”
“那你可要好好收着。”
鄔陵桃伸手握住鄔八月:“收好了。”
“三姐姐放心,我明白的。”
鄔八月對鄔陵桃點了點頭。輕呼口氣,道:“那麼。我現在就去軒王府,問問軒王爺……能不能幫忙。”
鄔陵桃也趕緊道:“我也去找找別的相熟的王公貴族。事不宜遲,就不耽擱了。我現在就去。”
“三姐姐,你小心着些,別累着自己。”鄔陵桃匆匆告辭,鄔八月緊跟着叮囑她道。
鄔陵桃只揮了揮手,不一會兒就瞧不見了人影。
高辰復走了回來,鄔八月迎上他,輕聲道:“三姐姐讓我去找軒王妃,看能不能說動軒王爺幫忙說情……”
鄔八月爲難道:“我們明知皇上是不會……可是要是什麼都不做,這也不行。”
高辰復沉默了會兒,道:“大理寺斷案不會太草率,我與大理寺丞還有幾分交情,你先去軒王府,我去大理寺找找人,拜託他們幫忙關照關照,能不用刑,儘量別用刑。”
鄔八月趕緊點頭。
高辰複道:“我辦完事就去軒王府找你。”
“好。”
鄔八月點點頭,抿脣道:“我等着你。”
鄔家下大獄的事在一夕之間傳得整個街市沸沸揚揚。
宮中各位娘娘家中也自有人想方設法傳遞消息進去,叮囑她們要謹言慎行。
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各宮妃嬪自然都不敢在老虎頭上搔癢。
蕭皇后略覺奇怪。
皇上在坤寧宮中蕭皇后本想旁敲側擊問兩句,但話的意思剛露了個頭,就被宣德帝給堵了回去。
蕭皇后與宣德帝十幾年夫妻,自然知道宣德帝這是不希望她多問。
但這也表明了宣德帝的決心。
宣德帝是一定要問鄔家的罪的。
蕭皇后只能嘆息。
鄔老這般年紀,全家還要遭受牢獄之災,也着實是運氣欠佳。
鄔昭儀得寵之時雖然的確有些恃寵而驕,但就蕭皇后所知鄔昭儀的爲人。她也應當是沒有那樣膽大包天,竟敢弒君扶幼子即位的。
除非她是昏了頭了。
可這般一想,倒也覺得鄔昭儀昏了頭也是有跡可循。
自鄔昭儀生了五皇子。傷了身子又得知五皇子乃是癡兒,鄔昭儀就失了寵。皇上幾乎沒再踏進鄔昭儀的鐘粹宮去。
後來鄔昭儀之父受人彈劾,鄔昭儀言辭激動要面君求情,又被皇上無情地阻在了門外。
鄔昭儀向來是個好強的女人,連番遭受打擊,或許還有宮中之人眼見她不得寵了而對她的百般刁難……
劍走偏鋒想要富貴險中求,也不是不可能的。
“娘娘。”蕭皇后身邊的嬤嬤輕聲提醒她道。
蕭皇后忙回過神來,看向站在寶頂下的宣德帝。
“皇上?”蕭皇后迎上前去。
“朕有些事,要去母后宮中一趟。”宣德帝對蕭皇后道:“鄔家謀反。前朝後|宮皆議論紛紛。昭儀鄔氏處朕派了人看着,你無需操心。但警告後|宮各妃,此等時刻,不得妄議朝政,乃你之職責。”
蕭皇后立刻低頭道:“臣妾明白。”
“你一向識大體。”宣德帝伸手握了握蕭皇后的手:“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蕭皇后半蹲着送走了帝王皇駕,貼身嬤嬤湊近她笑道:“宮中各妃嬪在皇上面前都如走馬觀花一般,自始至終皇上信任的都只有娘娘,能被皇上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娘娘。後宮女人雖多,但娘娘對皇上來說。是獨一份兒的。”
蕭皇后微微一笑,頓了片刻叮囑嬤嬤道:“讓人去蕭家說一聲,這等時候。讓蕭家不要有任何動作。附議皇上處置鄔家或者爲鄔家求情,都做不得。”
嬤嬤略一思索,頓時點頭道:“老奴明白,老奴這就讓人去蕭家傳話。”
蕭皇后頷首,心裡卻又起了些疑惑。
雖然民間都言皇上至孝,對太后敬重有加,但她身爲皇后還是知道的,皇上和太后其實母子情淡,在宮中時。除非必要,皇上也只有定點去問安的時候纔會得見太后。
皇上去太后的慈寧宮。會有什麼事呢?
蕭皇后不愧是何宣德帝同牀共枕十幾年的女人,少年夫妻。伴侶的想法即便猜測不出,但總能發現一些細節和端倪來。
此時,宣德帝正坐在慈寧宮後殿,姜太后的鳳榻邊上。
郭嬤嬤跪在牀尾,殿裡沒有其他宮人的影子。
魏公公低着頭站在宣德帝身後,拂塵竟紋絲不動。
姜太后得知鄔家一家被皇上派禁衛軍抓了起來,下了大獄的消息後心亂如麻,竟然跌倒了。
未免引起他人注意,這等事情自然不能宣太醫。
姜太后臥了牀,還沒等她讓人去尋宣德帝過來,宣德帝便已來到了慈寧宮。
望着鳳榻上半躺着的姜太后,宣德帝行了個禮,坐了下來。
郭嬤嬤上前福禮,宣德帝卻沒叫起。
緊接着,魏公公讓殿內伺候的所有宮人全都退了出去。
這樣的陣仗,如何不讓姜太后和郭嬤嬤如臨大敵?
郭嬤嬤跪在地上,渾身都直髮抖。
“皇帝,你這是……”
姜太后拿袖籠掩了眼睛以下的部分,裝咳一聲。
宣德帝淡淡地說道:“母后既生了病,爲何不傳御醫?”
姜太后頓了頓,道:“沒什麼大礙,哪用得着麻煩御醫。”
“是嗎?”
宣德帝微微一笑,姜太后又問道:“皇帝是有話要同哀家說?內殿裡的宮人怎麼全都出去了。”
“母后若是想讓他們聽倒也無事。”宣德帝淡淡道:“左右不過是你我母子二人談完之後,多十幾二十條人命。”
姜太后面色頓時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