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辰復請了第二日的假,回了蘭陵侯府。
鄔八月將那三家的情況說給了高辰復聽,點了傅家,詢問他的意見。
高辰復想了想,道:“他們家有兒子,還要收養兒子?要是那傅鏢頭的兒子覺得隋洛是去侵佔本來屬於他們的財產的,這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鄔八月之前讓肖媽媽再去打探傅家的情況,也是因爲心裡有這個考慮。
“那爺的意思是……”
“李家人太多,人多口雜,是非也多,境況又算不上多好,養子過去沒有養父,更不合適,這家不用考慮。”
高辰複道:“我倒是覺得塗家更好些,家境殷實,父母健在,隋洛過去就是獨子,塗家夫婦會更上心些。”
鄔八月想了想,道:“爺,不如讓肖媽媽再去了解了解傅家和塗家的情況再定?”
高辰復點了個頭,道:“這件事也不用着急,到底也是關乎隋洛一輩子的事情。”
“爺說的是。”
鄔八月應了一聲,又問道:“爺打算是今日就回公主府還是……”
“明兒一早過去。”高辰複道:“今日還有別的事。”
鄔八月訝異道:“還有旁的事?”
高辰復頓時一笑:“你忘了?我不是說過,母親冥壽之後,便要搬去公主府住嗎?這件事總要跟侯爺說一聲才成。”
鄔八月點頭,卻是爲難道:“爺挑這個時候說,侯爺若是不答應……”
“又何必在乎他答不答應。”
高辰復輕笑一聲,道:“到時候你在旁邊兒悶着別吭聲就行,話都讓我來說。”
鄔八月輕輕地點頭。
高安榮也知道明日是原配嫡妻的冥誕之日,雖然和靜和長公主只做了四五年夫妻。但高安榮對靜和長公主還是有感情的。靜和長公主冥誕上下三日,他都打算一人獨居,以示對亡妻的尊重。
知道高辰復也回了府。高安榮心裡有些複雜。
十年前亡妻整十的冥壽他也大張旗鼓地辦過,這一次他想辦。高辰復卻說要去公主府辦。他本不同意,但淳于氏勸說讓他看着高辰復離京四年的份上,順了高辰復的意思。
高安榮讓人準備了相應的東西,打算到時候讓高辰復帶去。
高辰復和鄔八月到茂和堂的時候,高安榮正讓人將東西都給擡了上來。
靜和長公主若是仍在世,明日便是她四十歲生辰。
想到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的原配,高辰復也有些傷懷。
“復兒,來啦?”
高安榮對高辰復笑了笑。指着廳中兩擡東西,道:“這些明日你……”
“給母親做冥壽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侯爺不用操心。”
高辰復輕聲道了一句,和鄔八月坐了下來,擡頭看向高安榮,說道:“今日來,是有件事要和侯爺說。”
高安榮因高辰復拒絕他的好意而頗不是滋味,聽高辰復說有事要說,便沒好氣道:“你那麼有主意,自己決定了就是。何必和我這個做父親的說?”語氣中頗爲怨憤。
高辰復笑了一聲,道:“所以我說,是和侯爺說。並非是與侯爺商量。”
高辰復靜默了片刻,說道:“母親冥壽之後,我打算將住處搬到公主府去。”
話音剛落,茂和堂中頓時死一般寂靜。
淳于氏壓制着心裡的激動,臉上表現出愕然的表情。
高辰復提出要去公主府住的要求,雖然淳于氏早就預料到了,但真正他聽他提起時,淳于氏還是興奮異常的。
高辰復的舉動,無異於是要和蘭陵侯府分家。
——如鄔家那般。因爲郝老太君還在世,東西兩府分府別住卻並沒有分家的情況並不多。
高安榮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
他忽然大怒。吼道:“我還沒死呢!”
說時,高安榮順手抄起桌上的釉白茶盞。“啪”一聲脆響,茂和堂更是鴉雀無聲。
高安榮的態度高辰復一早便已經預料到了。
他不氣也不怒,絲毫沒有與高安榮就此鬧起來的意思。
高辰復平平地說道:“此事也只是通知侯爺一聲。”
言下之意是,沒有問你的意見。
“我不同意!你要是敢跨出蘭陵侯府的門,以後你也別說是我高家的兒郎!”
高安榮額上青筋暴露,雙眼死盯着高辰復。
“侯爺,你消消氣,消消氣……”淳于氏上前,伸手拍撫着高安榮的後背,一臉焦急地看向高辰複道:“復兒,你怎麼能這般惹你父親傷心生氣……快把剛纔的話給收回去!”
“夫人也不必勸,此事我已經打定主意。”
高辰復看向高安榮,道:“不管侯爺同不同意,我都沒有繼續住在蘭陵侯府的意願。”
“好,好,好啊你!”高安榮前胸不斷起伏,狠狠咬了下脣,半晌才道:“我、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高辰復不言語,高安榮也明白自己這個兒子的性子,四年之後回來,他更加有主意了。
“……你這般去公主府住,別人會怎麼說?”高安榮緩下氣,嘗試着和高辰復溝通:“我們、我們都各退一步……我不攔着你去公主府,你想每隔一段時間去公主府住也行。搬過去住,你就別想了,我不會同意。”
高辰復再次道:“我說過了,侯爺。”他淡淡地道:“我沒有過問你的意見。”
高辰復站起身,道:“彤絲久住在客棧也不是辦法,她不回來,侯爺也不會去接她,我這個做哥哥的總得給她一個安身之所才行。”
“那你把我這個父親,置於何地!”
高安榮憤怒地看着高辰復:“我知道你們兄妹倆都怪我當初在你們母親過世沒多久就另娶了,但這都多少年的事兒了,咱們一家現在也過得不錯……”
“我知道侯爺過得不錯,但這不代表我和彤絲也過得不錯。”
高辰復淡淡地說道:“正因爲尊重您是給予我生命的父親,我才親自告知了侯爺此事。我若想去公主府住,除非皇上收了宅子,否則,侯爺你也阻止不了我。”
“你……”
高安榮覺得胸口絞痛,他驀地大聲道:“你這般出去,皇上會怎麼想!虧得我這幾日還想着上書皇上請立世子,你就是這般辜負我的苦心的?!”
一邊的淳于氏頓時一愣,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怨毒的情緒。
“是嗎?”高辰復卻是輕笑了一聲,道:“世子之位,我不要。父親儘可以給辰書。”
“你……孽子!”高安榮怒道:“書兒身有殘疾,如何能承繼世子之位!”
默然坐在輪椅上的高辰書微微擡眼看了下高安榮,復又低下了頭去。
高辰復看了高辰書一眼,道:“那與我無干。”
他站起身,看向鄔八月:“走吧。”
鄔八月起身給高安榮福了個禮,高辰復輕輕拉了她的手腕,一步步地走出了茂和堂。
“孽子,你給我回來!”
高安榮怒聲叱罵,可惜高辰復只當沒聽見一般。
“孽子,孽子!”高安榮按着胸口,呼吸急促而沉重。
“侯爺,不要生氣,要是氣壞了身子可怎麼辦……”淳于氏完美地扮演了一個賢妻的角色。
高安榮長長地吐了口氣,揚聲吩咐道:“管家!去把大爺大奶奶追回來!”
管家應了一聲,擦了擦汗,屁滾尿流地追了出去。
高辰復和鄔八月去了公主府做了一場法事後,向玉佛寺轉移。
真正的道場設在那邊。
路上,鄔八月忍不住問高辰復:“爺這般將世子之位拱手讓給二爺,翁主會不會不高興?”
平樂翁主一直將淳于氏和高辰書等人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其中自然有篤定淳于氏是害死靜和長公主的幕後真兇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爲她認爲淳于氏和高辰書佔了靜和長公主和高辰複本該享有的一切。
她一直說要將屬於他們的都給奪回來,這當中自然也牽涉到世子之位。
高辰復側頭看向鄔八月,靜默了一會兒,在鄔八月越發覺得莫名的時候,忽然伸手將鄔八月攬到了懷裡。
“……爺?”
鄔八月有些茫然地溫順靠在他懷中,仰起頭看他,不明所以的輕喚了他一聲。
“我很高興。”高辰復低聲開口道:“你開口相問,沒有指責我將世子之位拱手讓人。”
鄔八月張了張口,輕笑道:“爺有本事,也不需要被那爵位束縛住。”
“說的對。”
高辰復豪氣一笑,微微低頭,在鄔八月額上輕吻了一記。
“錦上添花易,這花要不要也無所謂。”高辰復一頓:“相比起來,辰書更需要這樣一個爵位,來保證他今後的人生。”
鄔八月有些憂慮:“就怕二爺認爲爺是在同情他,施捨他。”
以高辰書的性子,這般懷疑也不是不可能的。
高辰復嘆道:“他如何想,我也管不着了。只能由他,今後不居在一府,也沒有多少見面的機會。”
馬車停了下來,玉佛寺到了。
鄔八月搭着高辰復的手下了馬車。
剛站定,她卻愣住了。
迎面走來的是滿面笑容的鄔陵桃。
“三姐姐?”鄔八月驚呼一聲:“你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