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含煙指天發誓與再三的保證中,終於送走了不依不饒的慕景瑞,慕景瑞臨走時重重的給了雲灝桀一記“友好”之拳,然後皮笑肉不笑的威脅他若敢讓慕含煙再受傷受委屈,他一定不會讓他好過的。
眼見着雲灝桀送走慕景瑞,慕含煙累得軟倒在軟榻上,某些時候慕景瑞的護短行爲實在讓人很吃不消,但慕含煙卻充滿感激,能被親人如此護佑,她很知足,滿足的同時,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瞬間自軟榻上彈跳起來就要向外衝,只可惜她的路被人擋住,下一瞬間她便落入一副沉穩的懷抱裡。
擡起頭,不意外的看到雲灝桀那張俊逸非凡的臉,慕含煙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咕噥道:“灝桀,放我下來,丫頭們都看着呢?”
“今兒中秋,我放她們出去玩了,對了,我在城南的思源居上訂了間房,我們去那邊賞月。”雲灝桀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溫熱的呼吸噴吐在她耳畔,慕含煙怕癢的推開他的頭,滿臉漲紅。
“要出去我就進去換身衣服。”雖然被他抱了很多次,但是她還是不習慣他突來的親熱,特別是在白天,更讓她滿心羞窘。
雲灝桀拉住她要走的身子,.打量着她一身淺藍色衣裙,笑道:“不需要換了,你穿什麼都那麼美,走吧,這會兒過去還能去逛逛,聽說城南有一個明鏡湖,每到中秋,大家都會去那裡放燈船許心願,我們也可以去許許願,聽說很靈驗的。”
雲灝桀一大早出門就是爲了去.辦這件事,這是他與慕含煙在一起的第一個節日,往年他總是東奔西跑,從來沒了解過京城在這一天有什麼節目,出去轉悠了一圈纔想到這個可以逗樂慕含煙的好點子,這些日子看她爲菲兒的事愁眉深鎖,他很擔心她會從此憂鬱下去,所以千方百計找方法讓她開心些。
慕含煙彆扭的扯了扯自己有.些皺的裙子,算起來這應該是他們婚後第一次約會吧,怎麼也要弄得隆重一點才行,於是在雲灝桀再三強調說衣服不用換的情況下,她重新去上了妝,將頭上的釵環都換了下,然後跟着雲灝桀出了門。
馬車緩緩而行,偶有熱鬧的聲音自外傳入,慕含煙.撩簾瞧着街上有些擁擠的人潮,感嘆道:“每逢節日,京城就會很熱鬧,我記得以前跟大哥二哥最喜歡在人羣裡穿梭,看雜技表演,或是鬥雞,現在想起來那樣純真的年代似乎很久遠了。”
“只要心不老,那樣的純真永遠不會離你而去。”雲灝.桀將她摟得緊了些,心疼她語氣裡的蒼桑。這些日子他總會憶起那天坐在桌旁與他談判的慕含煙,那時的她有一種初生牛犢不畏虎的氣勢,而現在的她實在太過壓抑,他好久沒看到她臉上流露出真心的笑容了。
慕含煙衝他笑了笑,轉頭繼續看窗外熱鬧的街.景,過了一會兒,馬車在明鏡湖旁停下,此時天色已漸漸暗沉,湖面波光粼粼,上面飄着各色小燈船,慕含煙在雲灝桀的攙扶下來到岸邊,就有拿着小紙船的小販叫賣。
“夫人,買只紙船.吧,點上蠟燭放入湖中許個願,來年包你實現願望的。”小販熱情的招呼着,然而慕含煙聽了他的話又卻一反他的熱情,落寞的道:“還要來年嗎?如果很靈驗的話不都是第二日就會實現麼?”
那小販一時被她的話給噎着了,流暢的勸買聲怎麼也說不出口,他瞪了一眼慕含煙,極不客氣的道:“夫人你買不買,若不買就別在這裡搗蛋。”
雲灝桀見他對慕含煙無禮就要上前去訓斥小販,結果被慕含煙拉住,慕含煙笑意吟吟的對小販道:“買現成的紙船難免心意不誠,你若有買摺紙船的紙就好了,我們自己去折。”
小販看了一眼古怪的慕含煙,別人來放紙船都是圖個熱鬧,偏偏她要較真,但他是生意人,不會拒絕到手的生意,於是將一疊方形紙拿過來,“喏,這就是你要的,五文錢。”
慕含煙接過就要自懷裡摸銅錢,但手腕卻被雲灝桀拉住,他將五方錢放在小販的推位上,便拉着慕含煙向思源居走去,思源居上燈火通明,人語晏晏,兩人一進大堂,便有眼尖的小二迎了過來,一聽說訂了座的,便引着兩人向二樓走去。
進了雅間,一眼便能看到窗外熱鬧的大街及來往的行人,慕含煙坐下後便將方形紙拿出來,以前小時候她也曾疊過紙船,後來貪圖方便就沒再疊過,現在照着記憶中開始將紙對摺,一會兒功夫,便疊好了一隻長相稍嫌醜陋的紙船來。
雲灝桀瞧她埋頭疊着紙船,認真的她又有別樣的風情,他強忍住親近她的衝動,將目光調向窗外的夜景中,明鏡湖上燈光點點,竟似夏夜的天空閃爍着繁星,自己有多久未曾細心體會身旁的一花一木一風景了?好似從懸崖下死裡逃生後,他的日子便不是爲自己而活,而現在,他所要實現的目標就坐在自己身邊,瞧她專注的神情,他的心情竟奇異的充滿溫暖,只要這樣看着她,他的心就滿足了。
慕含煙將摺好的紙船放到手上伸過去讓雲灝桀看,眼睛亮閃亮閃的望着他道:“灝桀,好看嗎?”
雲灝桀看着她笑得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心情也跟着好起來,他道:“好看。”只是這好看不知道是說她還是她手上的紙船。
慕含煙笑着收回手,將紙船小心的移到桌上,手撐着腦袋看着那隻紙船,眼中又閃過一絲落寞,“唉,要是菲兒在這裡就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
雲灝桀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勸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又何必苦惱,餓了嗎?我叫人上菜來。”
慕含煙搖搖頭,傾過身去看窗外,發現明鏡湖旁人越來越大,看那人流的趨勢,等一下會更多,她站起來道:“灝桀,我們先下去放了小船許了心願再回來吧,再遲了我怕好運氣都被他們分走了。”
雲灝桀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看來菲兒受傷昏迷不醒以後將成爲含煙一輩子不能擺脫的包袱,他不想讓她失望,只好站起來牽着她的手,對守着門外的小二說了一句馬上回來後,便領着她下了樓。
來到湖邊,湖邊人滿爲患,兩人好不容易擠到湖邊,手上的紙船都被擠得變了形,慕含煙呆呆的看着手上的紙船,滿心懊惱,“唉,怎麼會這麼擠,好好的紙船都被擠得沒形了。”說着抽離雲灝桀握着的另一隻手,去整理手上的紙船,待整理好她纔將那一小截蠟燭放上去,用火摺子點燃了,然後放到湖面上去,輕閉上眼睛許願。
雲灝桀蹲在一旁瞧她閉着眼唸唸有詞,微微一笑,如果是以前讓他陪別人來幹這麼無聊的事,他一定不會來的,可是現在對象不同,他的心卻又有了不同的感覺,活似陪伴慕含煙來放燈船是件很有意義的事。
半晌後,慕含煙睜開眼睛,伸手拔弄着水,讓紙船向湖中央飄去,雲灝桀將她扶起來,輕聲問道:“許了什麼願,願望中可有我?”
慕含煙淡淡一笑,“當然,我希望老天可以讓菲兒早日醒來,希望家人身體健康,希望你……。”話未說完,嘴脣就被雲灝桀的食指點住,他搖搖頭道:“別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走吧,月已近中天,此時正是賞月的好時候,我們回樓上邊吃飯邊賞月可好?”
“好。”慕含煙乖巧的應下,兩人剛走了幾步,前方突然傳來喧鬧聲與尖叫聲,慕含煙踮起足尖望去,只見前方似有什麼東西橫衝直撞向這方疾行而來,近了還沒聽到御馬聲。
御馬聲?這樣擁擠的街道上怎麼會有馬?慕含煙心裡升起疑惑,手下意識的拉緊雲灝桀,雲灝桀也注意到前方的躁動,看那匹瘋狂的黑馬已踩倒不少的人,他側頭對着慕含煙耳畔大聲道:“含煙,你站在這裡不要動,我去看看就回。”
慕含煙還來不及說什麼,手上一空,她就見到雲灝桀如離弦的箭般疾射而出,她的心頓時無所依仗,只要向湖邊的柳樹下走去,前方又喧鬧了一陣子,她能聽到雲灝桀制馬的聲音,天色暗,她看不清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人潮急速的向這邊涌動,她站在湖邊上,被人擠着連退了數步。
當她發現自己退無可退,腰側突然被人一撞,“砰”“啊”兩聲同時響起,慕含煙被人撞飛出去,眼見着就要落進冰冷的湖水中,遠處卻有一人點着水急掠過來,在慕含煙落進水的那一剎那將她擁緊,在水上輕點,一旋身如驚鴻般急掠而去。
這短暫的插曲自是沒人注意到,但人羣中卻有一抹惡毒的神色直直的望着慕含煙消失的地方,她怨恨的想道:“慕含煙,爲什麼你的命總是這麼大,我不信你能躲過初一還躲得過十五。”
當雲灝桀好不容易控制好那匹瘋狂的黑馬後,那黑馬的主人才急匆匆的自後面趕了來,見到雲灝桀時滿頭大汗的道謝,“謝謝公子出手制住這匹畜牲,剛纔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就發起狂來。”
雲灝桀急着回去接慕含煙,也沒看出那人眼底的那抹陰暗,他擺了擺手道:“以後不要再放任座騎亂跑,今天人多,要是傷着人可不好了。”
“是是是,公子教訓的極是,謝謝公子,公子真是大好人啊,好人會有好報的。”那人接過馬繮,對着雲灝桀的背影直道謝,直到看到雲灝桀的身影消失在人羣裡,他才冷笑一聲牽着馬走了。
雲灝桀回到剛纔慕含煙放燈船的地方卻沒瞧見她的身影,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仍鎮定的在人羣裡尋找,可是找了好幾圈都沒看到慕含煙,漸漸的他沉不住氣了,就這片刻功夫,含煙會上哪去?莫不是回了思源居?
思及此,雲灝桀連忙轉身向思源居跑去,跑上樓他一腳踢開虛掩着的房門,房門並沒有人,他心更慌了,返身向樓下奔去,奔到大堂中央,那名精明的小二招呼着他,“大少,怎麼你一個人?大少奶奶呢?”
雲灝桀衝過去拽住小二的領子,急聲問道:“你剛纔有沒有看到含煙回來?”
小二被他凌厲的氣勢嚇得不知所措,半晌才從齒縫間蹦出一句話來,“沒,沒看見,剛纔不是跟大少一起出去了嗎?”
雲灝桀氣得推開他,大步向外走去,又在明鏡湖畔轉了幾圈,仍是沒找到慕含煙,他忍不住高聲呼喚,“含煙,你在哪裡,你快出來啊,含煙,你在哪裡?”
可是任他叫破喉嚨,慕含煙都聽不見,因爲慕含煙此時正在湖中心的畫舫上,剛纔那一驚非同小可,但再大的驚訝也比不上現在,因爲抱着她的那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點也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慕含煙驚訝之後便立即手忙腳亂的推開那人,“公子,請自重。”面對趁救命之機對自己行非分之想的人,她的語氣並不好。
那人狹長鳳眼微微一挑,好看的脣輕微勾起,“小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剛纔若不是我出手快,你現在早成了湖中游魂了。”
慕含煙聞言一窒,只好僵硬的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請公子將船靠岸,我夫君還在岸上找我。”
那位公子聽她說已有夫君,眉峰不覺一聳,危險的看着對方那人,慕含煙順勢望去,這才發現畫舫廳中好似很熱鬧,而那人卻是無比熟悉。她訝聲道:“景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景公子望向慕含煙微不可察的笑了笑,“好久不見雲大少奶奶,你這些日子過得可真是驚險刺激啊,走哪哪有人想要殺你,真是讓我佩服啊。”
慕含煙皺了皺眉頭,輕駁道:“剛纔只是個意外,沒有人會專門來害我。”想起剛纔人潮擁擠,如果有人沒站穩,心急之下尋求平衡,難免會撞到人,而她也不過是因爲運氣不好正好成了別人的支撐。
“是不是意外我們可看得清清楚楚,是不是無痕?”景公子問着那個看起來高貴儒雅的男子,剛纔若不是無痕眼疾手快,現在慕含煙怕已經成了湖底冤魂了,但只要想到她會死,他的心就不舒暢起來。
那名叫無痕的男子但笑不語,眼中閃過一抹興味,景很少對人露出這副模樣,難道他是動春心了?
慕含煙惱怒的瞪着他,“我即非皇親貴戚,又非朝政重要大臣,誰那麼嫌得慌要來殺我,景公子關心我的好意我心領了。”剛纔只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可是爲什麼經由景公子這樣一說,她又回想起剛纔在驚慌中看到的那抹惡毒的眼神,難道真有人想要殺她?
景公子沒再看她一眼,對着坐在他對面的無痕道:“年年中秋你都會來京城一趟,爲何總也不去見見我家父,他可是盼着你來呢。”
無痕瞄了一眼慕含煙,笑道:“年年都來是爲了來看你,你這些年東遊西蕩,總算還記得跟我的中秋之約,每年必會陪我來此一遊,若是去看來令尊,他止不定又跟我講一番大道理,你知道我向來不愛聽那些,只想做個自由人。”
景公子一臉的羨慕,“我也極想做個自由人,可惜啊家中大業還要落在我身上,要不我學你得了,將所有麻煩事都交給那羣老東西,隨他們折騰去。”景公子任性又自私的道。
無痕笑了,他那一笑如萬花齊放光芒四射,慕含煙愣愣的看着他,她從來沒見過有人會笑得這麼好看,書中所說的一笑傾人城,二笑傾人國便是說他吧,慕含煙猶在心裡感嘆,卻不知兩人都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無痕挑挑眉,“新歡?”記憶中景是個風流的人,可是也沒風流到去招惹已婚婦女,剛纔見他一直瞅着岸對面的那名女子瞧,夜色雖濃,但她卻似一方幽蓮盛放在世間最黑暗的地方,那種美美得驚心動魄,可是近瞧了,他才發現慕含煙長得並不是最美的,至少在他記憶中還有比她更美的。
景公子搖了搖頭,很肯定的道:“舊愛。”說舊愛或許稱不上,因爲前段時間他曾瘋狂的去找過她,對一個女人,他的興趣從來未曾保持到一個月以上,而對慕含煙,他心裡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看不到她時會想她,看到她時還是會想她,而這種想卻不似情人間的想,他只想靜靜的坐在一旁看她笑看她憂傷,卻不想將她擁進懷裡好好疼愛,這種感覺很奇特,奇特到他常常會將她當成自己的母后,或許正是因爲這樣,他才從未想真正的去爲難她。
慕含煙迷迷糊糊的聽着兩人說什麼新歡舊愛的,反正聽不懂,她也不強迫自己去聽懂,擡眼望着思源居,她又想起一件被她拋到天外去的事來,“景公子,勞煩你吩咐人將船靠岸,我若再不回去,我夫君會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