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七日,立冬。
雖然還是剛進入冬天的季節,可在中國的極北之地,已經寒風冷冽,更是下過一場暴雪。風不是刀,吹在人們臉上,卻比刀割還要痛。皚皚白雪,覆蓋着茫茫大地,已經分不清哪是山,哪是河流。在M市這一馬平川裡,遠遠望去,還是一片白,除了偶爾有幾行人的足跡,也會很快就被風雪淹沒,因爲雪還在下。
白色,象徵純潔,也象徵死亡與恐懼。
只不過,君來樂賓館裡的幾個客人卻常的興奮,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去,喜悅更中是帶着一絲緊張,象是一個重要的時刻將要來臨。唯有一個看似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臉安詳,他不緊不慢的吸着手那還沒有燃完的煙,很隨意的看了一下窗外。
雪還在下。
這人正是化裝過後的張天羽,“都準備好了嗎?”張天羽彈了彈手中的菸灰,不疾不徐的問身後的四男一女。
“都準備好了,就等天哥你一句話了。”賀應龍站出來回答,賀應龍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殺手,身經百戰,不管再兇狠的敵人,都沒有逃過他冷麪殺手的追殺。此時的他,臉上除了嚴峻之外,更顯出剛毅過人,尤其是他那對象利劍的一樣的眼神,似乎比外面的寒風更加冷漠。
其他的幾個人臉上的表情跟他相差無幾,唯有阿韻,臉上依然掛着燦爛的笑容。在她的眼裡,不知道什麼叫危險,也不知道什麼緊張,她只要跟賀應龍在一起,什麼都可以不在乎。這樣一個看似溫柔的一個女孩子,誰也想象不到她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她殺人的動作,和她的人一樣好看,這些張天羽和他的一幫兄弟們,早在血洗銀座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
斧頭幫三大巨頭之一黑虎,他的四十歲生日慶典就在今晚舉行,地點就在離張天羽他們住的君來樂不到幾米的地方,斧頭幫的據點歡樂夜總會。歡樂夜總會以前是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卡啦OK廳,自從黑虎他們到了之後,不到一年的時候裡,這家夜總會已經達到了整個M市最高級別的一家娛樂場所。
據說它的中央有一個直徑十米的舞臺,四下可容納上千人。而且裡面設施豪華,舒適宜人,是一個娛樂消遣的好去處。今夜,黑虎就把擂臺設在這裡,來這裡打擂的人正是M市高手老方。
天已經黑了,雪也已經停了,這樣的天,黑夜和白天沒什麼二樣。在人們的眼裡,總是白茫茫的一片。老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把自己的女兒這個最後的牽掛阿嵐,親手交到張天羽手裡。
“小哥,這是我老方人生最後的一點牽掛,現在把她交到你的手上,我相信,普天這下,除了你以爲,我再也找不出其他可靠的人了。不管怎麼樣,你都要答應我,照顧好阿嵐。”老方跟張天羽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切切之色,大有一去不復返的意味。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阿嵐有事。”化過裝的張天羽淡淡的說。“今夜擂臺,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還我有和我們這些好兄弟。”
“怎麼?你們也要去嗎?”聽了張天羽的話,老方有些激動的抓住張天羽的手,“那誰來照顧阿嵐?”
“爸,我能照顧好自己。”阿嵐在一旁拉着老方的衣袖,喃喃的說道。
“是的,我們也要去,還難他準備好了一份賀禮。只不過,你可要一個人先去,我們不能陪你,老方。”張天羽拍了拍老方的肩膀,在他的耳邊輕輕的說了句,“保重!”
聽到張天羽對自己說出的那句保重,老方一時呆了一下,良久,他才邁出大步,丟下一句謝謝,頭也不回的走了,雪地上留下他一雙清晰的腳印。老方走了,走的時候,張天羽依然坐到了剛纔的那把椅子上,看着一個老朋友遠去的身影,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十分鐘後,張天羽突然問了一句,“阿嵐你的裝化好了嗎?”
“都好了,天哥。”這時,阿嵐也已經把自己裝扮成一箇中年婦女,懷裡抱着一個包袱站在張天羽的身後。張天羽伸手看了一下手錶,這才揮了一下手,七個人一起走出了君來樂,老方開在M市十多年的賓館。
他們七個人出來的時候,上了兩輛雪撬,張天羽和阿韻帶着阿嵐走在前面,賀應龍他們四人坐在後面一輛雪撬上。他們的雪撬滑過的時候,很快就蓋過了老方剛纔的腳步,看上去,象根本沒有人走過一樣。
幾百米的距離,他們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就到了,在雪撬快在到達歡樂夜總會門口的時候,坐在後面的賀應龍四人,突然一躍而起,向雪堆中撲去。他們四個人穿的都是一襲白衣,鑽進雪堆裡,根本看不出哪是人,哪是雪。只有張天羽和阿嵐一直坐着雪撬到了歡樂夜總會的大門口。
黑虎四十歲的生日,送禮的人很多,張天羽和阿韻她們都經過阿嵐化裝過,所以根本沒有人能認出他們。三人象其他人一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那幾個迎接的還對着張天羽一臉陪笑。因爲張天羽的裝扮,絕對是一個做大生意的人,只要稍見過世面的人都知道,這樣的人惹不起。而且今夜也不是個惹事的時候,所以儘管這些人平日裡囂張跋扈,可在今夜他們絕對不敢。
走進去的時候,張天羽纔看清這夜總會的特殊的建築特色,大廳中央直徑十米的大舞臺,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擂臺陣地,光看上面的血漬斑斑,可以想象到他們曾經不止一次在這裡公開角逐過。
這些是什麼人的鮮血,已經無法去考究,張天羽只知道,今天這裡將灑滿他們這些俄羅斯人的血。這麼大一個場子,擺下了上百桌,桌上陳設的無一不是山珍海味,飛禽走獸。光看這些酒菜,足以證明黑虎是多麼重視自己的這次生日。
張天羽也不客氣,他隨便挑了一下位置坐下,阿韻和阿嵐本來一直站在張天羽的身後,可一個大商人,身後站着二箇中年婦女,讓人看上去,似乎很彆扭,於是,張天羽乾脆讓他們也坐下。
這個位置離臺子至少有十幾米遠,因爲靠近一點的位置,他們已經安排給一些幫會的小頭目,以及M市的某些人物。不過,今天晚上來這裡的,大都是道上的人,張天羽放眼望去,沒有發現山口組一些重要人物。
這是爲什麼?山口智子連這種場合都不到場,這令張天羽很失望。大約十分鐘後,從舞臺的螺旋形樓梯口,緩緩走下一羣人,一個四十多歲的光頭男子朝人羣揮舞着手慢慢走來,這人一邊揮舞着右手,左邊還擁抱着一個很漂亮的俄羅斯美女。黑虎終於出現了。看他一臉喜色,高興得嘴巴都笑開了花。
張天羽仔細看了二眼,沒錯!正是黑虎,這丫的,才幾個月不見,意然剃了個光頭,我看你這個光頭也保不住了。張天羽暗自嘀咕了一聲,把目光放在了黑虎身後的那個彪形大漢身上。
這個彪形大漢,絕對是個退伍軍人,光聽他走路的腳步聲張天羽就知道。這人一米的個子,身子壯得象頭牛一樣,可那他那種眼神告訴張天羽,這人絕對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
在黑虎入了席之後,此人竟然就坐在黑虎旁邊另一個重要位置,因爲在這席上,只設了三個重要位置,這人居然佔了其中一個,看來些人肯定斧頭幫三大巨頭之一了。出人意料的事,待這二人坐下後,中間那個位置竟然空下了。
難道他們的老大還沒有到?這斧頭幫的老大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張天羽正在猜測,忽然場子中的人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好一會兒,張天羽纔看到黑虎手下那些馬仔,很規矩的讓出一條道來,肯定是他們的老大到了。
張天羽沒有動,只是不緊不慢的抽着他的煙,老大一會兒,搞笑般的走在堆裡走出一人,這人身子高不過一米四,那張碩大的臉奇醜無比。阿韻剛剛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差不多全部噴了出來。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她悄悄的別過身子。
這樣醜的一個人,就連黑虎和剛纔那個高個也對他畢恭畢敬,一副服服帖帖的樣子。難道這人會是他們的老大?整個就一個侏儒嘛!真不可思議,真是大千世界,無所不有。若大的一個斧頭般,竟然讓這樣一個人來領導,張天羽怎麼也想象不出,這人有什麼樣的手段,足可以征服這些心狠手辣的傢伙。
直到看到這人坐到黑虎和那高個中間,張天羽才肯定,這人正是斧頭般的大哥不錯。
他剛一坐下,門口有人來報,山口組的山口智子親自來了,這一消息讓在所有的人都爲之興奮起來。張天羽也不例外,他也想看看,這個山口組的女魔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敢讓張天羽爲她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