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徒玦的悉心照料下,半個月後,夜鈴邇便好全了,身上一點疤都沒有留。
其實大概七天左右,夜鈴邇就差不多好了,只是肩膀傷得比較嚴重,還不能使上勁兒,夜鈴邇着急學輕功,她覺得輕功是腿的事,跟肩膀沒有關係,肩膀沒好也不礙事,但司徒玦不讓,非要看到夜鈴邇的傷好徹底了,才同意她習武。
夜鈴邇花了一個月學習登天縱,又花了一個月學習易容術,再花了一個月學習了金和風想要教她的其他的功夫和一些有用的簡單的醫術。
“義父還有最後一樣東西要教給你們。”金和風今天特地喊來了司徒玦。
一開始夜鈴邇學習輕功的時候,司徒玦怕夜鈴邇傷沒有好全便一直在一旁陪着,怕她出什麼意外,其實有金和風這個高手在,夜鈴邇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但他還是不放心。
後來夜鈴邇開始學習易容術和醫術,司徒玦便不在一旁看着了。
這三個月來,金和風教的所有的東西都是給夜鈴邇一個人的,但今天他突然把兩個人叫過來,還說有最後一樣東西要教給他們,是“們”,那會是什麼呢?
“這是一套劍招。”金和風道,“鈴兒內功強勁,而且經過我的教導已經算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的,學習這套劍法完全沒有問題,而女婿嘛,我雖然沒有親自試過你的身手,但你曾經透露出來的那兩招,以及我的觀察,你的內功修爲絕對不低於現在的鈴兒,甚至還有可能高於我,修習這套劍法也完全沒有問題。”
“什麼劍法?”夜鈴邇奇道,“竟然要如此深厚的內力做基礎?”
“這套劍法在武林中是沒有人知道的,因爲這套劍法從未傳到武林中過。”
“到底叫什麼?”夜鈴邇很期待一個牛、逼哄哄的招式名。
“這套劍法是一套男女合練的雙人劍法,名叫皓鈴劍法。”
“皓鈴?哪個皓哪個鈴?”夜鈴邇非把這個名字弄清楚不可。
“白告皓,金令鈴。”
“那不是我的鈴?”夜鈴邇指了指自己,“聽着不錯,我要練。”
金和風看着夜鈴邇,慈祥的笑了笑:“除了深厚的內力作爲基礎,這套劍法還有一個要求,就是……”
“練劍的男女雙方必須要心意相通,互相愛慕,對不對?”夜鈴邇搶先說出了答案,武俠片她看多了,哪個雙修的功夫都得是這種要求,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了。
“鈴兒果然聰明。”金和風誇獎道,“那日看你們二人互表心跡,我便考慮着要不要將這套劍法傳給你們,但想着還是太草率了,但是這三個月我看下來,女婿雖然有時候害羞了些含蓄了些,但還是很關心你的,所以我才決定……”
“誰害羞?”司徒玦反駁道,他是會害羞的人嗎?他只會吃醋,他多數時候明明是很直接的。
“行啦行啦,你不害羞,你一點都不害羞。”夜鈴邇打着圓場,她還想說他不害臊呢,但怕司徒玦被她說生氣了不好哄,到時候劍法練不成,她就難受了,還是不要呈一時口舌之快,因爲她在司徒玦處是佔不到便宜的,這個她心裡很清楚。
“好了,要打情罵俏還是等練完劍法再說吧。”金和風取笑他們道。
這回輪到夜鈴邇反駁他了:“誰打情罵俏了?”
金和風無奈的笑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反駁我的時候的語氣都一樣。”
金和風看他們兩個張嘴還想說,他趕緊阻止:“好了,時間不多了,你們在這裡已經耽誤四個月了,就算你們再不急,上面的人也該急了,你們不像我,有時間耽誤得起。”
“義父說得對,所以義父你也別逗我們了,快點教吧!”夜鈴邇睜着大眼睛,看着金和風,躍躍欲試。
金和風踢起地上的兩根樹枝給他們,夜鈴邇和司徒玦分別擡手接住。
“下面,挺清楚我說的話。你們要舉起自己手中的樹枝刺向對方,力度要大,用盡全力,在刺向對方的時候不能有一絲猶豫,但是在離對方的身體只有一寸的時候要停住,不多不少,只能一寸。”
“爲什麼?”夜鈴邇奇怪,雙修的劍法是爲了打別人,爲什麼要互刺。
“不准問問題!”金和風瞬間從慈祥和藹的義父化身嚴厲的武功教練,“先把這一個動作給我練好了!我只給你們十次機會,十次機會裡你們有一次成功我就繼續教你們,否則就說明你們沒有緣分和資格學這個劍法。”
夜鈴邇看了司徒玦一眼,司徒玦也正在看她,他們二人相對無言,僅憑眼神交流。
夜鈴邇從司徒玦的眼神中讀到兩個字:“來吧!”
或許司徒玦根本沒有傳達這個意思,但夜鈴邇是這樣理解的。
那就來吧!
夜鈴邇心一橫,樹枝又捅不死人,更何況他們是活的,還會躲。
夜鈴邇朝司徒玦微微點了點頭,司徒玦也點頭回應,二人同時擡起手中的樹枝,手腕一轉,直直向前刺出,樹枝帶着勁風劃破空氣的響聲直直向前刺去。
在離司徒玦胸口大約一寸的時候,夜鈴邇猛地收住手中的去勢,樹枝猛地停住,同時,夜鈴邇覺得司徒玦的樹枝好像戳到了她的身體,她下意識地後撤了半步,這一撤不要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變了,她剛剛的樹枝離司徒玦約是一寸半,司徒玦離她約是半寸,但現在卻變成了十多寸,差得離譜。
金和風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鈴兒,你爲什麼要躲?”
夜鈴邇愣了一下:“我只是本能的,怕被樹枝刺到。”
“我剛纔看了,乖女婿的樹枝離你還餘半寸的距離,刺不到你。”
“我覺得他刺到了。”夜鈴邇辯解道。
金和風卻道:“那只是你的感覺,我親眼所見他沒有刺到你,你刺他他沒有躲,他刺你你爲何要躲?”
夜鈴邇想了片刻,金和風怕是想用這個方式來測試他們二人的信任程度吧。
夜鈴邇沒有辦法完全信任司徒玦,因爲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她怕死,她對司徒玦的感情自己也沒鬧明白,又怎麼能突然完完全全信任他,但是……
“我知道了,我會試着不躲。”
夜鈴邇擡頭,司徒玦正專注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是那麼深情。
他是真的愛我嗎?
夜鈴邇直到現在心中還有一絲懷疑。
他真的沒有什麼事情騙我嗎?
“再來一次!”
“咻!”
樹枝再次劃破空氣。
夜鈴邇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識,一點都沒動,但卻忽略了手中的樹枝,竟然結結實實的戳在了司徒玦的胸膛上。
司徒玦微微蹙了蹙眉,夜鈴邇剛纔那一刺力道不小,又是用力氣極大的右手刺的,會痛是當然,好在司徒玦應該是有胸肌的,應當不會刺傷。
夜鈴邇低頭看了一眼停在自己胸前的司徒玦的樹枝,她目測了一下,大約就是一寸。
他怎麼會這麼準?
“鈴兒。”金和風有些失望地看了夜鈴邇一眼,他本以爲夜鈴邇會做得更好,卻沒想到反而是司徒玦一下子便掌握了訣竅,“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腳上,當然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再來一次!”
夜鈴邇點點頭,一次又一次。
到第九次的時候,司徒玦依舊能夠和第二次的時候一樣,每一下都準確地停在她胸前一寸,而夜鈴邇卻不停地出狀況,不是刺到他,就是停得太遠,沒有一次達到要求,她急得額頭冒汗,掌心冒汗,後背冒汗,能冒汗的地方都冒汗了,還有最後一次機會,難道她註定與這個從沒出現在武林中的劍法無緣了嗎?
她忽然覺得自己太過於重視了,本來學得到學不到對她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影響,她已經掌握了那麼多的功夫,之前王靖玦教給她的其實綽綽有餘,只是她自己一直荒廢着,在王靖玦離開了之後就再也沒有練過,現在又在金和風這裡學了不少的武功,而這個男女合練的招式,一個人是發揮不出效力的,必須是男女一起使出這個招式,纔是無人可擋,一旦司徒玦不在,或是他跟她分開了,那她練了又有何意義呢?
夜鈴邇看了看司徒玦,又看了看金和風,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樹枝往地上一丟:“我不練了。”
金和風很震驚,這三個月來,他發現夜鈴邇是一個很能吃苦很會忍耐的姑娘,而且很有悟性很聰明,好多地方都是一點就通,所以三個月學會他那麼多的東西其實是一個奇蹟,他原本以爲至少得一年,他一直憋在心裡沒說,是怕誇了夜鈴邇之後她會沾沾自喜。
他也用三個月的時間觀察了司徒玦,司徒玦雖然是個王爺,但他裝瘋賣傻二十多年,絕對也是個有耐心會忍耐並且極度聰明的人,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決定教他們二人皓鈴劍法。司徒玦的悟性在他意料之中,但沒想到夜鈴邇在一開始會放棄。
“鈴兒,你給我站起來,再來最後一次,你要是還是做不到,義父便不教你了。”
“不。”夜鈴邇很堅決地拒絕。
“爲什麼?”這回輪到金和風問問題了。
“不爲什麼,我做不到,就這麼簡單。”
“鈴兒。”金和風發現原來夜鈴邇也會耍小女孩兒的脾氣,畢竟這個丫頭才十五歲而已,“試完最後一次。”
“不試不試。”夜鈴邇索性把地上的樹枝踢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說什麼都不起來。
“鈴兒。”司徒玦想把夜鈴邇拉起來,夜鈴邇體重很輕,但她把力氣都使在了下盤,任憑司徒玦怎麼拉都拉不起她來。
扎馬步不是白扎的!
“我知道你還不能信任我,所以做不到。”司徒玦其實有點失望,他已經無比信任夜鈴邇了,但她卻還對他心存芥蒂。
“我經歷過的事你們根本就不懂,我被我最信任的人背叛過,害死了我最愛的人,我沒有辦法信任任何人,即使是你,王爺。”夜鈴邇悶聲說出這件事,這是她一直沒有辦法忘記的事,那個男人,如果叫她再見到他,她一定會用她所有會的武功蹂躪他一遍,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然後,殺了他!
看到夜鈴邇臉上露出的那種恨極了的表情,司徒玦沒有辦法體會,但也理解,他不知道夜鈴邇究竟經歷了什麼事,但他可以明白夜鈴邇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這樣,鈴兒,我教你一個方法,在刺我的時候把我想象成你的那個仇人,在要停手的時候把我想象成你最愛的那個親人,如果這樣還不行,那麼我們就不學了。”
夜鈴邇想了想,那個男人和她父親的樣子在她的腦海裡從來沒有消失過:“好,我再試最後一次!”
夜鈴邇站起身來,走過去撿起被她踢遠的樹枝:“來!”
夜鈴邇舉着樹枝站到司徒玦的面前,腦海中慢慢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臉,她眯起眼睛,司徒玦的娃娃臉漸漸變成了那個男人陽光帥氣的臉,他穿着白襯衫,打着她給他挑選的領帶,笑得無害,手中卻舉着一把黑洞洞的槍。
紀元澤!去死吧!
夜鈴邇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她還記得她現在在幹什麼,但她真的很想親手把紀元澤殺了。
就在這時,紀元澤的臉突然變成了她父親葉雲濤的臉。
夜鈴邇手中的樹枝猛地停下,她喘着粗氣,剛纔險些真的把手中的樹枝當成劍刺向了對面幻想出來的紀元澤。
司徒玦也被夜鈴邇剛纔那一下嚇了一跳,他第一次看到夜鈴邇露出如此兇狠的表情,彷彿要把他大卸八塊五馬分屍,但是就在那根樹枝快刺到他的時候,夜鈴邇的眼神又突然從兇狠變得溫情。
看來她曾經信任的人對她的傷害真的很大,而她最愛的親人的死也叫她真的傷透了心。
金和風看了看,笑道:“恭喜,你們做到了。”
之後,他們練習皓鈴劍法就變得十分順利。
夜鈴邇果然沒有猜錯,之前那個拿樹枝刺對方的方式果然是用來測試他們對彼此的信任度,如果沒有司徒玦那個方法,那她在還沒有開始練的時候,就在測試的階段敗下陣來。
這套劍法就像兩個人在翩翩起舞一樣,四目相對,心無旁騖,兩把劍在對方的身體邊劃過,但要做到距離一寸,不能碰到對方的身體,看似柔和的劍法,實則每一次都用盡了全力在舞動,就像測試時一樣。
他們的眼中只有對方,一旦有人打擾,那麼他們手中的劍便會無情地刺向不識擡舉的人,這一次,劍就不再是停在一寸的地方,而是深深地刺進不識擡舉的人的柔體。
他們僅僅花了一天便學會了皓鈴劍法,又花了三天時間練習鞏固,四天的時間,他們已經完全熟練融會貫通。
“明天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在夜鈴邇和司徒玦離開的前一天晚上,金和風來找夜鈴邇,說是有些重要的話要同她說,因爲關乎她孃的秘密,金和風很禮貌地送走了司徒玦,叫司徒玦先去他的住處待一會兒,竹樓就先讓他借用一下。
Wωω●Tтka n●℃ O
司徒玦當然沒有意見,馬上離開了。
金和風確認了一下司徒玦真的離開了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給夜鈴邇。那是個小布袋子,薄薄的,看着沒裝什麼東西。
夜鈴邇雙手接過,小布袋子很輕,好像是空的。
“打開看看。”金和風道。
夜鈴邇打開袋子,裡面是……一塊碎羊皮!
夜鈴邇強忍着自己震驚的表情,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將碎羊皮抽了出來,問道:“義父,這是什麼?”
“這是你娘留下的東西,算是她的遺物吧。這對她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她一生拿命守着這個東西,但她始終沒告訴我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麼用,今天我把它交給你了,你要記得要和你娘一樣,拿命守住這塊羊皮。還有,你要記住,如果你有幸見到類似這樣的羊皮,一定要拿到手,並且死死守住它們,千萬不要叫任何人得到它們!”
夜鈴邇重重的點點頭:“鈴兒記住了!”
五塊了,她手裡已經有五塊了,她記得赤練手中還有一塊,那麼她從來沒見過的就只剩下一塊了。
金和風說那是她娘一生用命守護的東西,而且她落水時腦子裡浮現的那個女人極有可能就是她娘,她的眉心有一顆硃砂痣,而且長相極爲美麗,那麼基本上可以確定,她娘白凝就是龍蘭古國的公主。現在她娘死了,那麼她就是龍蘭古國的公主。
難怪那些人聽到她是她孃的女兒,就都毫不計較的幫助她,看來都是衝着龍蘭寶藏來的。
王靖玦、赤練、玄霜,這三個人是一夥的,說不定王靖玦闖入丞相府刺殺她的父親,被她所救,成爲她的師父也是設計好的,爲的就是接近她,有機會把她納入玄霜樓,然後玄霜再下令讓她把所有的羊皮全都找齊。
金和風剛纔說她娘始終沒有告訴他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麼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龍蘭古國碎羊皮,他一個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又怎麼會不知道,裝純裝得太過了,反而露出了破綻。他把手裡的羊皮交給她,怕是想等她把全部的羊皮找到,然後再一舉拿下吧。
安沉香是他的人,說不定安沉香接近她也是爲了這個,什麼不準出谷,不準習武,金和風這樣一個武林高手,手下的人怎麼可能不會武功。
果然不可以隨便相信別人。
夜鈴邇忽然發現,只有司徒玦好像可以信任一下。
至少,他在她面前完全沒有提過什麼龍蘭,或者什麼羊皮,她這種會吸引羊皮自動出現的體質在靖王府也沒能吸引出一塊羊皮,就說明司徒玦手上沒有羊皮,再加上司徒玦好像並不關心她娘是誰,也沒有聽他提過什麼她娘二夫人什麼的,他只是一心謀劃着他自己的事情,招兵買馬,應該是想搶奪皇位。
司徒玦……
夜鈴邇忽然覺得,如果到時候她發現司徒玦也騙她,她一定會鬱悶到想死。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除了她父親。
暫時也除了司徒玦吧。
“還有一件事,除了這個羊皮之外,你還要找一樣東西。”
“什麼?”夜鈴邇很敏感。
“一把叫做飲血的劍。”
“劍?飲血?”夜鈴邇奇怪,爲什麼要叫她找一把劍,“那把劍長什麼樣子?”
“沒有什麼特別的,與普通的劍一般無二,只是劍身上有一塊血斑,類似桃花的形狀,劍柄上鑲着一塊黑色的石頭。”
“鈴兒記下了。”夜鈴邇心道,她又不是尋寶的,怎麼可能想找什麼就能找到什麼,那些羊皮還有個傳說,說只有公主能找到,所以她才能找到,可那把劍又不是羊皮。
“那把劍與你的身世有關,所以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得到那把劍。”
“身世?”夜鈴邇微微一驚,那就是龍蘭的東西了,她暗暗下定決心,還是要留心些。
“還有最後一件事,義父想在這懸崖下多住些日子,但金蠶谷不能總是沒有谷主。”金和風從頭上取下那枚雕花金針,“你帶上這枚金針,把它交給香兒,就說是我說的讓他暫代谷主。”
“是。”
金和風說完這些話便離開了,夜鈴邇將羊皮放到肚兜的內袋藏好,又把金針學着金和風的樣插到發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