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說了,在懸崖底下生活有諸多不便,像之前的衣食住,還有夜鈴邇此刻頭疼的洗澡。
女孩子都是愛乾淨的,夜鈴邇已經在牀上躺了五天了,她現在真的很想痛痛快快地洗個澡,懸崖底下是不缺水的,她掉下來的時候那個大湖裡就都是水。
可偏偏天氣這麼冷,在掉下來的那天,她就已經感覺到那冰冷刺骨的湖水刺入肌膚和骨頭所帶來的痛苦,她可不想再試一次。
以前看電視,古裝片裡的那些女的走在路上,說要洗澡就脫了衣服往湖裡去,這要是夏天也受不了,更何況是冬天,夜鈴邇纔不想受這份苦,怎麼着也得燒點熱水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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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現在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渾身都纏着紗布,沒有辦法自己動手燒水,而金和風是前輩,也不可能叫前輩幫她燒水,至於司徒玦,他還是個王爺呢,叫他幫忙好像也不太好。但是司徒玦還欠着見死不救她的人情呢,他連房子都造了,幫忙燒個洗澡水不是大問題吧?
“王爺?王爺?”夜鈴邇衝門外喊了兩聲,她不知道司徒玦在不在門外,快到午飯時間了,司徒玦說不定去外面覓食了。
夜鈴邇正準備放棄,司徒玦卻走了進來:“本王的王妃,喚本王有何事?”
“你猜。”夜鈴邇不好意思直接說,便這樣說道。
“王妃的心思如此複雜,叫本王從何處猜得?”司徒玦倒也不中夜鈴邇的計,只是反問道。
“妾身與王爺相處這麼些日子,王爺竟連妾身這麼點心思都猜不到,妾身真是太傷心了。”
司徒玦一臉“夜鈴邇你別給本王裝了”的樣子,笑道:“有什麼事王妃直說就行,本王若能做到,必爲王妃去做到。”
“這可是你說的!”夜鈴邇也不扭捏了,直說道,“妾身這好幾日沒洗澡了,想要點水洗個澡,這麼大冷的天,想必王爺也不捨得妾身用冷水洗吧,所以……”
“原來王妃是想要些熱水洗澡,這好辦。”司徒玦道,“這是金前輩說了,王妃這幾日都不能碰水,要等到傷口癒合纔可以,特別是肩上的傷。”
夜鈴邇瞅了自己那被兇狼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此刻被紗布裹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右肩,道:“等這個好得等到猴年馬月了,難道等到我全身發臭了才能洗澡嗎?”
“王妃應當相信金前輩的醫術纔對,有金前輩在,王妃的傷很快就能好了,但這一個月內還是不要碰水了,反正本王是不會嫌棄王妃臭的。”
“你才臭,你才臭。”夜鈴邇怒道,“不麻煩王爺屈尊降貴爲我燒水了,我也不過是受了點皮外傷,又不是斷手斷腳,燒水這種小事還是會幹的。”
“你現在受了傷,還是好好睡在牀上吧。”
“我躺得累了,想起來活動活動。”
“不行。”司徒玦把企圖起身的夜鈴邇又按回了牀上。
“我就要起來。”其實夜鈴邇起牀也沒什麼事,她就是想跟司徒玦賭氣,他叫她睡着,她就偏起,偏起。
“只要我在這裡,你就休想起來。”司徒玦算是放了狠話了,其實他也不想強迫夜鈴邇做她不願意做的事,但是夜鈴邇全身受傷也有他一半的錯,如果他當時不聽金和風的話,早點去救她的話,她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雖然她現在活蹦亂跳的,但那也是金和風的醫術好,其實她的傷十分的嚴重,那狼牙要是再嵌進去半分,夜鈴邇右肩的筋脈就會被咬斷,到時候她的右肩就廢了。
夜鈴邇強撐着坐起來,正要下牀,忽然她哀嚎一聲,捂着肚子又倒回了牀上,她抱着肚子在牀上左右打滾,邊滾還邊嚎:“好疼好疼!啊!肚子好疼!疼死我了!”
司徒玦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的,心想最近幾日都是他親自處理的食物,親自拿給夜鈴邇吃的,又怎麼會吃壞肚子呢?必然是這個壞丫頭要騙他離開這裡,才故意裝出來的。
“我一定是吃壞肚子了!王爺,你快找金前輩去!”
“你真的肚子疼?”司徒玦狐疑地看了夜鈴邇一眼。
“真的。”夜鈴邇抱着肚子可憐兮兮地點點頭,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司徒玦還是不相信,但當他看到牀上的一樣東西的時候,他才收起了疑惑的表情,道:“你忍着,我去找金前輩。”
司徒玦一離開,夜鈴邇就停止了打滾,心道:“這司徒玦何時這麼好騙?”
她笑着起身,卻又忽然笑不出來了。
因爲她知道自己裝肚子疼裝出事情來了,她趕緊朝牀上看去,那點點紅色的血跡,還有小腹傳來的微微的墜脹感,以及下面傳來的不適感,那明明就是……來月事了!
哎呀,糟糕!
她都忘了自己是個十五歲的姑娘,這次該是初潮纔對。
古代又沒有姨媽巾,她該怎麼辦,而且初潮會很痛吧……
難怪剛纔司徒玦的眼神突然變了,原來是看到了牀上的血跡,他莫非是以爲自己傷口開裂了?
剛想到這兒,剛剛還只是墜漲的小腹竟然開始陣陣疼痛起來,夜鈴邇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站也不是滾也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前也不是後也不是,總之哪兒哪兒都不是了。
上輩子夜鈴邇就深深的被痛經這個問題所困擾,誰知道穿越了還要被這個問題糾纏,老天是嫌她過得還不夠苦吧。
本來想離開去洗個澡的,現在看來也不行了,夜鈴邇只好乖乖地等在竹樓裡,看司徒玦什麼時候把金和風叫來。
金和風來了又有什麼用,就算他能看這個病,也不能告訴她古代的女人是用什麼來充當衛生巾的角色吧,男人哪懂這些?
夜鈴邇抱着肚子,一張生無可戀臉,她究竟是爲什麼要遭這份罪,她招誰惹誰了?
正想着,司徒玦和金和風推門而入,司徒玦看到夜鈴邇身下流的那些血,臉色一變,金和風倒是見怪不怪,叫司徒玦出去準備些乾淨的布條和草木灰來,有急用。
司徒玦確實不明白夜鈴邇究竟是什麼了,但金和風叫他準備的東西應當就是能救夜鈴邇的,他毫不猶豫便去了。
金和風走到夜鈴邇牀前,診了診夜鈴邇的脈,道:“沒什麼大礙,第一次而已。”
“金前輩,你看我這樣像是沒什麼大礙嗎?”夜鈴邇擡起頭,小臉煞白,嘴脣沒有血色。
“無妨,貧血宮寒,都是可以治的。”
夜鈴邇咬了咬蒼白的嘴脣:“那就請金前輩快些治吧,這種疼實在是很難忍受。”
金和風笑道:“女娃娃平日裡很機靈,現在怎麼這麼笨,你丹田中的內力便可以溫養你的……腹部,你可以試試。”
夜鈴邇悄悄地翻了個白眼,金和風好像絲毫不放過任何可以鍛鍊她的機會,就連痛經這種事,竟然都叫她自己用內力解決,哇,這可比現代那些男朋友一口一句“多喝點熱水吧”有用多了,也更寒心啊。
難怪金和風一大把年紀了,好像還是單身哦。
夜鈴邇一開心,就忘了肚子疼這回事。
要是叫金和風知道夜鈴邇此刻在想什麼,夜鈴邇估計會比現在更痛十倍,金和風隨隨便便一針都可以叫夜鈴邇痛不欲生,但夜鈴邇保證不會叫金和風發現她心裡的那些小九九。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司徒玦便把布條和草木灰弄回來了。
金和風接過東西,便叫司徒玦離開,司徒玦離開前還擔心地看了夜鈴邇一眼,他大概以爲夜鈴邇出什麼大問題了吧。
“知道怎麼用嗎?”金和風將兩樣東西放到夜鈴邇的牀邊,夜鈴邇看了一眼,搖搖頭,又不是姨媽巾,打開就能粘上,這什麼布條,布條不會直接透過去嗎,又沒有塑料膜擋着。這什麼草木灰,幹嘛的呀,難道要抹在布條上嗎?
夜鈴邇一臉迷茫地看着身旁的兩樣東西,看得金和風直搖頭,道:“幸好我還對這些東西瞭解一二,就勉爲其難教你一下吧,本來這些都該由你孃親……”
“我孃親……金前輩到底和她是什麼關係?”莫非是老情人?
金和風嘆了口氣,沒有接下這個話茬,而是接着道:“你若是再不聽我說,就該血流成河了。”
夜鈴邇難得的小臉一紅:“前輩請講。”
經過金和風的耐心講解,夜鈴邇總算知道這兩樣東西該怎麼合併起來變成姨媽巾了,古代人真是智慧無窮,太會利用大自然了。
夜鈴邇終於將下面洶涌的地方給擋上了,而且按照金和風所說用自己的內功幫自己調理了一下,果然便不疼了,只是還有一點點垂墜感,這是沒有辦法消除的。
夜鈴邇看了金和風一眼,心裡轉過幾個念頭,然後她挑了一個可以說出口的,道:“金前輩應該和我娘很熟吧,既然我與金前輩如此有緣,能否有幸認金前輩做幹……咳,做義父。”
乾爹二字就在嘴邊,夜鈴邇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還好她說話之前還經過了大腦,想到了在現代,乾爹這個詞可不是什麼好意思,她夜鈴邇認金和風爲義父是想找棵大樹好乘涼,但絕對不是想“傍大款”什麼的,只是爲了保命而已,保命,而已!
“你真是這麼想的?”金和風的眼中似有淚光,看着夜鈴邇的眼神中帶着父親般的慈愛。
夜鈴邇忍不住後退,金前輩你入戲太快了,這就把我當女兒了?
“可以嗎?”
夜鈴邇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如果她娘真的是金和風的老情人,那夜胥不會喜當爹吧?
這只是一種婉轉的表述方式,她其實想說的是她不會真的是金和風的女兒吧,她知道世間巧合很多,但是也不會這麼巧吧。
“可以可以。”金和風老淚縱橫,“沒想到我到這個年紀還能認個女兒,真是上天憐我。”
夜鈴邇看金和風的年紀也不是很大,與夜胥一般大,要是找個老婆,努力努力,還是可以老來得子的嘛。
但她可不敢真的把這種不尊敬的話說出來,畢竟現在是要認義父的時候。
“黃天在上,厚土爲證,今日我夜鈴邇認金和風老前輩爲義父,從今以後,我將孝順他尊敬他,把他當成我的親爹來服侍。”夜鈴邇說着便要爬起來拜他。
金和風知道夜鈴邇現在的狀況,便拉着她的手,道:“行了行了,有這份心就好了,別起來了。”
夜鈴邇本也不想拜他,不過是做做樣子,要是金和風不阻止她,她會立刻裝痛倒下去的。
“你現在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你好好睡一覺,義父就不打擾你了,想吃什麼跟義父說,義父替你去準備。你是有說過想燒熱洗澡水洗個澡是吧,你現在不能洗澡,等你過些日子,義父幫你做個洗澡用的大木桶,替你燒很多很多熱水,叫你洗個痛快,怎麼樣?”
認了義父之後,金和風突然就換了一副嘴臉和腔調,之前是生怕她得不到鍛鍊,現在是生怕她磕着碰着,最好事事都照顧周全了。
就認個義父而已,至於變這麼多嗎?
“多謝義父,義父是長輩,鈴兒不敢麻煩您,等我過些日子身子好些了,這些我會自己去做的。不勞義父費心,更何況,還有一個靖王爺在呢。”
“靖王爺那可是王爺,難道還真要叫他替你去燒洗澡水嗎?”金和風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夜鈴邇已經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王爺閒着也是閒着,再說了,義父剛纔使喚他做事不是也使喚得挺爽的嗎?”
夜鈴邇此話一出,二人相視一笑,心知肚明。
門外似乎有些動靜,金和風話鋒一轉:“誒,不管怎麼說,王爺除了王爺的身份,那還是你的夫君,你既已嫁他爲妻,就要做好妻子的本職工作,夫爲綱,怎麼能讓夫君爲你做事情呢?”
“金前輩此言差矣,鈴兒既已嫁我爲妻,那便是我的內人,照顧我是她該做的事,那麼反過來說,照顧她也應是我該做的事。”
夜鈴邇和金和風的雙眼同時一亮,夜鈴邇是奇怪,這司徒玦怎麼會有現代人的思想,現代的男人也沒幾個有他有覺悟的,知道要體諒妻子,要和妻子互相照顧,而不是要妻子單方面照顧她,而且夜鈴邇也奇怪,從司徒玦之前的表現來看,沒看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哪,除了佔有慾強和醋勁大這兩點,夜鈴邇沒在他身上看出任何特質,對了,還有會演戲裝傻。
金和風則是奇怪,司徒玦怎麼會這麼沒有王爺架子,他也是知道司徒玦本是個傻王爺這件事的,所以在之前猜到司徒玦身份與他聊天之時,他還疑惑過司徒玦裝傻的原因,後來一想宮中傳出來的那些秘史,也就不奇怪了,無非跟他的母妃還有當今太后有關係。在和他的談話中,金和風發現了司徒玦是個心機很深,並且很懂得隱忍的人,但對夜鈴邇的態度卻是忽遠忽近,忽冷忽熱。說他關心夜鈴邇吧,可有時候夜鈴邇又不喜歡靠近他,似乎他曾經對夜鈴邇做過什麼叫她傷心的事,所以夜鈴邇纔會避着他,說他不關心吧,可那天狼羣攻擊夜鈴邇的時候,他一度很想衝出去,金和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攔住了他,並再三保證夜鈴邇絕對會沒事的,他才同意在一旁觀戰。而當時他們站的那棵樹,樹幹幾乎被司徒玦一拳一拳打爛了。
“那鈴兒就交給你照顧了,我要爲鈴兒去找一些藥材。”夜鈴邇朝金和風使了個眼色,金和風立刻心領神會,“鈴兒很想要熱水,也一併拜託王爺了。”
“不敢不敢,金前輩現在是鈴兒的義父,那便是我的岳丈,岳丈叫我做事是應該的。”司徒玦此話一出,夜鈴邇便知道剛纔她與金和風的話司徒玦都聽到了,他們後來發現的聲音,說不定是司徒玦叫他們發現特地弄出來的,那麼他現在好似一下子失了王爺的身份似的樣子也能夠理解了,是做出來給他們看的吧,在金和風的面前畢恭畢敬,之前雖然一口一個“金前輩”的叫着,但絕對沒有這個態度。
這又是何必呢?
夜鈴邇扶額,王爺,您玩得開心就行。
“鈴兒,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司徒玦突然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也不似平日裡開玩笑似的叫她王爺,而是喚她鈴兒,叫夜鈴邇心裡一震,司徒玦一會兒一變臉,這會兒又不知是什麼意思?
“王爺請講。”夜鈴邇道。
“我以後再也不會叫你冒這麼大的險了,就算別人再攔着我,說是爲了你好,我也不會看着你被任何人傷害。”
本來這種話聽在夜鈴邇耳中該是感動至極的,偏偏夜鈴邇就領不了司徒玦這份情:“王爺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下半生由我來保護,再也不會叫你一絲傷害了。”
司徒玦說着便走過來,將夜鈴邇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王爺,來,您請這邊坐。”夜鈴邇拍了拍牀沿,示意司徒玦坐到她身邊來。
司徒玦很聽話地走過來坐在牀沿上,眼裡臉上滿滿的都是對夜鈴邇的關心。
金和風已經走了,房裡僅剩他們兩個人。
“哎。”夜鈴邇不知道該怎麼開始這場談話,只好先長嘆一聲,“王爺,你說的話鈴兒都明白,既然你這樣說了,那鈴兒也有些話要同你說。”
“說。”司徒玦簡潔明瞭地蹦出一個字。
“其實你不用裝,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挺討厭我的?”夜鈴邇道,“你先不用回答,聽我把全部的話說完。首先我承認我這個人以前是挺大女子主義的,你可能不懂什麼叫大女子主義,就是誇大的女權主義,我很喜歡自作主張,自己開心就行,經常不管別人的感受。遇到什麼事情,我會去尋求誰的保護,喜歡一個人硬幹硬闖,覺得自己誰都不輸,自己一個人什麼都能夠做成,什麼都不怵。我知道自己長得醜,又很兇,說話又很難聽,其實也不是過分聰明,有時候有點小聰明,得逞了又會很開心,其實就是自鳴得意,小人嘴臉。雖然這樣說自己我十分不爽,但是我這個人唯一的一個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其實我有很多底線,一點都不喜歡別人觸碰,比如討厭別人騙我,比如你之前有暗示我水性楊花,不管是我自己過激理解,還是你真的有這個意思,我只想說,我前前後後見過很多男人,但我跟他們說笑打鬧,扯上關係,我腦子裡的念頭只有一個,就是保命。我毫不客氣地說,嫁給你是情非得已,爲你做事也是爲了保命。包括我學武功,學醫術,無非還是爲了保命。我這個人本來很傻很笨,我剛開始也說了,我不懂得尋求保護,但是我現在卻很惜命,因爲我這條命是老天爺發慈悲才還給我的,我曾經不小心因爲自己的無知自己的太傻太天真丟了自己的命,也害了我最愛的人,但是好在,老天爺看我可憐又叫我活過來了。你知道這種感受嗎?當你以爲自己死了,再睜開眼睛,卻還是在人間,但那個最親最愛的人卻不在了的那種感覺?你說你想保護我,其實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很想笑,但是我還是要真心誠意地謝謝你,我不知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因爲我不覺得我這樣的人不值得別人去保護。一旦我真的把命交給別人了,那麼如果那個人騙我,他會死得很慘的,因爲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你確定,你還要保護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