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靈顫抖着放下手,看着高清揚,聲音哽咽着:“清揚姐,你……”
高清揚又反手給了單靈一巴掌。
全場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靜止了一般,目光都集中在這兩人身上。
“是我們的錯,對不起,”高清揚對路遠寒鞠了一個躬,又轉過身對章一澤、紀小季、伊小雨、江蕭蕭分別鞠了躬,“是我們一直在利用你們的仇恨,用枯人的話就是,結束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高清揚牽起單靈的手走出房間,把單靈抱在自己懷中,她強迫自己不準流淚,可又控制不了聲音裡的哭音,“小靈。你要現在想還手就動手吧,你打死我我也認了。我知道你心裡很恨很痛苦……但是,那不是屋裡那幾個十幾歲孩子的責任。是……”
“是萬古,是他!”單靈哭喊着。
她的心,在這幾天裡一次又一次遭遇毀滅性的傷害,得知當年閨蜜蕭漩早已死去,親姐姐單雪現在又不知所終,水無夢和樓靈也可能因爲包庇自己在日後受到牽連,又知道連這六十年來一直給她們帶來希望的枯人都在欺騙和利用自己。單靈根本沒有辦法讓自己在堅強下去了。
魔星站在門口,望着痛不欲生的單靈,常有的笑也凝固了,他褐色的眼珠裡透着異樣的光芒——他想代替高清揚擁抱住單靈,很多年前,他也見過如此痛苦的單靈,想要擁抱卻不能。
爲什麼?每次看見她的痛苦,能擁抱她安慰她的都不是我?
“想去安慰她,就去吧。”霜俊傑在魔星背後,說。
“哪裡有的事情。”魔星轉身,走進屋裡。
霜俊傑望着魔星的背影,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心中嘆息:魔星,你比涉新石更加適合照顧單靈,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啊。
“別恨青田,也不是他的錯。”高清揚閉上眼睛,與單靈緊緊相擁,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留下來。
不是枯人的錯,他是這個團隊中最睿智的人,只有他知道最正確的選擇是什麼,爲了顧全大局,讓一切都回歸正常,他被迫要欺騙大家,要讓自己成爲千古罪人。倘若一開始就告訴我們全盤計劃,我們可能會和路遠寒他們一樣不會按照最完美的計劃行動,憑着自己的衝動毀掉一切,也丟掉性命。
高清揚邊流淚邊這樣想道——她的命她的一切都是枯人給的,又有什麼理由去恨他。
十一月閣,救助室內。
喻原艱難地直起身來,他才發現自己竟已在閣中了,是誰救了他?喻原皺着眉頭,看到身邊的日曆,沒想到已是七月份了,看來自己已沉睡了一個多月。
餘鐵鈞。
喻原腦袋中目前只有這三個字,在他的印象裡,餘鐵鈞在月界一直是一個正義之士,可是爲何會在血洗人界那晚對自己痛下殺手?
喻原明白這絕不是餘鐵鈞自己的決定,他仔細回想着那晚的種種狀況,思索一番後,渾身發抖。
那時,喻原已經感覺到金敏俊在接近凌語晨了,可是又被一個羽者的魄源阻擋住了。
如果說,在自己昏迷後,假設凌語晨真的被綁走,所有的嫌疑必定轉移到金敏俊身!喻原想起那晚嗎,在餘鐵鈞擊傷自己前發生的事,再聯想到他被砍傷時感受到凌語晨身邊的那兩個人的魄源,害怕地發起抖來——不可能真是這樣吧?
“看來你醒了。恢復的不錯嘛。”
喻原聽見這聲音,一驚,連忙擡起頭,看清眼前人時更是心亂如麻,強裝鎮定道:“您爲何會出現在我們閣中,這離你們閣雖不能說是太遠,可畢竟這也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呦。膽兒挺大嘛。”
“你究竟想做什麼?”喻原顯得異常嚴肅。
“做什麼?你當然明白。”
“殺人滅口是嗎?”
“哈!”那人大笑道,“我以爲,涉新石選你去觀察路遠寒,就是因爲你笨好利用呢。沒想到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笨嗎,可惜,你現在想通的也太晚了。”
“閣主知道後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喻原想伸手拿劍,可他發現無論是月劍還是魄戒、魄鏈都不在身邊。
“找劍是嗎?給你。”
那人丟出一把劍,喻原接到後,看到劍身頓時怒火衝心,雙眼通紅對來人吼道:“你對我的緣吳劍做了什麼!?”
原來喻原的劍鞘已無,劍柄也被削去一半,劍身上也都有很多刮傷痕跡,甚至還有缺口。
“呦。一個僅僅只能讓自己月劍達到初生的月衛,還有資格去保護自己的劍嗎?”那人倒是大方,坐在了喻原牀邊,甚至半躺着,“估計你的月劍都想自我了結了吧,看看人家夏依,五年就成了第十八月衛,聽說金敏俊在幾個月前因爲閣中事變人手不足還把她提到第三梯隊了吧。再看看雙心,從成爲月衛到成爲閣主只用了二十幾年吧。再看看你,從金天閣主去世時你就是第三十位月衛了,八十年了,你才上升四位。你對得起你的月劍嗎?”
喻原受不了這種嘲諷,舉起已經殘破不堪的月劍對來人砍去,可他都沒有看清那人是怎麼移動的,就感覺到背部一涼。
是喻原他自己的劍捅穿了自己的身體。
是什麼時候那人奪走了自己的緣吳劍,又是什麼時候從背後捅了過來?喻原不知道,實力懸殊太大了。他的嘴角邊慢慢溢出血來,睜大了雙眼倒在牀上,並還未死去。
來人用右手抓住喻原的脖子,提起來,用另一隻手擊斷喻原的月劍,喻原的胸口伸出的只剩一把斷劍。
“人死,劍隨其毀。劍毀,人也必亡,”來人丟下喻原,冷冷道,“我們都明白,月劍遠比我們自身更強大,與其說我們拿着它在戰鬥,更不如說它在指導我們戰鬥。這一次,我讓你與你月劍一起死去,沒有誰拖累誰,也算是對得起你身爲月士的光榮了。畢竟,我也是月士,這是我這生中最驕傲的事。”
喻原死死盯着其的背影,想反駁,斥責那人根本不配做一個月士。
“喻原。其實你是個好人。但是,你死在你現在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你一直沉睡着,直到我們目的達到你再醒來,那時你也就對我們沒有威脅了,我們不必前來冒險殺一隻螞蟻。怪也只能怪你醒的太早了,只能怪你的性格太過正直和容易被利用,你要知道,在月界,沒有誰是正義的,也沒有誰是邪惡的。沒有真相就絕對是真相,也沒有陰謀就絕對是陰謀。你死了,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
喻原喉嚨裡發來呻吟的聲音,他想要說話,用最後的一絲力氣挽留自己身爲月士的榮耀。
“別指望涉新石會給你報仇了。有一個詞叫明哲保身,你的死反而會讓全月界人都以爲是他乾的,所以他絕對會利用你的死,再給已經是自身難保的金敏俊蓋一個黑鍋,這也算是你爲你閣主證明清白做出的最後一個貢獻了。”
救助室內又是一片寂靜,已充斥着血腥味。喻原一直瞪着雙眼,死也不瞑目,在他快要徹底失去意識前,他看見一個溫柔的女子正心疼地撫摸着他的臉,喻原沒辦法看清女子的臉,他知道,是他的緣吳劍人體化了。
原來死亡也不過如此:世界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任何光源罷了。因爲無比熱愛生命,所以無比尊重死亡,一種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
死亡只不過是一個拷問人性的“煉獄”,死亡無非是一扇門,逝去並不是終結,而是另一段行程的開始。死亡是結束現有該結束的一切,而開始即將開始的一切。死亡不過是向彼生的過渡,你應該愉快地祝福。
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種方式的延續的過程。死亡,不過是從一個世界進入到另一個世界的一次旅行。
生命只是對死亡地賠償,死亡不過是活着地獎賞。你我不過是生命和死亡的過客,時間依舊嘀嗒;時間就是是個圈,0是生,24是死亡。當你解答了生命的一切奧秘,你就渴望死亡,因爲它不過是生命的另一個奧秘。
抱歉了,我的緣吳劍,我讓你跟着我窩囊了一輩子。但,謝謝你。
……
月界內。
“十一月閣有月衛死了!?”
“不會吧,據上次四月閣死了三個月衛只隔了三個月啊!”
“是啊。最近月界又開始動盪不安了!”
“唉,希望不會像八十年前那樣。”
兩名月衛邊跑邊交談着,喻原之死引發了月界很大的騷亂。雖說喻原只是排在第五梯隊的月衛,實力在明暗之戰中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整個月界共有十四萬四千名月士,其中月衛級以上僅有三百六十五人,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在戰場上死去,而是像喻原這樣不明不白在自己閣中被暗殺,必然會引起極大轟動。
更何況喻原是金敏俊案中的直接證人之一,既餘鐵鈞醒來失蹤後,喻原醒來便被殺,讓這起案件更加撲朔迷離。
現在嫌疑集中在兩人身上,一是金敏俊,另一位是涉新石。因爲金敏俊已經奪取被封印的魄生裝置,且現在下落不明,以他實力殺害月衛級簡直是輕而易舉。
但另一派的言論則認爲如果金敏俊真的選擇在已被通緝的情況下殺人滅口,更是給自己抹黑,而能在十一月閣中殺人的也只有涉新石能做到。
令人困惑的是,總閣主竟如此反常的沒有選擇召開閣主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