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意界人並沒有就此滅絕。
八十年前,金天總閣主被暗殺,月界陷入多年動亂,直至六十五年前現總閣主誓天平定動亂,月界總算有了約五年的平靜期。
可惜,已經掌握枯人技術甚至盜走魄結的萬古有着更大的野心,選擇了叛變,帶走了月羽大戰後上任的兩位閣主——蕭南火與金敏中。
在正式叛變前,萬古、蕭南火、金敏中閣中不少月衛成爲他們的犧牲品,包括副閣主單靈,單雪和路葉生。
他們三人爲了製造更優質的意界人,用魄結吸收那單雪、單靈、路葉生等人的魄源,在魄區利用無數月衛的魄源又製造了新的一批意界人,又一場動亂產生。
爲了成功離開月界,萬古將三位副閣主作爲替罪羊,他爲了讓真相石沉大海,萬古打通各種關係,讓月界三十六人政議團做出了處死副閣主們的決定。
雙心盯着痛苦萬分地高清揚,面如死灰,他想起隨後在五月閣發生的事情,嘆道:“萬古沒想到的是,就在他正式叛變那一天,魄結消失了。”
“是……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高清揚蹲坐起來,頭髮散落。
紀小季扭過頭,看着近乎崩潰的高清揚,雙心不動聲色,俯視着他們,他的臉上沒有一點波瀾,他像個沒有感情的人。
“魄結先是在所有月閣轉了一圈,引起衆閣主注意,最後來到了五月閣內,當衆閣主趕到時,看到的場景是,枯人與我正在試圖回收魄結,隨後萬古理所當然的將這一切嫁禍到我們頭上。”
“是。那一天我也忘不了,畢竟我在那天是第一次看見枯人的終生。”雙心落在地面,看着昔日的長官,面帶嘲諷道。
“是。爲了生存,枯人幾乎是捨棄了一切。”高清揚嘆了口氣:六十年來的心酸就爲了這一天,結果沒想到還是全盤皆輸。
“枯人雖與當時的八位閣主一戰絕無獲勝可能,但使用破壞力驚人何況又是具有腐蝕效果的終生,還是爲他換取逃亡的時機,並且在金敏俊的幫助下,救出三位副閣主,和他一起逃往了人界。”雙心回憶起枯人的終生,也不免打了個寒顫,那是他見過最恐怖的終生。
“所以,枯人的計劃便是奪取並毀掉魄結,掩蓋以前所有的罪行?”紀小季死死盯着高清揚,聲音顫抖問道。高清揚扭過頭不看紀小季,身體發抖,也算是表示默認。
“但,你所知道的這真相就是真相嗎?”雙心忽然怪笑着,盯着高清揚,眼神故作憐憫。高清揚猛然擡起頭,不明白雙心的意思。
“枯人大概是這麼和你們說的吧?”雙心將雙手放於背後說道,“奪取魄結後,將其帶回,引起月界的注意,月界必會派追兵找回魄結。你們便在這時告訴人界少年真相,他們的仇人是萬古一衆,是蕭南火、噬血、袁定真之類,即便少年們心有不平也會跟隨你們前往所謂的暗月界。然後在那時開展所謂的終極計劃,當着月界衆閣主們的面毀掉魄結,主動對萬古等人發動進攻,從而洗清污點,證明清白?”
高清揚一驚,雖說枯人的說話方式與雙心不同,但大致意思便是這樣。她徹底地震撼了:眼前的少年竟完全看透了枯人的心思。
“呵……如果枯人的計劃真是這麼愚蠢,那他就不是枯人了,”雙心詭*笑,“估計除了枯人你們都想再一次回到月界吧,證明清白便是枯人利用你們的最好心理攻勢。”
“到底什麼意思,你!”高清揚吼道。
“什麼意思?”雙心反問道,“被枯人所利用和欺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他那樣的智商和情商以及極具欺騙性的外表還有那無人能敵的演技,騙下你們也不足爲奇。莫過於利用仇恨、感情或者其他更讓人失去理性的東西,加以他卓越的領導力和組織力,讓你們聽從於他安排簡直輕而易舉。”
高清揚不再說話,她這兩百年間見過枯人的真實情緒僅僅兩三次而已,雙心的話不無道理。
“他告訴你們洗白的終極計劃只是騙你們上路罷了,是他實現自己真正終極計劃的一環而已,”雙心不屑道,“恐怕他早就料到,哪怕他設計的再怎麼精妙,沒有超越閣主級實力的人也無法完成這種計劃,所以他肯定清楚,你們八人來到月界的結果只有一種,全軍覆沒。
“他肯定很清楚,我絕對會完全識破每一環,他料到我一定不會離開五月閣,然後你潛入密室奪取魄結,而我也必會然阻止你的行爲。他絕對算到這一步了,決心利用我會將計就計這一點,所以他擺下計中計,故意讓你們被捕於我手中。”
“怎麼可能!”高清揚喊道,“就算是計中計,你就算知道了,那爲何還是要過來裝作中計了!你絕對在誣陷枯人!”
“他這種滿身污點的人都不用我誣陷了,”雙心冷笑,“第一,他明白我絕不會讓你真的奪去魄結,所以我明知是計也依舊前來。第二,他計劃中的另一項便會在同時啓動,而這項計劃的結果我也很感興趣……那就是——路遠寒。”
“什麼?”紀小季和高清揚聽見路遠寒的名字都暗吃一驚——爲何會牽扯到路遠寒,雖然他是所謂的關鍵人物,可這與枯人的終極計劃似乎並沒有直接聯繫。
雙心笑容越發詭異起來,嘆道:“不愧是枯人,我的每一步他都料到了。”
他雖口中這麼說,但心裡卻暗想:不,如果是魔星或者霜俊傑算到這一步估計已經是極點了,他們肯定會覺得已經到了計謀的終點了。可是,用計的人是枯人,絕不會這麼簡單,他必然連我把計中計都看透並且知道路遠寒此刻在做什麼都算到了,我絕不能輕視。
人界,意大利。
又是意大利啊,枯人感嘆着。他想起小時候父母常帶着自己來人界玩,去的最多就是爸爸的家鄉意大利,那時候羽界和月界還和平相處着,月界也沒分裂。
枯人回憶着往事,眼神又一次黯淡下來,想起在月界還生死未卜的八人,心裡嘆道:一定要活着,也許真相會讓你們所有人都無法原諒我,甚至是連清揚都沒辦法原諒我,但是,沒辦法啊,我只能這麼做。
枯人嘆口氣,撥通電話:“江伯父,是我,我到羅馬了。”
電話掛斷後,過了一會兒,一輛豪車來到了枯人在電話中所說的地址,車上下來一位中年女人,雖說已到中年,但那女子仍保養的相當好,看起來頂多三十而已,她看見枯人後,摘下墨鏡,開心又不失優雅地詢問道:“青田,你怎麼突然來羅馬了?都不事先通知下。”
枯人不好意思揉揉自己的銀髮,說道:“哎呀哎呀。昨天突發奇想就買了機票來了,要不是蕭蕭生病還沒好,我就帶她一起來了!”
枯人在心裡苦笑道:自己怎麼可能用飛機那麼慢的交通方式,從中國坐飛機到羅馬至少要十一個小時吧,而自己用魄行幾個小時就到了。
“瞧你這什麼話,”女子怪道,“來了就讓我們好好招待你吧,你江伯父親自開車來接你了,這段時間真感謝你對小女蕭蕭的照顧了!”
“哎呀哎呀。哪裡的話,蕭蕭現在由清揚照顧着呢。”枯人張開嘴大笑着,眼睛都彎彎的。兩人寒暄了一陣,枯人坐上了車,那一刻心裡想道:對不起了兩位,我未能照顧好你們女兒。
幾天後。
“那伯父伯母再見,我下次再來意大利看你們。”枯人寒暄着目送兩位中年人的離去,然後獨自離開機場,前往一個沒人的地方,開始魄行回到石鎮。
枯人正魄行在海洋上,他盯着空下壯闊無邊的海洋,仰起頭,望向黑暗的天空,表情陰冷,令人心中發寒,他心如刀絞,卻不允許自己落淚。
我不允許別人看見我的脆弱,不允許別人看見我的眼淚,那些世間最痛苦的、最陰暗的、最醜惡的以及最難以承受的只能埋在我的心裡。哪怕是遺臭萬年,哪怕是衆叛親離,哪怕是失去自己的生命也要守護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也要親手報仇雪恨。我不會後悔。
枯人面目猙獰,他自始至終不允許自己真正地在別人面前宣泄他真實的情感了。他心想:這麼多年了,你若問我累嗎,我會說,我當然累,爲什麼不會累。你若問我,你要休息嗎,我會說,絕不休息,我沒有資格休息。
江蕭蕭,女,十七歲。雖是人類後代,但是是千年難遇的高級魂悟者,自幼有着驚人的魄源,與路遠寒同年同月同日生。正因如此,自幼便受到枯人的關注,爲了保護她,在她出生當天枯人便用第一百四十四式封咒徹底封印了她的魄源,卻未想到十七年後因爲路遠寒的緣故讓她重新恢復了魄源。
人總歸逃不過宿命嗎?明明已經改變它了,明明看起來好像不會再進入到宿命的輪迴了,卻爲何總會在一個出其不意的時刻,讓一切又陷入不堪的循環,無法逃離。枯人心想道:恐怕沒多少時間了,江蕭蕭的魄源就會徹底爆發,那一天會怎樣?
此刻,枯人又回過頭看了一眼遠去的意大利,輕聲說道:“媽媽,我走了。蕭蕭就由我來照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