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拉下一片黑幕的時候,房門處傳來門把手扭動的聲音,原本因爲鎮痛藥物作用昏昏入睡的方鱷立刻睜開了眼睛,看着那扇門。
門被緩緩推開,但他看到是自己期待的那道身影時,臉上露出了笑容。
來人身材不算高大,骨架看起來都有些小,房裡沒有開燈,他整個人都像沉入了黑暗之中一樣,但是方鱷對他很爲熟悉,自信自己沒有認錯,因爲也只有他才能輕鬆越過門外守着的那些警員,從外面進來。
“韋哥,對不起。”方鱷率先開口道。
“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死就好。”那人的聲音有些淡,“怎麼弄得這麼慘?報告我都看過了,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聽聽你說才行。”
方鱷點頭,就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其實他覺得這事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就招來橫禍,他要是知道打一個鋁合金窗裝修師傅會惹來蘇植,他絕對不會做,甚至要他見到那鋁合金窗裝修師傅有多遠躲多遠他都可以答應……
“你說事情的起因不是因爲他想搶垃圾回收業務,而是爲了替他朋友報復?”那人有些驚訝說,在那份報告中,方鱷說矛盾的起端是垃圾回收業務,他還以爲真的是這樣。
“畢竟我們派人打了他朋友,要是這樣說,我怕有麻煩,所以就沒有說出來。”方鱷給出了理由,至於當時聽到了蘇植說出原因的阿汪幾個混混更是不敢提這事,在證詞中都推脫說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子。”他低聲說了一句,陷入了沉默中。
“韋哥,要是這事難辦,我改口供把事情都攬下來,我想過了,不會判死刑的。”方鱷突地開口說。
“你要是進去了,我的生意怎麼辦?你們現在躺在醫院裡一天,我每天都會損失不少,我過來之前外面的地盤才勉強維持住。”他冷冷地說。
方鱷不敢多說,他的心臟跳動了起來,知道這事大概是沒有問題了。
那人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着樓下漸次亮起的燈光,“放心吧,你們都不會有事的,區區一個能打的武夫而已,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他在季山經營多年,即使縣裡那幾個位置表面上比他高的人有時候也不得不看他臉色,他纔是季山無可爭議的霸主,對他來說,季山就是他的後花園,誰敢踐踏他的後花園,他就要把那人的腿給打斷!
方鱷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抹狂喜,他可是恨極了蘇植,現在韋哥說替他報仇,他當然狂喜不已了。
“不過你讓我失望了,居然傷了這麼多人,我不希望再有下次,這次所有人的醫藥費都由你來負責。”他轉身淡然加了一句。
方鱷一臉肉疼點點頭,三百多人的醫藥費實在太龐大了,以他多年積累下來的豐厚身家也難免傷筋動骨,但是他不敢不答應下來,韋哥的決定從來不容置疑!
早上縣府的一個小會議室內一片肅穆,說是小會議室,是因爲參加會議的人數不多,但是這是縣府這邊最重要的會議——縣委會議,出席會議的都是季山縣委,共十一人,旁邊還有負責記錄的秘書若干人以及從警嚓局趕來的竇樂山。
昨天就臨時決定召開這次會議是因爲昨天發生的特大械鬥事件,事情發生之後,縣委這邊高度重視,才定下來這個會議。
竇樂山是以列席會議的形式參加這次的縣委會議,縣委會議不僅僅是隻有縣委才能參加的,有時候非縣委領導也能列席會議,所謂的列席會議就是在會議中可以提出建議,但沒有縣委的表決權,說透了其實竇樂山就是來負責解說案子的高級ppt……
竇樂山現在正在認真地作報告,即使這些東西昨天他就彙報過了,但是今天這麼多縣委領導都在,他也不得不認真對待,他報告完畢之後,又有寥寥幾個縣委開口詢問,大多是集中在一人打三百人或者傷亡人數或者兩人衝突起因的幾個問題上面。
對此,竇樂山早已經在昨天考慮過,他斟酌用詞,把問題都給回答了。
竇樂山回答完之後,整個會議室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竇局長,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那蘇植還有方鱷的責任認定上面,對嗎?”縣委書記郭景勝開口問。
“是的,現在兩人各執一詞,蘇植說他想進入季山縣垃圾站回收這一行業,遭到了方鱷的威脅,之後他去城西垃圾站想談業務,就被方鱷帶人給圍住了,再之後就發生了械鬥,蘇植說他出於正當防衛,而方鱷的說法是蘇植挑釁在前,約他在垃圾站前械鬥,他才帶人前往談判,結果蘇植見到他們二話不說就砍,他們這邊雖然人多,但都是善良的人,他叫自己的人不要還手,結果蘇植變本加厲,把他們的人都砍了。”竇樂山又重複了一遍這番說辭。
“警局這邊就不能確認他們兩個到底誰在說謊嗎?”縣長楊信厚有些不滿地說。
“這個很難,兩人都沒有太多的人證物證,都是他們在說,警局這邊暫時還沒有辦法鑑定。”竇樂山裝作一臉無奈地說,其實他心裡卻是在腹誹,辦法當然是有的,但是他不能這樣說,因爲這事早已經不是純粹的刑事案件,他纔不會做這種傻事。
“那警局是不是已經有傾向了?我昨天聽說警局那邊已經給那個叫方鱷的立案偵查了,對嗎?”縣委副書記宋文濱瞥了一眼竇樂山說。
“宋書記聽到的都是真的,確實是立案了,那是因爲蘇植的律師朱達同來報案,又符合立案條件,警局沒有理由不立案,如果方鱷那邊有人過來報案,符合立案條件,我們也同樣會給蘇植立案的。”竇樂山眼角微微一跳,好在他昨天就已經準備好了,可能會有人發難,否則現在肯定會被說得手忙腳亂的。
朱達同三個字讓不少知道這個名字的縣委都是臉色微微一變,這老訟棍最爲難纏,難怪竇樂山都作出退讓給那方鱷立案了。
“所以不存在警局是否傾向於那邊的說法,警局做事一向都堅持遵紀守法、公平公正的原則。”竇樂山又加了一句,要是讓宋文濱坐實了他傾向蘇植這邊的說法,那他就要準備調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