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說完,旁邊的書記立即小聲地罵了句“靠”,我連忙接過老頭的話道:“老爺爺你這個算什麼問題啊,我們本來就今天才認識,我怎麼可能知道你的名字呢。”
老頭不說話,卻忽然開始抽泣起來,我有些莫名其妙,一旁的書記也是一臉詫異,我們只好拍拍老頭安慰他。
老頭哭了一會兒,才漸漸緩了過來,他擡起頭看着我們嚥了咽口水:“老頭子有點餓了,怎麼辦?”
我和書記對視一眼,這老頭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只得先滿足他再說。
幸好這附近還有賣夜宵的,我和書記給老頭買了點滷肉又買了兩瓶二鍋頭纔給老頭提去。
老頭拿着二鍋頭,把它放在牀下連聲嘆氣說喝酒誤事,我和書記沉默地等老頭把滷肉都吃完後,老頭愜意地抹抹嘴道:“我好幾個月都沒吃過肉了,剛纔實在餓得慌,你們別見怪。”
“好了,老頭子,現在你吃也吃了,喝——哦不,吃飽了,總該給我們說點正事了吧?”書記連忙道。
“嗯……”老頭點點頭道:“可是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的名字是什麼。”
你這老頭,這不是存心爲難我們嗎,我正想發難,哪知道這老頭突然開口了。
老頭長嘆一聲:“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麼……我只記得,1959年我被從山上擡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不記得我的名字了,但是那些事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一聽,心裡頓時有些激動,看來這頓滷肉是值了。
老頭說他記不起自己名字的原因是當時在螺髻山上頭部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是他醒來後,發現記不起一些生活的瑣事,一些鄰居的樣貌,但是他唯獨清楚地記得,那一年在螺髻山上發生的事情。
老頭的父母早逝,膝下無兒無女,在1959年,他還是一個剛過而立之年的男人,那一年,他在縣政府做籌建文保所也就是現在文管所的工作,結果還沒籌建好,當時的縣政府就要求他參與執行一個機密任務,那段時間西昌才解放了沒幾年,到處都有土匪,老頭當時以爲是人手不夠讓他們去螺髻山剿匪,可是等他明白過來螺髻山不可能有土匪的時候,他已經跟着其他人上了螺髻山,在他進山之前,纔有人把上級的指示告訴了他們——讓他們在螺髻山裡找一個國民黨軍隊修築的工事,但具體是什麼工事上級也沒說,老頭於是只好跟着一干人等踏入了螺髻山的腹地。
在那個年代,沒有任何現代化的設備,再加上那上級的指示除了給了他們一個大致的方向而外,其他的信息十分模棱兩可,他們一行人進山後完全是兩眼一抹黑,走到哪跟哪都不知道,他們就這樣在山裡連續走了一個星期,那時候他們才覺得單靠幾個人找那個所謂的國民黨軍隊修建的工事無異於大海撈針,再加上他們的補給已經不夠,所以全員只得決定原路返回,然而突然來臨的大雨導致他們完全迷失了回去的路,又在山裡窩了一個星期後,天氣才逐漸好轉,那時老頭的隊伍已經吃光了所有的乾糧,只得吃野果子充飢,當他們走到一個地方的時候,老頭隊伍裡突然有個人說他來過那個地方,老頭和其他人都表示不信,但是那個人自顧自地走了起來,其他人沒辦法,只得跟着他走,一天後,那人就帶着隊伍來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寺廟面前。
聽老頭說到這裡,我內心驚駭無比,而且他說的那個帶路的人,我想我已經猜到了是誰,雖然很想插話,但還是耐着性子聽他繼續說。
老頭說他們到達那座寺廟後,雖然在附近沒有找到國民黨軍隊修築的工事,但他們完全被那個寺廟給吸引住了,於是全隊人員都進入了寺廟,但是當他們進入那個空無一物的大殿之後,和我們一樣都遭到了蝙蝠人的襲擊,當時只有三個人逃了出來,但是另外兩個人傷的很重,逃出來沒多久就一命嗚呼了,整支隊伍瞬間只剩下老頭,他後來逃的時候腳下沒注意,一腳踩空摔下了山崖,等他醒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山裡一戶彝民的家中,等他傷基本恢復後纔回到了西昌,但是從那以後他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哪怕有人告訴了他他轉頭就忘了,但是唯獨他們進山的整個過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而最讓他難以釋懷的,就是那個帶他們到寺廟的那個人。
那個人,名字叫做林正則,是老頭他們隊伍的領隊,在蝙蝠人襲擊衆人的危機時刻,林正則突然告訴老頭,如果他活着出去,等一個叫“雲澤”的人,把在螺髻山發生的一切都告訴“雲澤”。
“所以,你看到雲澤名字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們是來幹嘛的了對不?”我還沒回過神來,書記已經替我問了這個問題。
老頭點點頭道:“所以當我的記憶裡幾乎全部都是‘要把那些事告訴雲澤’的時候,我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生活,只得一直呆在文管所,直到我等到他。”
老頭看看我,眼裡飽含着淚花,我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是多年來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還是終於有人能夠傾聽他壓在心裡多年的秘密。
我仔細地回味着老頭講的這件事,我有許多疑問,但就算是問老頭,我估計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們當時進山所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憐,而且最終他們也沒有找到國民黨軍隊修築的工事,在這方面,可能知道的東西還不如我們的多。
但是現在,我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我知道老頭沒法回答我,但是我還是得問,我對老頭道:“在1959年,那個林正則,爲什麼就知道‘雲澤’這個名字,而且這個‘雲澤’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是我呢?而且聽你說來,這個人已經死在了寺廟裡對嗎?”
老頭看着我,想了半天才緩緩道:“當時太混亂了,我只知道我們逃出來了三個,林正則,我不知道他最終的情況,而且他突然給我提到你的名字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他也沒有說,所以我今天看到這個名字,看到你,我只能碰碰運氣,萬一你就是那個‘雲澤’,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老頭說完嘆了口氣,抹掉眼角上的淚忽然抓着我的手道:“事情過了那麼多年了,這件事卻一直像在昨天發生的一樣,現在說出來,我終於好受了,謝謝,謝謝你!”
老頭說完,突然“啊”了一聲:“哎喲,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叫什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頭說着又高興起來,自顧自在那說着話。
趁這空檔,我和書記連忙退了出去,老頭的心結終於打開了,我不知道他這幾十年是怎麼過的,但是大家萍水相逢,我也算是幫了自己也是幫了他一個忙。
書記看着天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我問他在想什麼,他邊走邊道:“看來那個林正則,他也許當時真的沒死。”
我點點頭:“但是就算他沒死,他是如何在山裡生活了那麼幾十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變老。”
這纔是最詭異的地方,我在山裡看到的怪人,那個救過我的怪人,那個給我玉佩的怪人,那個讓我似曾相識的怪人,他真的就是林正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