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島上,方清源安然穩坐修行,這裡是嬀正的修行之地,比起之前方清源被安置的地方,靈力還要濃稠。
試煉之地發生的變故,方清源儘量不去想,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充耳不聞罷了。
身旁的屠黛兒見着方清源認真修行的模樣,卻是主動聊起了一件事:
“聽聞方師兄有一隻變異的太極熊獸,怎麼不見跟隨左右呢?”
方清源睜開雙眸,看向屠黛兒,她眼下聊金寶是什麼意思?
“金寶感悟機緣,此時正在進階,倒是不好攜帶身旁,我將其安置在宗門了。”
其實金寶正在仙府之中沉睡,但這就不必與屠黛兒分說了,方清源隨口應付過去,便希望屠黛兒不要繼續與自家交談,兩者相安無事,把這個試煉安穩走過場不好嗎?
但屠黛兒話題一打開,便有些健談了,她追着問方清源金寶平日裡的行徑,似乎對金寶很感興趣。
奇怪,前幾日一同相伴來稷下城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好奇呢。
被屠黛兒追着問,方清源也沒有辦法修行,他也不敢得罪這位神秘的女修,只好挑了一點金寶平時的囧事,與之稍微分享。
金寶平日裡做下的囧事很多,隨便說一些,就能逗得屠黛兒發笑,兩人這邊嘀嘀咕咕,讓其他因爲試煉之行被破壞的金丹修士見了,都是暗罵一句狗男女。
因爲方清源是用白山御獸門的牌子進來試煉的,身着也是白山御獸門的服飾,導致即使有些金丹修士不滿,也只能忍下這股氣。
只是聊着聊着,方清源便能隱約的感受到,屠黛兒對金寶,好像過於關心了。
這種一反前邊不聞不問的行爲,讓方清源心中泛起了疑惑,如此判若兩人,難道這屠黛兒是個精分修士?
總不至於吧,看着屠黛兒談笑自若,雖然隱隱與之前的氣質不太相符,可方清源確定,眼下女子就是屠黛兒,而不是什麼高階修士所僞裝的。
“好叫方師兄得知,我家師尊的師兄,也有一隻太極熊獸靈獸呢,眼下這位靈獸現在爲我師尊家看家護院,雖說是看護之責,但我們這些小輩,早已經把這位當做師叔一般看待了。”
聽着屠黛兒說出的消息,方清源心中猛然跳動了幾下,他這個時候想了很多。
難怪屠黛兒找上了樂川,這樣一來,自己就順理成章的與其接觸了,試煉之行大概率是好事,這是順帶讓自己也得一些好處。
而屠黛兒做下此事的最初緣由,還是要落到金寶頭上,根據熊風透露,當年金寶的父親,就是被一個和尚收走了,如今才過四百餘年而已。
這點時間,對於一頭化神古獸,應該就是相當於過了幾個月吧,如此說來,這屠黛兒是知道金寶的真實身份了?
這消息是從哪裡外泄了呢?
方清源這時想起讓金寶在蠻荒待着的那三年,一個築基中期的靈獸,竟然能夠擋住金丹妖獸的進攻,這就值得有心人注意了。
只是屠黛兒是黑風谷修士,而黑風谷什麼時候出了一個化神和尚,那和尚的身份,根據方清源四處探查得知,應該是枯榮寺的化神,叫枯榮和尚的。
這枯榮和尚,身爲佛家弟子,怎麼又與黑風谷這種外道門派,產生了關聯,想起這些,方清源一頭霧水。
對了,現在自己還不知這屠黛兒的師尊是誰呢?
於是方清源便抽個間隙,開口問出,而屠黛兒神色一肅,虔誠的說道:
“我家師尊乃是‘黑天菩薩’。”
試煉之地深處,碑林石刻處,嬀正此時正在細細檢查嬀擎空的識海,經過細緻的探查之後,嬀正才舒一口氣,將手掌從嬀擎空頭頂挪下。
嬀擎空面色有些羞愧,不知不覺中着了道,被人拿走了‘定風珠’的祭煉之法,這對他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嬀正見他神色,便開口安撫:
“擎空,你也不必自責,對方是即將渡過的‘風災’的化神修士,而且還最擅蠱惑人心,走得也是外道,以有心算無心,你被種下魂念,被其得逞,也是正常,只是對方不要臉皮,對伱出手,這種風格,確實是黑風谷的風範。”
嬀擎空定了定心神,出言確認道:
“是那個被稱爲‘黑天菩薩’的屠武曌嗎?”
嬀正點頭,他此時感覺自己有些頭疼,屠武曌此人,實在是不好對付。
“黑風谷出自萬法門一脈,擁有屠鳳、屠武曌兩位化神修士,而且跟齊雲天地峰、枯榮寺關係密切,我這‘定風珠’看來最近一段時日,是要不回來了。”
嬀正有些無奈,屠武曌是過了三厄兩災的準小劫法修士,而屠風則是大劫法宗師,他自己目前纔是小劫法,若是找上門去討要‘定風珠’,很大概率要自取其辱了。
因爲黑風谷一向不講理,這種沒有抓到確切把柄的事,黑風谷自然不會認,即使這邊有理,那黑風谷也不可能乖乖把‘定風珠’交出來。
一切還是要看實力說話,到了化神境界,更是如此。
“那就不能請界主出面,壓着屠家把‘定風珠’交出嗎?”
嬀擎空說出此言,嬀正嘆息一聲:
“距離上一次界主出現,已經過去多少年了?”
嬀擎空一怔,遲疑道:
“快五百餘年了。”
“是啊,五百年了,界主若是有心管這些事,那歸古與歸儒兩派,也不至於鬧得如此僵硬。”
提及大周書院之中的歸古與歸儒兩派,兩人一時間都沒了談興,怎麼說兩人都是大周書院出身,對大周書院自然多一份感情。
幾息之後,嬀擎空不甘問道:
“那就這麼算了?”
“哪能這麼算了,除了剛纔我說得讓你帶隊去幫天理門同道外,你還要在周邊附近區域,把所有黑手勢力掀翻,而我則是去找枯榮和尚談談,眼下還是把這件事體面的結束,纔是最當緊的。”
嬀擎空想起那些因爲‘定風珠’失竊,導致整個試煉之地空間紊亂,因而讓許多金丹修士失陷在各個空間夾層之中的爛攤子,也是重重嘆息一聲,與嬀正行禮之後,轉身去處理這些事去了。
等嬀擎空走後,嬀正看着眼前破碎的碑林,一臉肉疼的取出一枚枚極品空間屬性的靈石,然後施展法力,將其化成一灘灘液體,往這些碑刻上抹去。此後的幾日,伴隨着被解救出來的金丹修士越發增多,方清源心知,這場虎頭蛇尾的試煉,應該就要迎來尾聲了。
期間嬀擎空也挨個探查這些金丹修士,但屠黛兒應對自如,嬀擎空根本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倒是那殺害同道的兇手被找了出來,竟是齊雲境內一個叫棲蒙派的金丹弟子所爲,這下子死難的修士歸屬勢力可不幹了,當下紛紛要棲蒙派剩餘的金丹修士給出說法。
不提這邊吵吵嚷嚷,方清源這幾日倒是顯得清閒,得知屠黛兒親近的原因之後,方清源的戒備之心,也暫時放下了一些。
畢竟黑風谷與御獸門還是盟友來着,而且加上金寶這層關係,以及在這嬀家試煉之地,方清源倒是不擔心屠黛兒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舉動。
再是幾日過後,嬀家給出了許多法器和寶物,算是補償了大家此次的試煉之行,方清源竟然也跟着沾光,拿到了一些三階材料,雖然不怎麼值錢,但也是意外之喜。
隨後嬀家便放大家自由,畢竟一百多位金丹聚集此地,遲遲不歸,對於嬀家而言,也是不小的負擔。
方清源重獲自由之後,便立馬趕回白山,而屠黛兒竟然還不肯離去,她表示要跟着方清源回清源宗,想要見金寶一面。
對於屠黛兒,在見識過她詭譎的手段之後,方清源也不敢直接拒絕,而是用金寶正值關鍵時刻,不好打擾爲由,先行搪塞。
可屠黛兒表示無妨,她願意等些時日,話都說到這份上,方清源自然也是無話可說了。
歸途跟來時一樣,還是兩個人,只是方清源的心情略顯複雜些。
到了清源宗,方清源喚來劉詢,讓他爲屠黛兒整理出一間規格最高的靜室,將其安頓進去,然後他便馬不停蹄的趕到,還沒有進行搬遷的白山御獸門中,找樂川商議了。
再次見到樂川,兩人都是一愣,因爲比起之前的分別,兩人的境界都是往上突破了一層。
方清源是因爲五階靈地的刺激,衝破了金丹四層的屏障,而樂川本來就突破了金丹後期屏障,如今多年過去,他此時的修爲,也來到了金丹八層。
“恭喜師尊,大道順遂,金丹八層的境界,距離圓滿也就咫尺之間了啊。”
方清源笑嘻嘻的拍着馬屁,樂川見方清源如此,也是對他一陣誇獎。
在享受互相吹捧之後,方清源沒急着把屠黛兒之事說出,試煉之地的詭譎事,方清源不準備告知樂川了,他能說出來的,只有屠黛兒發現了金寶的身份一事,以及那很有可能是金寶生父的化身古獸下落。
現在兩人聊的,是修行上的事,畢竟比起這些‘雜事’,各自的修行,纔是最重要的。
金丹八層距離金丹境界圓滿,確實只差一層,但這點差距,需要的修行時日則更加多了。
“師尊,按照您的修行速度,這到達金丹圓滿之境,還需多少時日啊?”
方清源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樂川仔細盤算一下,便有些無奈道:
“還需大概五十年吧,若是進展順利,四十年總是要的。”
一層二十年,這個修行速度不算快,但因爲是金丹後期的緣故,越是往上修行,速度越慢,而且在此修行過程中,還要開始嘗試體驗大道感應。
就如結丹需得做丹論一樣,結嬰最重要的便是照丹論按圖索驥領悟大道,進而踏進真正的天人交感境界,在這一點上,更加需要時日。
若說築基後才能算真正的修真人士,那結嬰便是擺脫肉體凡胎,鍛造仙家軀殼的第一步,靈力,是修真之人力量的源泉。
可從練氣到金丹,人體內部始終有一個地方是靈力無法到達的,那便是承載着靈魂和精神意識,還有本命之物與法寶藏身的識海。
結嬰前,一道血腦屏障將識海牢牢保護在其中,唯有通過天人交感藉助某種大道之力,才能以靈力沖霄,破障直達識海,然後如水和泥,將靈魂、精神意識、靈力三者圓融混一,最終形成的東西,便是元嬰。
結嬰過程兇險萬分自然是中應有之義,但單以難度論,要以前面的領悟大道天人交感爲最,樂川如今歲數已經接近四百,到時候即使金丹境界圓滿,他也已經四百多歲,頂多只有一次衝擊元嬰境界的機會。
可惜樂川在金丹中期到金丹後期之時,被瓶頸卡住了幾十年,不然此時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衝擊元嬰境界,總比幾十年後,成功率要高出許多。
金丹修士壽元最多五百,一般也活不到那個時候,畢竟修行在世,總有這樣那樣的隱患,比如鬥法時留下的的暗傷,修行中行差了經脈,大喜或者大悲下心神受創,這些都會暗自影響壽命。
樂川要是四百四五十歲纔要衝擊元嬰,那就顯得晚了,這個歲數的金丹修士,算是半截身子入土。
樂川顯然也知道這種未來,故而他此時的神情有些落寞,不知不覺間,他也是要垂垂老矣了。
昔日的輝煌,彷彿就在昨日,當年來南疆時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已經要盤算後事了。
想想這一百三十多年來,自己只在南疆和白山大閽,也就是現在才真正拼出一份基業,樂川心中微微泛苦。
方清源見樂川神色落寞,便勸慰道:
“突破境界畢竟是好事,而且咱們那個化嬰的計劃,還沒有完全失敗,摩雲鬣雖然逃走,可那風息歸土獸還在,依照總山那邊的要求,不出十幾二十年,我們指定能打到那裡,到時候師尊便可再次嘗試化嬰之術了。”
“說得輕巧,老獅子不走,誰敢過去呢?”
樂川搖了搖頭,方清源心中一動,他問道:
“御獸總山那邊,就沒有一個辦法,能夠探查出老獅子之所以出現的原因嗎?”
樂川遲疑道:
“好像有方法,就是讓元嬰伴獸深入其中觀察,這件事我記得好像交給狄元普師叔去做,也不知最新的情況如何了。”
於此同時,遠在蠻荒深處,位於醒獅谷內的一處靈地之內,一隻巨大的鱷魚,正在眼淚巴巴的望着南疆方向,她張口欲哭,但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首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銀色飛蟲,就此把眼淚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