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行大喜,徹底把修煉麒麟手套帶來的苦惱拋諸腦後,然而當他擡頭一看時,卻並未發現韓一嘯的蹤影。偌大的房間裡顯得空蕩蕩的,幾縷陽光輕柔地灑在雪白的牆壁上,單調而又寧靜。
不過,楊天行依然發現了某些怪異之處。空氣的波動越來越強烈,屋裡的溫度也急劇下降,一種陰冷的感覺讓他大感驚訝。
突然,隨着一陣狂亂的空氣波動,一個黑點憑空出現在空中,洶涌的勁氣潮水般從黑點中傾瀉而出,強烈的血腥味瀰漫開來,夾雜着死亡的氣息。
楊天行臉色一變,一聲輕吟,青霧劍青虹一閃,幻起無數虛影,青光濯濯。一雙閃着紅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點處,全身金光護體,氣勢非凡。這種氣息是楊天行從未感受過的,濃重的血腥,令人窒息的死亡之氣,撲面而來的魔氣,都讓他全身的神經處於高度的戒備狀態,雖然隱隱覺得和大哥有關,但他絕對不敢掉以輕心。
黑點在膨脹,如碗口粗,如水桶大,最後終於變成了一個一米方圓的大洞,先前而來的各種氣息成倍的加強,青霧劍立生反應,青芒暴漲之下,聲聲清脆的長吟不絕於耳。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淒厲的慘叫聲橫空出世,緊接着在楊天行的目瞪口呆之下,一個龐大的黑影從黑洞中狼狽地滾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楊天行定睛一看,見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漢以一個極其難看的樣子趴在地上,發出殺豬般的哀號聲。
“唉呦!師尊,您能不能輕點,我骨頭都快散架了。”大漢揉了揉肩膀艱難地站了起來。
這回楊天行看清楚了,不過卻如見鬼魅,失聲叫道:“柳青,誰把你弄成這副樣子的?”
“老弟,是我。”一個冷淡的聲音從黑洞中飄了出來,韓一嘯如一道清風從洞裡飛了出來,衣袂飄飄,宛如魔神再世。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楊天行看着滿身血污的柳青駭然道。
大漢正是韓一嘯的徒弟柳青,不過此時他的樣子和厲鬼差不多,要不是楊天行展開神識,恐怕沒幾個人能認得出來。蓬亂的頭髮鳥窩般地捲了起來,斑斑血跡胡亂地灑在不算英俊的方臉上,眼圈黑黑的,略微紅腫,顯是很多人都沒有睡過覺,左臉頰高高翹起,腫成了一塊肉團,上面清晰地現出一隻巨大的紅色爪印。原本白藍相間的坎肩此時只剩下幾塊碎布搭在身上,大片的紫紅血跡如紋身一般遍佈全身,下身的那條米黃色褲子也變成幾條破布迎風招展,無數條縱橫交錯的粗大血痕蚯蚓般爬滿了全身,左小腿處殷紅一片,一塊肌肉不翼而飛,顯是被利爪所傷。
韓一嘯剛從黑洞出來,後面的洞口立刻逐漸縮小,馬上消失在空氣中,各種氣息也隨之消散。
韓一嘯瞥了瞥柳青,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們只是到魔界去旅遊了。”
“旅遊?”楊天行失聲叫道,心想:“有這麼旅遊的嗎,把人都搞成這樣。”
柳青微眯着眼,蹣跚地走到楊天行身前,恭敬地說道:“師···,師叔!”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楊天行覺得他的話有點漏風,兩個字哆嗦了半天才講清楚。
韓一嘯點了點頭,淡淡地道:“魔界是個修煉的好地方,不去實在是太浪費了。”
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陣顫抖,楊天行這才知道原來這幾天韓一嘯帶着徒弟去了魔界。本來他還對魔界充滿了好奇,不過此時他絕對慶幸當初沒有答應韓一嘯,只要想想柳青現在的樣子就覺得不寒而慄。
“你先修養兩天,到時我再帶你去。”韓一嘯看着柳青,冷冷地說道。
即使透過層層血污,也可以看到柳青一張臉已經嚇成了豬肝色。
“師尊,還要去啊?”柳青顫抖的聲音聽起來象在寒風中顫慄的小鳥。
韓一嘯魔光一閃,淡淡地道:“要想成爲我韓某人的徒弟,你就得無條件得服從我的命令,現在你想脫身都不行了。”
柳青漲紅了臉,拼命地想解釋着什麼,但無奈五音不全,在空氣中留下幾串神秘的音符之後,捧着腫臉一瘸一拐地垂頭走了出去。
“大哥,你這樣也太殘忍了吧,我看這樣下去他支持不了幾天。”楊天行深表同情地說道。
韓一嘯濃眉一軒,詭異地笑道:“老弟放心,這點傷很容易就好了。”
搖了搖頭,楊天行苦笑道:“柳青到底在跟什麼東西打鬥?傷痕都滿了,還掉了好幾塊肉。”
微微抽dong了一下眼角,韓一嘯不以爲然地說道:“幾隻魔狼而已。”
魔狼這東西楊天行從來沒見過,好奇地問道:“幾隻狼就把他傷成這樣?”心想:“狼雖然兇悍,但依柳青的體格即使同時對付幾條狼也不至於傷成這樣吧。”
韓一嘯一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道:“魔界的狼和修真界的狼完全不同,魔狼的身材足有兩米來高,四肢發達,天生嗜血。呃,大概一隻魔狼可以輕易地撕碎二十隻修真界的狼。”
心裡一驚,楊天行好奇地問道:“那柳青現在可以對付幾隻魔狼?”
韓一嘯歪着頭想了一會,說道:“我也沒數,大概有一百來只吧,不過他花了三天的時間。”聽他的語氣,好象對自己徒弟的戰績相當不滿。
楊天行算了算,一百隻魔狼相當於二千隻普通的狼,二千隻狼對他這種修爲的修真者來說自然是小事一樁,幾道劍氣就可以輕易地擺平,但對柳青這個剛修魔不久的學徒來說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這位大哥一定是把柳青扔在魔狼羣裡就不管了,計劃着三天後再來一次,生者帶人,死者收屍,也幸好柳青意志力堅強,否則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只有被狼羣分屍的命。
強烈的生存欲wang會使人的潛力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楊天行腦海中幾乎可以重現柳青身處狼羣之中浴血奮戰,瘋狂咆哮的場景。
他突然又想起了學院的幾位導師,在烏子游靈光乍現的豪情壯語中,幾人紛紛定下了宏偉的教學計劃。前不久,六位導師帶領着各自的學生浩浩蕩蕩地踏上了修真之旅,就連喀布那個傢伙也領着學生跑到雲龍城去了。一時間偌大的學院顯得空蕩蕩的。
在他心裡,幾位導師的修真之旅雖然沒有魔界來得恐怖,但苦頭也不會少吃。
“老弟,你的仙器修煉得怎麼樣了?”韓一嘯說道。
楊天行頹然道:“沒什麼進展。”
拍了拍他的肩膀,韓一嘯安慰道:“仙器的修煉還是慢慢來,急也沒用。”
“魔界現在怎麼樣了?”楊天行好奇地問道。
韓一嘯臉上浮出一絲嘲弄的神色,淡淡地道:“魔界從來就沒有真正地統一過,那些活了幾萬年的老魔頭各踞一方,誰也不服誰,戰亂一直沒有間斷過。最近又發生了幾次較大的戰役,結果還是兩敗俱傷,不過魔界好象又冒出了一位新的霸主,竟然打着韓某的旗號舉兵一方。”說到這裡,韓一嘯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
“依琴仙所言,仙界好象要對魔界動手,難道魔界沒有一絲警覺嗎?”楊天行奇道。
韓一嘯看了他一眼,笑道:“老弟以爲魔界和修真界一樣嗎?”
點了點頭,楊天行說道:“我認爲在外敵環伺之下,魔界幾大帝君應該攜手合作,共抗仙界。”
如果琴仙聞楊天行之言,肯定會氣得半死。
沉重地搖了搖頭,韓一嘯冷笑道:“如果魔界真有老弟所說的那樣好,此時仙界早就被魔界踩在腳下了。魔界的實力遠比仙界來的大,魔界人丁興旺,而且魔界之人(以下簡稱魔人)天生就是修魔者,獨特的環境可以使魔界之人迅速成爲高手,但魔人的性格卻註定了魔人只能永遠地生活在魔界大陸。超強的實力被諸多魔王分散開來,即使是仙界大軍壓境,只要不損害到他的利益,魔王們只會袖手旁觀,而且還會幸災樂禍地看着受害者,隨時準備爭奪地盤。”
魔人的生存法則顯然令楊天行很難理解,楊天行苦笑道:“那仙界爲什麼想去招惹魔界呢?”
韓一嘯一雙魔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逃脫他的認知。冷冷地一笑,韓一嘯侃侃而談:“魔界雖然地域寬廣,但大多數的土地卻極爲貧瘠,可以說魔人的生存條件是極其惡劣的。雖然我沒去過仙界,但從修真界來看,仙界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由於修真界和魔界之間的通道在很久之前就被仙界的高手聯合封印了起來,所以魔界對修真界是毫無辦法,但仙界就不同,據說仙魔兩界在遠古之前是相通的,但後來不知怎麼回事,仙魔兩界被一條通道隔離開來,只要有足夠強的力量這條通道可以被任何一界的仙或魔打開。
魔界早就對仙界的土地垂涎已久,但迫於魔界內部的壓力,無暇顧及。仙界不乏大智慧的仙人,對於魔界的心思仙界如芒刺在背,自然欲除之而後快。但仙界對魔界強大的實力極爲忌憚,也不敢草率行事,所以纔不得不去巴結佛界。佛是魔的剋星,如果有了佛界的幫助,仙界就會底氣大足。”
楊天行說道:“那魔界不是相當危險了嗎?”
“佛界豈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老弟,你覺得這裡是修真者多還是修佛者多?”韓一嘯突然微笑道。
“當然是修真者多。”楊天行不假思索地道,事實上他也一直很奇怪爲什麼修真者多如過江之理,而修佛者卻寥寥無幾。
韓一嘯嘆了口氣,說道:“仙佛兩界一直爭吵不休的就是信仰問題,道家和佛家之爭由來以久,然而仙界在一次爭鬥中佔據了上風,派人下來對幾個主要大陸上的修佛者實行殘酷的鎮壓,另外大肆宣揚道家思想,佛家從此衰落,除了少數幾個很小,很偏僻的大陸外,修佛者幾乎絕跡。從那以後,仙佛兩界的關係一直僵化,佛界由於缺少了大批從凡界修來的佛尊級高手元氣大傷,而仙界則興盛起來。”
楊天行聽得如癡如醉,這些密聞都是以前所未接觸過的。
“這麼說來,凡界是仙佛兩界的根本了?”楊天行問道。
韓一嘯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錯,除了魔界是相對獨立之外,仙佛兩界都離不開凡界。”
“那仙佛兩界的子民又是從何而來?”
“就好比凡界一般,普通人通過生兒育女繁衍至今,仙佛兩界也是如此。最初的仙佛都來自凡間,經過無數年的繁衍,形成了現在的仙佛兩界。不過仙佛的後代的實力大不如前,到如今仙佛兩界真正具備仙佛級實力的人極少,大部分仙佛兩界的子民都只比凡人強上少許。”
一時間,韓一嘯高大的形象在楊天行心裡達到了最高點,原本混沌的世界在韓一嘯的一番講解之下顯得明朗起來。
韓一嘯英俊無匹的臉上少有的出現幾絲惆悵,看着楊天行淡淡地道:“老弟,仙佛魔三界一旦開戰,受苦最多的還是凡界的子民,這其中就包括你這樣的修真者。”
一時沒明白韓一嘯的意思,楊天行不解地說道:“大哥?”
韓一嘯暗歎一聲,走到窗臺前負手而立默然無語。
楊天行靜靜地站在他身後,他驚訝地發現此時韓一嘯身上正散發出一股悲天憐人的氣勢,這種氣勢出現在魔界至尊的身上顯得極爲特殊。一時間房間裡顯得靜悄悄的。
那種氣勢足足出現了一盞茶的工夫才逐漸被冰冷的魔氣所取代。當韓一嘯別轉雄軀後,迎上楊天行的還是那高傲充滿魔性的目光。
楊天行劍眉微皺,直感大哥剛纔的話裡大有深意,但他卻怎麼也想不出來,隱隱覺得失去了什麼。
學院廣場上,冰月正拿着一把淡綠色的仙劍興奮地舞動着,這是她第一次有資格修煉仙劍。
仙劍出自於青木真人之手,楊天行略微修煉了一下,便交給了冰月。
修真界裡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修真者只有達到元神期之後才能修煉仙劍。
楊天行對冰月顯然極爲疼愛,不僅指導了她有關修煉仙劍的法門,甚至把煉丹和煉器的初步知識都一股腦兒傳給了她。
冰月的修爲還十分薄弱,仙劍在她手裡顯得比較生硬,淡淡的綠芒緩慢地吞吐着,不過那種氣勢卻顯得很雄渾。
“叔叔,風阿姨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冰月象蝴蝶般穿梭在劍影中,邊舞劍邊說道。
楊天行知道冰月開始無聊起來,最近兩人天天修煉,日子過得很是平淡,他笑道:“這叔叔可不知道,估計還要一個月吧。”
一聲嬌喝,滿天的劍影消失無蹤,冰月收起仙劍嘟着小嘴不滿地說道:“還有一個月啊?冰月好難過哦。”
苦笑着搖了搖頭,楊天行說道:“等冰月有了太虛期的修爲,叔叔再帶你去玩。”這幾天的相處下來,楊天行已經能漸漸摸到冰月的脾氣,只有稍微許以好處,這丫頭纔會有動力。
果然,冰月嬌笑道:“好啊,冰月很快就可以到太虛期了,到時叔叔可不準反悔哦。”
楊天行笑着點了點頭,看着日漸成熟的冰月講出這麼孩子氣的話,他一陣暗笑。
這段時間,楊天行也加緊了自身的修煉,雖然對於韓一嘯那天的話沒有完全猜透,但也聞出了一絲緊張的氣味。韓一嘯則帶着柳青又跑到魔界去進行那魔鬼式的修煉去了。
天人中期的修爲已經蠢蠢欲動,似一隻快要孵化的鳥蛋,外面只包圍着一層薄薄的蛋殼。
天人後期的修爲就可以渡劫了。對於渡劫,楊天行一向心神嚮往,至於成不成功他似乎從未考慮過。更何況他根本沒有迴轉的餘地,禁神大陣必須要散仙級的修爲才能突破。
密乘的修爲彷彿一缸越燒越燙的水,雖然佛道兩股真元已經徹底融合在了一起,但楊天行要想將兩者分離開來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事實上,過多的接觸修真世界,以致於楊天行對修佛的境界變得越來越模糊,他甚至也搞不清密乘的境界到底進展得怎麼樣。
佛道雙修是一個異數,所以他到底成仙,成佛,或是介於仙魔之間,恐怕即使以東魔帝君韓一嘯的智慧也猜不準。
突然楊天行臉色一變,他感到有大批的修真者正往這邊飛來。
“冰月,站在這別亂跑,叔叔去去就來。”楊天行回頭說了兩句,便飛到空中,他擔心這些修真者是來找學院茬子的。
放眼望去,見大片的劍光正閃爍着朝學院方向而來。
楊天行眼裡精芒一閃,一身長紗無風自動,長髮迎風飛舞,提氣喝道:“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