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元國，永泉山。
劉玉盤膝坐在煉丹室，神情專注心神高度集中，雙手緩緩掐着法訣。
他身前不遠處，玄黃鼎鼎身微微顫抖，火門中丹火熊熊燃燒，釋放熾熱的高溫。
使得煉丹室中的溫度，提升了數十度不止，空氣中的微風都滾燙無比。
要不是煉丹室是特殊打造，早就毀於一旦了。
凝重的神情、顫動的丹爐，無不說明煉丹到了關鍵時刻，稍有馬虎便可能前功盡棄！
強大的神識蔓延而出，劉玉時時刻刻關注丹爐內的動靜，儘量避免一絲一毫的差錯。
丹鼎了一分一毫的變化，都被他收入眼中，憑藉無數次練習得來的煉丹術，熟練掌控着整個過程。
火門中的丹火由盛轉衰，溫度稍稍下降了一些，隨着時間的推移，空氣中漸漸瀰漫出一股藥香。
“差不多了。”
劉玉閃過這個念頭。
豐富的煉丹經驗，讓他判斷出煉丹的最後一步，開爐的最佳時機就要到來。
雖然此次煉丹就要，但劉玉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越是到了關鍵的時刻越容易出差錯，他在這最後一步上可沒少吃苦頭。
如今，已經能做到平靜面對。
畢竟縱然失敗了，還有無數次重來的機會。
“開！”
又過了兩三息，劉玉手中法決猛然一變，火門中的金紅丹火猛然熄滅。
與此同時，玄黃鼎鼎蓋也忽然上升。
煉丹室內，若有若無藥香再次濃郁了數分，變得十分明顯。
劉玉舉目望去，只見玄黃鼎之內，七顆彈珠大小、通體乳白的培元丹靜靜懸浮。
“成了。”
他伸手一招，七顆培元丹便落入手中，確定都是良品後，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劉玉心念一動，右手儲物戒靈光一閃，一個玉瓶便出現在手中，將新煉製的七顆培元丹都收入玉瓶。
隨後再伸手一撈，將身旁其它兩個玉瓶也拿在手中，打量了一會兒不由心情大好。
“十分煉丹材料，最終成丹三爐，得到培元丹二十二顆。”
“這樣算下來，自己煉製此丹的成功率，已經穩穩達到了三成。”
劉玉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三階“靈丹”的煉製難度，至少是二階丹藥的數倍以上。
這三年中的前兩年，他通過煉製大量二階丹藥，賺取靈石同時磨礪自己的煉丹技藝，終於讓自己的煉丹造詣更近一步。
煉製精元丹、養元丹等二階丹藥，成功率正式達到了驚世駭俗的五成。
在那之後，纔開始煉製三階下品培元丹。
可依舊經歷了數百次的失敗，才終於在近幾日，將煉製培元丹的成功率提升到了三成。
“不錯，一切都在預想中的方向發展。”
“煉製培元丹的成功率達到三成，標誌着自己朝“煉丹大師”的境界，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只要再有兩種三階靈丹的成功率達到三成，就是名副其實的煉丹大師了。”
將三瓶培元丹收入儲物袋，收拾好煉丹現場，劉玉默默想道。
“可惜，自己的煉丹造詣，終究見不得光。”
“暴露出能夠煉製二階上品丹藥，已經是極限了。”
“要是能直接售賣三階靈丹，賺取靈石的速度，立刻就能快上五六倍。”
站起身來，他輕輕一嘆，搖了搖頭。
煉製三階以上的靈丹，必定要用到五百年份的靈草靈藥，但五百年靈草靈藥可不是尋常貨色，已經足以引起金丹修士的注意力。
自己明面上，沒有購買足夠的五百年靈藥練習，
倘若忽然暴露出能夠煉製三階丹藥，就已經不能用“有些天賦”來形容了。
二階和三階的差距，在沒有足夠多的靈草，用來練手浪費的情況下，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天才”兩個字能跨越了。
如果是“妖孽”還差不多。
金丹修士們都不是簡單之輩，倘若暴露出三階煉丹造詣，根本不可能糊弄過去。
所以劉玉想賺取靈石，還是的老老實實出售二階丹藥，三階靈丹見不得光。
若是想“洗白”，勢必要做做樣子，在市面上陸陸續續購買一些五百年的靈草練手。
可他現在剛剛晉升，爲了煉製本命法寶傾家蕩產纔是正常，又哪裡有這麼一筆靈石，用來使得煉丹造詣更進一步呢？
故而，至少在未來一兩百年內，劉玉都不可能暴露三階煉丹造詣，否則根本無法解釋。
“轟隆隆”
陣法開啓，石門緩緩上升。
收拾完煉丹房，劉玉確認沒有遺漏，便出門而去。
“婢女拜見公子。”
以文彩衣爲首的三名侍女，見主人結束閉關出現，連忙躬身行禮。
“嗯。”
“可有要事？”
劉玉淡淡點頭，坐在太師椅上端起茶杯，隨意問道。
“啓稟公子，距離本院第一批弟子入門，已經過去了三年。”
“今日，便是第一批別院弟子進行畢業考覈的日子。”
“孫師叔、馬師叔傳來消息，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只待公子一聲令下，畢業考覈便能立刻開始。”
侍立在一旁，文彩衣輕聲細語稟告道。
“嗯，分院第一批弟子的畢業考覈，本座的確應該去看看。”
“既然如此，沐浴更衣吧。”
“讓那些小輩先等着。”
劉玉一揮手，示意兩名侍女停止捏腳捏背，淡淡道。
隨後起身，朝盥洗室走去。
“是，公子。”
文彩衣低聲領命，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因爲有數百修士等着自己，所以這一次洗漱，劉玉稍稍加快了速度。
嗯，快了十幾息。
……
永泉山山腳，是一片綿延的建築。
建築充滿着楚國的特色，經過三年的時間之後，已經變得完善了許多。
一道高高圍牆，將成片成片的建築包圍裡面，彷彿分割了兩個時間。
圍牆之內，無憂無慮的別院生活，不用每日提心吊膽，爲修仙資源而發愁。
圍牆之外，是爾虞我詐的殘酷修仙界，稍有大意便可能身死道消。
這一日，分院中心的校場上，數百修士寂靜無聲。
三年前入門的別院弟子，已經等候了許久。
忽然，一陣令人窒息的強大靈壓出現，籠罩在所有修士心頭，帶來無與倫比的恐怖。
不過靈壓只是一閃而逝，下一瞬就消失不見，否則大半修士少不得要醜態畢露。
隨後一道璀璨的青色遁光，便自山巔出現，快速接近山腳。
“是青陽師祖！”
人羣中，不少老弟子驚呼。
而新弟子則滿臉敬畏，經過三年的學習，他們已經知道金丹期是怎樣的一個境界。
那是九成九修士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青色遁光落在事先搭建好的高臺上，靈光瞬間收斂，現出一個黑髮黑袍的身影。
正是劉玉！
“恭迎青陽師祖（師叔）！”
在幾名內門弟子的帶頭下，下一息校場便響起整齊的恭迎聲，整齊的聲音傳遍四方。
就連圍牆之外，也能夠清晰聽聞。
一些站在前排的弟子，叫得格外賣力，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引起院長的注意力。
若是能得到院長的看重，將來就算踏入修仙界，也能一番風順了。
恭迎聲一連響了三次，才齊齊停止下來，廣場上又恢復一片寂靜，再無半點雜音。
顯然，這些都是經過事先排練的，負責管理的孫玉蘭、馬文才等人沒少下功夫。
“做得不錯。”
大馬金刀坐在主位上，劉玉深邃悠遠的目光，粗略掃過廣場上的數百弟子，淡淡讚了一聲。
“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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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因爲有師叔坐鎮，分院才能安安穩穩，弟子等人才有了發揮的餘地。”
聽見一聲肯定，孫玉蘭、馬英才等人頓時心中一鬆，但口中還是連道不敢。
隨後，幾人就五百名別院弟子畢業考覈的事情，又簡單的彙報了情況。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請青陽師叔指示！”
五人中修爲最高、資歷最老的孫玉蘭，拱手請示。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還等什麼？”
“即刻開始。”
收斂笑意，劉玉正色道。
“遵命！”
孫玉蘭、馬英才等人轟然領命，隨後立馬轉身下去安排。
命令一層層傳遞下去，分院的管理班子開始流暢運轉。
由五人主要處理分院事務，而江秋水、紀如煙等人，則是起到監督的作用，一般不直接插手具體的管理。
作爲劉玉的耳目，兩女掌握生殺大權，地位又比這些築基執事高一層。
畢竟，隨着劉玉的勢力越來越大，需要費心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如果兩女什麼地方都插手，勢必會耽擱修煉。
而因爲有着元神禁制，又是自己的女人，劉玉對江秋水、紀如煙還是較爲放心的。
用兩女來監督上下，那是最好不過。
當然，此時江秋水、紀如煙手下，也有着不少親信辦事。
所有基本不可能，出現被矇蔽的情況，也有着足夠的修煉時間。
並且每年的靈石收入，也勝過大部分築基修士。
這方面，劉玉還是沒有虧待兩女，畢竟她們主要還是爲自己辦私事。
而且......
至於劉玉自己，既享受體制的好處，又不承擔責任，有大把時間用於修煉。
他有時會享受，可並不會貪戀權勢。
在這個存在超凡之力的世界，權勢不過是實力的附庸而已，只要自身實力足夠強大，權勢不過唾手可得之物。
當你站立在高處，權力、名聲、美人等，種種世人夢寐以求之物——
俯拾皆是！
“砰”
數十斤重的測靈柱落下，發出沉悶的響聲，穩穩立在地面。
“元陽曆八千九百四十年，元陽別院元國分院正式建立。”
孫玉蘭身爲“大總管”，面向五百名分院弟子發表講話。
她神色鄭重，首先訴說這一段歷史，泛黃有些皺紋的臉上莊嚴肅穆。
頓了頓，才繼續道：
“爾等作爲分院第一批弟子，也在同年入門，距今已滿三年。”
“如今，也到了畢業之時。”
“老身宣佈，畢業考覈正式開始！”
沉穩有力的聲音，通過音道法術，傳遍校場每一個角落。
隨後有內門弟子站出來，開始宣佈考覈規則。
大意是不論資質，三年時間修煉到煉氣三層者，可以直接進入外門。
天靈根、異靈根、雙靈根等，靈根資質卓越者，只要三年內修煉到煉氣中期，便能夠直接成爲內門弟子。
這樣的要求，其實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對於三靈根及以上靈根資質者，只要認真去修煉，三年時間達到煉氣三層並不困難。
畢竟煉氣初期三層，是最容易進階的，需要積累的法力修爲並不多。
就算是一些僞靈根資質的少年，只要身後家族提供一些助力，自身也足夠努力的話，也有不小的希望達到。
但對於從凡間接引來，有沒有家族親人可以依靠，自身靈根資質又差的少年而言，這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了。
同樣是僞靈根資質，出身修仙家族，通過考覈希望不小。
但如果凡間少年，希望就比較渺茫了，就算靈氣親和度不低，希望依舊渺茫。
這既公平，也不公平。
不過家族、親友的助力，又何嘗不是自身的資本之一，提升了自身的價值呢？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非常公平！
三年考覈的要求，早就在分院之中流傳，此時被大聲宣佈出來，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之人，自然是已經達到煉氣三層者，就算多服用了一些丹藥靈物，也並不影響通過。
失落之人，則是沒有達到煉氣三層者。
沒有家族、親友的支持，自身靈根資質又差，就算拼盡全力學習修煉，能三年達到煉氣三層者也是極少。
歡喜的只是一少部分修士，失落者佔據了大多數，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但不管歡喜還是失落，考覈依舊照常進行，很快就有一名分院弟子上前測試修爲。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己結丹的時間，就是元陽曆八千九百四十年。”
高臺上，注視着考覈的進行，劉玉閃過這個念頭。
……
“蕭雨珊，修爲煉氣五層，通過考覈。”
“達成晉升內門條件，直入內門！”
主持測試的馬文才大聲宣佈。
“蕭師侄，恭喜通過考覈，但日後同樣不可懈怠於修煉。”
“以你的資質，遲早會成爲我輩中人。”
“希望你我同輩相稱的那天不會太久。”
宣佈結果後，馬文才小聲開着玩笑，態度十分溫和。
雙靈根靈氣親和八十，築基成功的機會非常大，所以他並沒有把少女當普通弟子對待。
“多謝師叔指示！”
少女恭敬行禮，轉身卻如驕傲的孔雀一般，下巴微擡走到通過者那一邊。
她的確有驕傲的資本，三年修煉到煉氣五層，勝過了所有同輩，是名副其實的“大師姐”。
修爲達到煉氣三層者躍躍欲試，期待新的宗門生活，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去往宗門，成爲元陽宗正是弟子。
而修爲不足煉氣三層者，則滿臉失落不甘，心中的複雜一言難盡。
比如說沈山與宮心媛。
兩人都是僞靈根資質，又無家族與親友的修仙資源支持，儘管過去三年修煉刻苦，但依舊停留在煉氣二層，離三層還有不小的距離。
三年相處下來，兩人已經成爲好友，基本上無話不談，經常交流修煉心得。
但此時，兩人都沒有心情開口。
一旦不能通過考覈，就要被貶爲雜役，終生爲宗門服務，而且沒有任何酬勞。
最關鍵的是，將不會有足夠的時間修煉。
三年時間過去，沈山改變了許多，不再是那個山村少年，已經具備了一個修仙者的基本素質。
但一切美夢，在這一場考覈後，都要煙消雲散。
隨着時間推移， 排隊的人羣漸漸減少，即將輪到沈山與宮心媛。
通過考覈者，可以在左邊自由走動，暢想美好的未來。
考覈不通過者，則統統站被安排在右邊，由十名煉氣後期的弟子看守，就連自由走動資格都被剝奪。
看上去，就像是囚徒一樣。
“沈山，修爲煉氣二層，考覈不通過。”
“貶爲雜役。”
馬文才的聲音再次響起，態度十分冷漠，哪有先前溫和的模樣？
嚴格來說，雜役並不算元陽宗弟子。
宗門給了許多少年踏上仙途的機會，並在前期投入少量資源，如果能夠抓住機會就有無限可能。
如果不能，就要用一生回報宗門的投入。
這非常不公平，只是少年們並沒有選擇。
對於那先通過者而言，貶爲雜役的昔日同窗，也只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他們，纔是主角。
“是。”
沈山失魂落魄的回道。
隨後，便在一名煉氣後期外門弟子的“護送”在，走向那一隻宛如囚徒的隊伍。
儘管早就知道結果，但這一刻真正到來，沈山還是覺得渾身顫慄。
彷彿眼前一切，都是去了色澤。
天塌地陷。
“嗚嗚~！”
身邊，傳來輕微抽泣聲，有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說到底，這些都只是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
現實，對他們而言，或許太過殘酷。
此情此景，讓沈山不由想起，藏經閣一本遊記上的一句話：
“命運開過最殘忍的玩笑——”
“就是偶爾讓平凡的人，看到觸不可及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