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本道主能拒絕露面嗎?
人家生孩子有啥好看的?
雖然是老家神話裡大名鼎鼎的哪吒,但……這個世界本就是妄日依據神話創造的啊……
陳塘關上空現在飄着三朵白雲。
最下面的那朵白雲上,太乙真人拉着玉鼎、黃龍,在那焦急等待。
居中的白雲上,趙公明、瓊霄仙子在那對飲,趙公明還在聊他新收弟子又突破瞭如何如何。
最上面的白雲,李大志抻着脖子仔細盯着下方,李平安也被他拉過來湊熱鬧,許久沒聚過的父子倆還煮了茶、擺了點心,悠閒自在。
“怎麼樣,”李大志得意地道,“你就說你爹之前這事,辦的漂亮不漂亮吧?”
李平安豎了個大拇指,下意識捶打着自己的脖頸。
李大志納悶道:“你都合道了,還會脖子疼啊?”
“忘了不是姬旦分身了,”李平安端茶輕抿,“每天在地牢看書,身體還真挺難受,不過挺清閒。”
“誒?你咋不自己出來呢?”
李大志問:
“姬昌不是已經在朝歌城混開了嗎?他還懷疑你給帝辛通風報信?姬昌現在位列三公,與南伯侯和北伯侯朝堂爭鋒,那叫一個春風得意,短時間應該顧不上西岐城。”
“我出來作甚?還要去應付人情世故,姬家宗親。”
李平安道:
“而且西岐要打仗了。”
“打仗?”李大志隨口應着。
“東夷生患,這數年來商人連戰皆敗,已是動搖商之國本。”
李平安簡單介紹:
“東夷中多了一些煉氣士的影子,應當是闡教或者截教在有意試探。
“背後謀劃者,想用力敲打一下商國,如此才能讓大商的版圖加速出現裂痕,倒是不錯的算計。
“商國剛派聞仲出征北伐,聞仲之前在朝歌城展露了自身本領,嚇到了帝辛也嚇到了諸大臣,聞仲被認爲是神明在世,他這次遠征北部,未嘗不是帝辛有意想把支走,免得這位太師突然對他不利。
“在這種情況下,幾位商國大臣商議了一下,暗中對帝辛進策。
“在商人主力東征之時,必須給西岐城這邊製造一點動盪,以免西岐聯合西部諸侯,對朝歌城方向發難,商人腹背受敵。
“西岐的戰禍就在此,稍後就會有兩個小國與西岐相爭,小國背後是北伯侯崇家,崇侯虎對帝辛忠心耿耿。
“他們的謀略也挺有趣。”
李大志眨眨眼:“不是……這玩意兒,現在的凡俗都這麼多心眼子嗎?”
“智慧無窮,不以修爲定。”
李平安笑着拂袖:
“姬發這邊隨時會來找我,我這分身或許能外出活動活動了,在地下困了幾年,都快成小白臉了。”
李大志問:“兒子,你啥時候離開南洲啊?”
“還要幾十年。”
李平安輕輕嘖了聲:
“成爲姬旦,也給了我一個機會,在此之前,我在這個天地間其實是一直有一種錯覺,像是在闖關過任務。
“這次的牢獄之災,倒是讓我受益匪淺。
“我在地下密室中,每天聆聽衆生心聲,讀那些可能沒什麼意義的竹簡,彷彿自己真的成了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浮浮沉沉,心神無比安寧。”
李大志嘀咕道:“你該不會真的要開始輪迴吧?那挺累的啊,可別,去體會一個人的人生,就是去體會一個人的酸甜苦辣,而且要多無數的因果糾葛,想想就頭大,再說了……去凡俗輪迴,你得增加多少父親啊?”
“爸!”
李平安仰頭長嘆:
“您關注點爲啥在這上面啊!
“不過,輪迴體驗生靈的喜怒哀樂,這事我還真考慮過。
“不是本體去輪迴,而是等時機成熟,分出幾縷元神,去體驗不同的生靈之路,藉此參悟生之大道與衆生大道……這又不算多父親。”
“不算嗎?”
李大志剛要再勸幾句,下方已是傳來了嘈雜的呼喊聲。
一顆肉球如炮彈般沖天而起,剛飛不過十多丈,就被一隻金色大網蓋回李府後院。
李靖府上一陣糟亂。
雲上,太乙真人抻着脖子朝下看着,瞧見李靖將那肉球一把捉住,而後舉劍就劈,太乙真人道心大震。
“他幹什麼!可別給劈壞嘍!”
太乙真人唾沫星子亂飛,剛要從雲端跳下,就被玉鼎真人一把摁住。
“人李靖夫婦得子,伱去湊什麼熱鬧!”
“那可是貧道的寶貝徒弟!”
黃龍真人撫須笑道:“對人族而言,師徒焉能大過父子?”
太乙真人頓時滿臉無奈。
下方,李靖看着手中斷了的凡兵利劍,再看那個只是凹陷了一點的肉球,一時也有些拉不下臉。
他是修道之人,更是天庭將領,此刻自是能一眼看出,自己的三子就在肉球之中,外面包裹的不過是一層胎膜。
因三子在孃胎修行,胎膜也被靈氣滋養,宛若法寶一般,十分堅韌。
李靖心下發狠,在袖中拔出一把仙劍。
一旁響起了殷夫人的呼喊:
“夫君!夫君莫要這般!這是咱們的孩子呀!”
那些被肉球嚇了一跳的李府侍衛、僕從,聽聞此言紛紛呼喊:
“總兵不可啊!”
“總兵!這是仙胎!是仙胎!”
“總兵切莫這般粗魯!夫人剛剛生產,莫要刺激到夫人!”
李靖額頭掛滿黑線。
不是,他難道不是在幫忙嗎?
李總兵自有天將風範,此刻一言不發冷着臉,仙劍高高舉起、看似迅疾落下,其實力道拿捏十分輕柔,準確砍在了肉球之上。
當!
利器擊打金石之聲,自李府後院來回盪漾!
李靖定睛一看,目中多是狐疑。
這都砍不動?
肉球內,那個已經三歲模樣的小娃娃在不斷蹬腿,似是着急出來,他也被這層薄膜困住,在裡面開始哇哇大哭。
殷夫人被幾個老侍女摁在牀上無法下地,痛心疾首地高呼:
“夫君!這是咱們孩子啊!它雖然長得奇怪了點,確實像是一顆球,還看不到手腳,但這畢竟是咱們的孩子啊!”
衆兵衛和奴僕跪了一地,高呼:“求總兵仁慈!”
李靖嘴角抽搐,心底已是起了三分真火,一聲大喝,立刻就要拿出看家的仙寶!
雲上,李平安指尖沾了一點茶水,屈指輕彈。
晴空下起了濛濛細雨,那肉球沾了雨水立刻散發出七彩霞光,在衆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隻尚未綻放的蓮花。
蓮花花瓣微微綻放。
天地間響起了清雅的仙樂,能見白鶴呈祥之景,一朵朵半透明的祥雲自陳塘關上空向外飄散。
異象是李平安出手所引發,與‘言出法隨’相配套的‘祥瑞’。
現在倒是成了李靖三子的福氣。
李靖、太乙真人、殷夫人,李府內的衆多見證者,同時鬆了口氣。
蓮花頃刻綻放,一個玲瓏可愛的童子盤坐在蓮花正中,兩隻花瓣飄來化作了肚兜遮住了他的小身子,他好奇地四處打量着,細密的烏黑長髮隨風飄動。童子對李靖張開了兩隻肉嘟嘟的小手,口中發出了‘呀呀’的聲響。
李靖收起仙劍,俯身將這個小傢伙抱在懷中,目光變得無比溫和。
那朵蓮花瞬息間凋零,一縷靈氣匯入童子體內。
李靖感慨不已,溫聲道:“你總算是捨得出世了,你大哥金吒,二哥木吒,以後就喊你叫火吒如何?”
“呀呀!”童子去摸李靖飄逸的鬍子。
周圍傳來陣陣歡呼。
“總兵喜得貴子!”
“咱們有三公子啦!”
雲上,太乙真人仰頭看向天空,目中多是不捨,彷彿是失去了無比珍視的寶物。
玉鼎真人道:“你不是都計劃好再收徒一次嗎?何必如此傷感。”
太乙真人嘀咕:“貧道後悔了,早知道,我就自己去找個道侶生育子嗣了,師父還是不如爹孃親啊。”
黃龍笑道:“哈哈哈哈!現在也來得及啊!”
“說笑罷了。”
太乙真人搖頭訕笑,隨後轉身駕雲:
“走了,看的鬧心,過兩年再來收徒!”
玉鼎真人道:“不如先定下個師徒的名分,截教可在這看着呢。”
太乙仔細思忖,沉吟一二,直接駕雲朝下方落去,身上的紅袍化作了一襲青色道袍,手中端着玉虛宮仙人特有的玉簡。
他突然就正派了起來。
……
暫不提,太乙真人主動現身,與李靖說明來意,言說靈珠子轉世之事,順遂地收下這弟子,言說兩年後再登門傳道。
且說李平安還沒看完火吒拜師的戲碼,本體就遁回了天庭,心神迴歸姬旦分身。
沒別的,姬發已經來了。
姬發匆匆找到地洞,在一名老侍衛的帶領下,看到了睡在了陰暗地窟中的姬旦。
比起幾年前,姬旦已是長大了許多,看起來雖還是文文弱弱,但已是接近成人模樣。
姬發頓時虎目噙淚。
他快步向前,將剛剛‘驚醒’的姬旦一把抱住,失聲哽咽。
“老四!你怎麼在這啊老四!爹爲什麼要把你關起來!老四!你不是跟神仙走了嗎老四!”
李平安:……
兩個大男人這樣,是不是有點過於肉麻了。
李平安笑道:“二哥莫急,我又沒事,在這能安靜讀書,也是樂得清閒。”
姬發好一陣才平復情緒,皺眉問:“爹爲何非要把你關起來?”
“可能是怕我給商王通風報信。”
李平安搖頭苦笑:
“爹臨走時應該對你交代過了。
“可是外敵打過來了?”
“嗯!”姬發麪色凝重地道,“爹只是說,若是遇到無法決斷的大事,就來此處,沒想到……竟是你在這。”
“戰事與我詳細說說。”
李平安緩聲道:
“我在此處,也是爲了學習父親的一些卜卦之法和推算之法,這幾年也算學有所成。
“我來看看能否與神明溝通一下,讓他們保佑咱們旗開得勝。”
姬發正色道:“見了你,我是完全不擔心戰事了,這次偷襲我們的是一股聯軍,大概是三四家小諸侯國的兵馬湊一起,還有一支北伯侯暗中派來的精兵,他們不宣而戰,似是要搶奪我們的田地……”
地牢中,姬發詳細說着當前遇到麻煩。
李平安用六十四卦推算,很快就給出了相應的解法。
——這點小事,自是難不倒他這個道主。
這邊戰戈一起,李平安的衆生大道感悟又開始不斷提升,他彷彿又找到了當初跟着軒轅黃帝一同征戰西洲的感覺。
兩個月後。
周國擊退小國聯軍,順勢朝東擴張了數百里之地,兵臨一方小國城門前。
姬發遵循四弟姬旦的叮囑,並未強行攻城,在城外對此地諸侯破口大罵,隸數此諸侯背信棄義、忘恩負義。
這事很快就在商國西部傳遍,爲周國和姬發提升了許多威望。
消息傳到朝歌城,姬昌面露難色、主動進王宮,請帝辛下旨赦免那幾個騷擾周國的小國,並當着北伯侯崇侯虎的面,大罵這幾個小國背後有賤人挑釁。
姬昌罵的是賤人,不是奸人。
崇侯虎對商國王室忠心耿耿,如今也漸得帝辛器重,自家子弟剛吃了敗仗心氣兒也不順,聽聞此言如何能忍?
大王殿中,崇侯虎對姬昌破口大罵,姬昌反脣相譏,兩個大諸侯竟直接動手扭打了起來。
帝辛表情嚴肅,心底卻是暗爽。
朝內都在傳姬昌賢德之名,而今這般模樣,與那些市儈之人又有何不同?
等兩個大諸侯鬧的衣帽凌亂,帝辛這纔出言呵斥,讓他們兩人回府邸反省。
這自然是姬昌用的計謀。
姬昌雖丟了點面子,被人說‘沒有氣度’,卻讓西岐之危暫解。
此時的朝歌城已有些人心惶惶。
東夷部落作亂的麻煩越來越大,本該鎮壓東夷部落的東伯侯姜家,一直慢吞吞地調兵遣將,根本捨不得派遣大軍。
王令下發到姜家,姜家就讓大軍出城,然後不是遭遇狂風驟雨、山崩洪水,就是忽有大霧、異獸迷途。
總之,姜家有各種各樣的合理理由,拖了三年多,就是不出兵討伐東夷部落。
東夷聯軍已在商人疆域撕開了一條通路,連破十數諸侯,劫掠百姓、黎民、奴隸無算。
東邊的幾大雄關,要麼被東夷避開,要麼就是得了王令沒有迴音兒。
帝辛終究已是忍無可忍。
“寡人要親征東夷!”
朝中諸大臣已不敢再反對,王室上下在王叔比干的主持下,全力擠出錢銀糧草,自各封地調集精銳兵馬。
商國自北、南兩個方位調動了兩批大軍,同時朝東夷部落進發。
因相隔路途遙遠,這場大戰大概需十數萬頭異獸,光這些異獸配套的鞍和車架,都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又一個多月後,帝辛的車駕離開朝歌城,帶着大股精銳商軍,朝東浩浩蕩蕩而去。
此戰,帝辛不只是要擊退東夷,還要鎮服東部二百路諸侯,張揚商之威嚴。
東部各路諸侯聞風而動。
他們沒有出兵捐糧,反而把自身兵糧都藏了起來,各自帶上嫡子嫡孫去路邊跪迎商國大王。
帝辛與東夷之間的‘愛恨糾葛’也就此拉開了帷幕。
李平安隔空注視,看着帝辛那張熟悉的面容、陌生的眼神,也只是一聲輕嘆。
斯人已逝。
又要血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