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悄悄尾隨牛犇犇三者抵達天狐族族地。
如今他有意隱藏行蹤,便是聖人也不好找尋他蹤跡,倒是不必擔心他的謀算會被旁人察覺。
‘這裡修的還挺不錯。’
李天帝打量着天狐族這修成了【桃花源】一般的族地。
天狐族因自身美貌容易遭強大生靈窺伺,族地秘境的位置頗爲偏僻,進出也是十分麻煩,稱之爲九曲十八彎也是毫不爲過。
天狐族喜愛桃花,故此處栽滿了各類靈根桃木,不分季節,各處都飄滿了粉白的花瓣。
李平安停下身形,觀察着天狐族的男男女女。
他就站在天狐族族地的一角,芸芸衆生卻不可見他身形。
此地女子個個嫵媚多姿,男子個個都是英俊英武。
給李平安的感覺就是……
如果單看女子,這裡像是他上輩子經常玩的男性向網絡遊戲,女角色一個個白皙透亮大長腿、婀娜動人小蠻腰。
若是單看男子,又像是女性向的抽卡遊戲,各類風格的帥哥應有盡有。
天狐族美貌的盛名之下,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搞正事,搞正事。
李平安目光投向牛犇犇所在之地。
牛犇犇此刻正在一座閣樓外走來走去,表情頗爲緊張,他的幾個小妾已在閣樓中幫忙守着,拿着丹藥、端着靈水,唯恐那即將出生的小祖宗出點什麼事。
所謂的‘異象’,是指各處飄來的一縷縷粉紅色的氣息。
這些氣息粗看之下,似是自那些桃花樹中散發而出,實則源於地下,借了桃樹的根莖做通路。
地下?
李平安雙目蘊起了微弱青芒,順着這般氣息看向地下,輕輕歪了下頭。
竟然看不透。
地下有一處似是廢棄了的大陣。
大陣外圍是一層天然陣勢,此陣看似已破損,但實際上這種‘破損’正是此陣勢顯出的外象。
天狐族族地頗爲隱秘,鮮少有高手來此;
就算是有高手窺探到了,大概也會下意識把這裡當做一個廢棄的洞府。
也就是在這個特殊時刻,天狐族族地有着諸多異象,而這些異象的來源就是這看似廢棄的大陣,李平安自然而然就繼續探查了下去。
廢棄的大陣下方是一條幽暗的甬道,甬道斜斜向下,蔓延不知多遠。
粉紅氣息就是在這甬道之中不斷涌出,經由天狐族族地中的一株株桃花的根系,朝那即將臨盆的孕婦小腹匯聚。
這就是天狐族口中的族長血脈,九尾天狐血脈覺醒。
‘有點古怪。’
李平安擡頭看了眼牛犇犇,略微思忖,已是有了打算。
他本體繼續隱藏不動,袖中扔出了一顆寶珠,那寶珠鑽入大地之中、徑直朝地下飛射,少頃就越過那處天然陣勢。
寶珠出現了極其微弱的仙光,凝成了一個虛淡的法身。
此法身沿着甬道一路向下,飛馳了大概十幾個呼吸,抵達了一面巖壁前,那些粉色氣息就是自巖壁後涌來。
法身左右掃量。
此刻它正處於一處洞府中,能看到一些傢俱被歲月消磨成灰塵前的淺淺痕跡,以及僅存的幾件石桌、幾張石椅。
此洞府被廢棄了極其漫長的歲月。
巖壁後另有乾坤。
李平安的法身伸出右手,慢慢摁在巖壁上,感受着巖壁內流動的靈力。
此地有一座厲害大陣,只是年久失修,此陣已出現了縫隙。
李平安法身探出了一縷仙識,表情不由得出現了些許變化。
他看到了如山的白骨。
以及一頭背脊被巨劍貫穿,趴在那宛若石化了的九尾狐。
這什麼情況?
法身微微顫動,隨之消散不見。
李平安本體開始掐弄手指,利用自己天帝職權,直接開始查閱天道。
片刻後。
李平安面露恍然,心底暗道一聲原來如此,漫步走向了正着急轉圈的牛犇犇,面容、身形微微變化,身上多了一幅戰甲,面容也化作了天怒衛中的一名普通隊長。
他自畫中走出,站在牛犇犇面前。
牛犇犇轉身時嚇了一跳,瞪眼罵道:“不想活了!突然出現嚇老子!不對你咋進來的!”
李平安對牛犇犇眨了眨眼,擡手點出一指。
牛犇犇牛眼瞪圓,雙腿一彎就要跪下,一張大臉頓時慘白,那隻時髦的牛鼻環在不斷顫抖。
“陛,陛,陛!”
“統領站穩當些,這裡在做什麼?”李平安明知故問。
牛犇犇連忙作答:
“那什麼,將軍,您怎麼到這來了,這是我妻子的一個遠房親戚在生孩子。
“您這邊請,在這別礙了您眼。”
一旁已是有不少天狐族族人看了過來。
他們都驚訝於此地突然多了個人,但看牛大統領在那熱絡地說話,也不敢向前責問。
李平安點點頭,在袖中拿出了一枚寶珠,遞給了牛犇犇。
他道:“將此物覆在此處。”
“哎,是。”
聰明的將領,從不問天帝陛下爲什麼要這麼幹。
牛犇犇將寶珠扔起,那寶珠瞬息灑落道道金光,將閣樓完全封鎮,那些粉紅色的氣息頓時被阻攔在外。
牛犇犇小聲問:“將軍這異象咋停了?”
“牛統領,你什麼修爲了?”
“末將、咳,本將軍現在已是太乙金仙境,不過境界肯定是有點水,此前在內天道幻境得了不少好處,被天道催上去的,也非一點點苦修來的。”
李平安淡然道:“那你就沒發現,這所謂的異象,其實是兇魔奪舍?”
“啊?”
牛犇犇滿是不解:“啥兇魔奪舍?”
“你去把天狐族管事的喊過來,這件事能這邊處置就這邊處置,處置不了就上報天庭。”
李平安看了眼牛犇犇,淡然道:
“你心思多花在正道上,別老是想着揣摩天帝陛下的心意。
“九尾狐是古之異獸,喜歡吃人的那種。
“快去喊人。”
“是,我這就去!”
牛犇犇扭頭就跑,口中發出幾聲大吼:“天狐族管事的都給老子過來!快點!”
不難看出,牛犇犇在百族之中威懾力十足。
少頃,數十名老嫗老者在李平安面前集合,各自低眉順眼、嘴角帶笑,生怕惹怒了牛統領。
“將軍,”牛犇犇道,“天狐族天仙以上的基本都在這了,還有十幾個真仙是平日裡管事的,這裡就跟人族一家宗門差不多,只不過維繫彼此關係的是血脈親情。”
李平安微微頷首:“問問他們,這些粉光是從何處而來。”牛犇犇轉身吆喝,天狐族衆長老卻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具體的所以然來。
他們只知:
“根據族內典籍記載,每當族長血脈誕生,就會有這種異象。”
“這種異象一般要持續一天一夜,長的時候可能要兩天兩夜,等異象結束了,這一代的族長就會降生。”
“族長修行速度會無比迅速,只不過就算邁入金仙之境,也會在接近一萬歲時逝去。”
“牛統領最近這幾百年一直催促我們凝聚族長血脈,我們用盡各種辦法,讓上一任族長的血脈不斷努力繁衍,沒想到是這個不曾被我們關注的族人,孕育了新的族長血脈。”
牛犇犇小心翼翼地問:“將軍,他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般,我可以作證,他們都沒說假話。”
“既然這般,那各位長老跟我一同去地下吧。”
李平安道:
“拿好照明用的法寶,我帶你們看看你們真正的族長是誰。”
天狐族諸長老面面相覷。
牛犇犇卻是身先士卒,率先將兩顆夜明珠託在胸前,高呼一聲:“我準備好了!”
李平安見狀也是一樂。
這傢伙,倒是個不錯的牛腿子,可以培養一番。
……
李平安帶着牛犇犇和天狐族衆長老抵達那處巖壁後,衆長老皆震驚不已。
他們也曾探查那天然大陣,卻一直未曾尋找到向下的甬道。
倒是有長老在族內典籍看到過此地的記載,說此地乃是天狐族先祖隱居之地,後人不可輕易打擾。
也正因此,這裡早已被天狐族廢棄和遺忘。
牛犇犇此刻滿臉嚴肅。
他盯着那些粉紅色的氣息仔細看了好一陣,小聲道:
“將軍,這好像是一種與魂魄有關的靈力。”
“嗯,”李平安簡單道,“這是一種異變了的元神之力,元神之力的源頭就在這巖壁後,我請各位過來,是想讓各位做個見證,莫要說我憑空毀了你們老祖宗的遺物。”
衆長老忙稱不敢。
牛犇犇道:“把這巖壁直接砸開嗎?好嘞!看我的!”
他讓照明寶珠漂在衆長老頭頂,手中多了一把巨斧,朝前方小心翼翼地敲打了幾下。
此間用了巧力,那巖壁裂開後化作石粉簌簌落下,露出了一幅閃耀着微弱光亮的星圖。
上古時,天地間有一項頂級大陣,名爲周天星斗大陣,爲上古天庭執掌。
因此陣太過出名,上古時不少能人異士都開始鑽研星斗類陣法,也催發出了陣法大道之中一條星光璀璨的旁支。
出現在衆人眼前的這幅星圖,就是上古時流行的封印類大陣。
隔着半透明的星圖,他們已是看到了裡面的情形。
這是一處寬闊的地下石殿。
四個角落平鋪着皚皚白骨;
正中有一座四方高臺,高臺上趴着那隻外皮已石化的九尾狐,背部插着的那把巨石劍是內部封禁大陣的陣眼。
九尾狐的額頭閃爍着微弱光亮,不斷釋放出粉色氣息。
牛犇犇驚疑不定:“這是?”
“遠古兇魔,”李平安淡然道,“太乙金仙境巔峰,身上業障不少,而且此地白骨之中多是化形後的百族生靈,實力最弱的也有真仙境,應該是被它當做戰利品收集起來了。”
“它還沒死嗎?”
“被封印了。”
李平安看向諸天狐族長老,正色道:
“這頭兇魔應該就是天狐族的起源。
“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用現在的道德標準去看待遠古生靈,自是有些偏頗。
“今日我要拘走此兇魔,也算免除伱們天狐族的隱患,你們覺得如何?”
李平安預想中,這些天狐族長老很可能會高呼一聲:‘這可是我們祖宗!’
但實際情況卻是: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出手相救!不然我等怕是要被這兇魔吞了!”
“是我們天狐族的先祖封印了此兇魔!”
“對啊將軍,您千萬不要誤會,這是一兇獸,如何能是我們的先祖?”
李平安嘴角抽搐了幾下,卻也沒說什麼,擡手示意牛犇犇向前。
牛犇犇不敢大意,握持大斧、緩緩逼近,身上燃燒起了一層黑金火焰,自身雄渾的氣息覆蓋全場。
天狐族衆長老下意識向後躲避。
兇獸九尾狐並無任何反應。
牛犇犇舉起大斧,遠遠地朝九尾狐劈出一斧,九尾狐背上的巨劍突然閃爍金色光芒,將九尾狐與高臺同時包裹。
嗡、轟!
斧刃與陣法光壁對碰,石殿地動山搖。
石臺上的兇獸巨狐發出了痛苦的哼聲,身上的石層開始迅速脫落,露出了其內雪白的毛髮。
牛犇犇手中雖無重寶,自身修爲底子委實不弱,手中寶物也是用天道功德祭煉過的。
他緩緩闢出第二斧,斧刃朝陣法光壁緩慢挪動。
那九尾狐已是睜開雙眼,目光在極短的瞬息間,完成了從茫然到了然再到無奈的轉變。
它就靜靜趴在那,注視着那緩慢推進的斧刃破開陣法光壁,砸在巨劍上。
巨劍不斷震顫,其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牛犇犇向後跳了一大步,張開雙手宛若老母雞般護在李平安面前,大喊:“各位後退!這兇魔要醒了!”
九尾狐頓時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着這頭魔牛。
它不是已經睜眼了嗎?
百族高手現在都這麼愚蠢嗎?
——九尾狐自是不知牛大統領的爲官之道。
九尾狐微微晃了晃身體,巨劍之上的靈光徹底消散,這把已過了不知多少年頭的巨劍,直接化作了齏粉,被九尾狐的尾巴掃去了一旁。
它似乎很愛乾淨。
“兇魔休要猖狂!”
牛犇犇大吼一聲,舉着大斧就要飛撲而上,卻被李平安擡手摁住肩膀。
“先不要急,”李平安道,“統領不如跟它交涉一番,問問它身份來路,這般境界的高手,也有拉攏的價值。”
“哎,好,將軍說的頗有道理,實乃真知灼見,令牛震耳發聵!”
牛犇犇答應一聲,順便拍個馬屁,隨後散出自身威嚴,對九尾狐高呼:
“呔!你這兇魔!姓甚名誰,爲何被封禁在此!
“本統領乃天怒衛主將,聽命於如今天帝陛下,效命於爲天地帶來了新氣象的新天庭。
“你自己說話估量着點,若是膽敢冒犯天庭半個字眼,休怪牛爺我手中板斧無情!”
九尾狐:……
它口吐人言,是有些沙啞的女嗓,帶着幾分慵懶、幾分無趣,淡然道:
“哪來的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