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啊……”
天工圖的老器靈沉吟幾聲，面露難色，低聲道：
“站在器靈的角度考慮，只是用功德爲餌，應該很難把它們釣上來。”
李平安笑道：“那你可有良策？十二品紅蓮、阿鼻劍這些寶物都喜歡什麼？”
老器靈苦笑道：“主人您也太瞧得起老奴了，老主人雖記下了天地間各類寶物，但對於這十二品紅蓮、阿鼻劍這般寶物，着實無能爲力，只是料想，這般寶物不太可能會對天道功德感興趣。”
“阿鼻劍其實好釣，殺戮大道的至寶我已經有一件了。”
李平安緩聲道：
“冥河老祖在下面不斷被揍，他死而復生的瞬息，對殺戮大道的掌控必然停滯，我找準機會去奪劍就是。
“難的就是那朵紅蓮。
“冥河能在血海中不斷復生，應該就是這朵紅蓮的功勞，要是能提前把紅蓮弄出來，”
老器靈恍然：“陛下是想以此斷了冥河與血海的關聯？”
“也有這般念想，”李平安叮囑道，“你在這盯一陣，冥河要死第三次時就喊我一聲。”
“是，”老器靈拱手答應，李平安已是閉眼凝神。
血海上空圍在此地的天兵仙兵煉氣士，此刻都瞧着李平安這邊。
天帝垂釣血海；
后土參悟大道；
今日之事，定不會是冥河被斬這般簡單。
……
主天地與玄都城相連的那條直線上，一束金光正在疾馳。
李平安的戰軀與龜靈聖母一同坐在大鵬鳥背部的金羽之內。
龜靈聖母發揮很穩定，遁入虛空就開始呼呼大睡，鼻子前已是有了小小的鼻涕泡。
李平安的戰軀略微皺眉，心神流轉而來，傳聲道：
“大鵬，不用飛太快，我休憩一陣。”
“是，陛下。”
大鵬鳥應了聲，遁速頓時降低了八成，他傳聲笑道：
“陛下莫要逼自己太緊了，血海之戰天庭已是大贏，我還通過神通聽到好多人族大臣在偷偷誇您英勇神武，是人族未來的頂樑柱。
“玄都城那邊，洪荒天地間九成的大羅金仙、太乙金仙都趕去了，若再抵擋不住鯤鵬，天庭也難有作爲。”
李平安笑了聲，忽又傳聲問詢：
“大鵬，我記得你這具也是戰軀，本體還在天庭？”
大鵬鳥應道：“是的陛下，母親留給我的戰軀，實力比我本體要高一大截，我打算等戰軀受重創施展涅槃時，讓戰軀和本體互相融合。”
“你會涅槃神通了？”
“陛下……涅槃神通乃母親所贈，母親還特意叮囑，只能傳給我們鳳族人，或是鳳族的女婿……”
李平安啞然失笑：“你母親該不會真想撮合我跟孔雀仙子吧？”
“姐姐化作女子，也是母親的意思。”
大鵬鳥輕吟幾聲，似是在猶豫要不要將一些事稟告。
李平安溫聲道：“你不必有所顧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母親當時說了很多，她對姐姐也十分失望，本是想讓姐姐去探尋混沌之中的無上奧秘，姐姐卻把自己困在了所謂的族地中，守着母親的屍身。”
大鵬輕嘆道：
“鳳族之魂魄在於展翅翱翔，在於追求自由自在。
“所以母親把最重要的那具道軀，贈給了鯤鵬而不是贈給姐姐。
“姐姐爲此，其實還是蠻消沉的。”
李平安卻道：“這件事我也覺得始鳳前輩做的有些不妥，她想讓鯤鵬去自由自在嗎？鯤鵬現在卻惹出了這般禍事，洪荒天地要有多少生靈因爲他而死傷。”
大鵬道：“鯤鵬是這般的，他不會在乎生靈死活。”
“你母親有對你們說起鴻鈞和超脫者嗎？”
“這個……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伱說就是。”
“母親說，這個天地沒救了，早些想辦法脫身才是。”
大鵬傳聲道：
“母親給我留下的道軀之力，剛好能突破混沌海的極速限制，若天地寂滅、我全力衝刺，有希望自己遁走且帶走鳳族的血脈。
“母親的安排就是，您這具戰軀是與姐姐延續鳳族血脈用的，我是負責帶着鳳凰蛋遁走的。
“鯤鵬現在其實已能脫離洪荒，復歸混沌生靈，但他野心着實太大，他今日起事，絕對不只是爲了殺人族三皇報仇。
“母親並未直接提鴻鈞。
“但母親說，這個天地間的執棋者都不可信，鳳族只管自己離去就是。”
“執棋者都不可信？這倒是大實話。”
李平安笑了笑：
“我其實很疑惑，他們明明掌握着毀天滅地的力量，卻又要費盡心思去謀算。
“把衆生玩弄於股掌之間，真就那麼有趣嗎？”
大鵬道：“陛下，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權欲。”
“權欲，鴻鈞也有權欲嗎？他不是想超脫嗎？”
李平安喃喃低語。
他下意識看了眼戰軀的靈臺，確定巡天鏡和玄天塔都被他召去了自己本體處，這才隨手施法，用金烏族秘法封了自己的靈臺。
他的主元神掐了個法訣，用仙力凝成了一面明鏡，又用仙力凝成數十‘照片’，貼在了明鏡上。
超脫者、鴻鈞、三清被他放到了最高處。
隨之他在這三位執棋者稍下，放了個凌霄寶殿的剪影，凌霄寶殿左側是人族三皇，右側稍下的位置是龍鳳二族……
不多時，整個明鏡被他排的滿滿當當。
李平安的元神託着下巴，仔細盯着眼前這些畫面，心思飛速轉動着。
‘這背後肯定是隱藏了一個暗線，以及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我現在能掌握的信息還是太少了。’
李平安又弄了塊黑板，將自己現在所疑惑的幾件事，列在了明鏡旁。
其上依次寫了一連串的問題：
‘伏羲氏真的死了？那在混沌巨獸第一次現身時，引起我布片反應、驅走混沌巨獸的人影是誰？’
‘鴻鈞嘴上說着不想幹預天地之事，爲何卻要催着后土身化六道輪迴，甚至有些着急？’
‘彌勒利用混沌鍾佈局，爲何不利用混沌鍾反敗爲勝？反天的力量在他看來不值一提嗎？如果混沌鍾出手，大部分高手都能救走。混沌鐘的控制權，其實不在彌勒那裡，天道無麪人說所有線索都匯聚到了鴻鈞那裡，那混沌鍾應該是聽鴻鈞的了？’‘就當前這個形勢而言，主天地應該已經沒事了，那白衣天帝斷頭劫爲何還在？父子神通的預示應該是基於天道推演，天道無麪人爲何不知情？’
‘天道無麪人說天庭需要我，天庭爲什麼需要我？天庭體系不是運轉起來了嗎？我現在還是必須的嗎？換個人做天帝有什麼影響嗎？’
‘內天道神靈明明已經沒了香火來源，可爲何就是不打死他們？這也是天道在算計？’
蓬！
李平安元神的腦門冒出了一縷嫋嫋白煙。
元神小人兒張開雙臂直直躺倒。
自從確定天道無麪人騙了他以後，李平安就感覺，自己此前被天道營造出的安全感轟然坍塌。
就好比現在，他都能感覺到洪荒的陰暗處涌動着某種暗流。
‘算了，與其在這裡悶頭苦想，倒不如直接去問大BOSS。’
李平安的元神小人兒振作起精神，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穿着靴子’的左腳。
其實，他揹着天道也做了一點小動作，比如那異形元神修行法，他利用主元神在戰軀內的‘優勢’，悄悄地多做了兩個副元神，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他一號副元神在本體，二號副元神在天庭，三號副元神嘛……
被他騎着青鸞鳥去靈鷲山時，順勢放在了靈鷲山大陣內。
戰軀靈臺內，李平安元神繼續對着面前的明鏡和黑板發呆，閉目做出思索狀。
與此同時，靈鷲山的防護大陣內部，一隻石塊輕輕挪動，其上的青色漸漸褪去，化作了一隻拳頭大小、由上等寶財煉製而成的八腿螃蟹。
這螃蟹八腳之下生出了一團白雲，託着它緩緩抵達那面石壁外。
李平安爲何要留一個副元神在此？
很簡單，保命用。
異形元神法乃某位超脫者所創，只要能留下一個元神分身，主元神和其他副元神都死了，也能讓他有重修的機會。
李平安現在最大的倚仗，其實就是這個超脫者老師，以及他搞出來的無靈彈體系。
他這是防備着，自己要是真死在外面了，那就直接投奔超脫者，先保命再說。
不曾想，三號副元神現在不只是保命，還方便他去打探消息。
天地間的形勢不同了，李平安所知曉的內情也更多了。
小螃蟹舉起左鉗。
李平安心底暗自發狠：
‘等會進去就直奔主題！’
‘這天地間肯定沒有事情能瞞得過超脫者，他如果肯說實話固然最好，他如果不說實話，那說明他跟鴻鈞是一夥的，一起在搞什麼大謀劃。’
‘該怎麼分辨他說沒說實話？這個只能靠我自己判斷了。’
叮叮叮！
小螃蟹的鉗子用力敲了敲石壁。
石壁出現淺淺的波痕，這隻小螃蟹被直接吸入其中，直入授課的那個小秘境。
“這就忍不住了？
“我還以爲你要等戰軀抵達玄都城，纔會過來問詢。”
棺中靈略帶戲謔的嗓音響起：
“快來吧，好戲馬上上演，我做了幾個小菜，咱們師徒邊看邊吃。”
李平安無奈一笑，螃蟹之上飄出了他的虛影，虛影的核心是他元神的一截腳趾。
……
天庭，通明殿。
血海大捷的戰報已傳來許久，留守在此的幾名老臣已過了彈冠相慶的階段，投入到了繁忙的政務中。
瑤池女仙已陸續回返天庭，天庭大陣卻依舊是完全開啓的狀態。
王母瑤池坐在通明殿中，手中崑崙鏡正照着李大志的身形。
李平安出征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看好公爹，瑤池自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李大志的一舉一動。
此前外界最危險時，瑤池還出手將李大志直接封禁了。
現在血海危機解除，大家都在那慢慢斬殺冥河老祖，瑤池自是放了李大志，並對李大志誠懇致歉。
李大志自不會因這般事就怪罪自己的大兒媳。
大兒媳聽自己兒子的，李大志開心還來不及。
此刻，李大志將牧寧寧喊去凌霄寶殿的一角，雯柔站在不遠處望風，李大志在袖中摸出了一枚戒指，將戒指遞給了牧寧寧。
李大志低聲道：“寧寧，這枚戒指裡面的東西你不要看，千萬不要看，看了就會有大因果。”
牧寧寧連忙點頭：“爹爹，是要把這戒指交給師兄嗎？”
“哎，對頭，”李大志嘆道，“記住，一定不要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牧寧寧輕輕抿嘴，柔聲道：“爹爹，此物若太過重要，還是您直接交給師兄吧。”
“這個你拿着比較穩妥。”
李大志雙手揣在袖中，下意識看了眼雯柔的背影，他微胖的面容上略帶糾結。
他嘀咕道：
“我也不瞞你，我有一個劫在前，這個劫也不知道何時來、如何來，但我估摸着，這次可能要來了。
“你不必擔心，我也是做足了準備，平安還爲我準備了躲劫三十六招，消災七十二計，我總歸是能躲避過去的。
“這是以防萬一，把此物給你保管罷了。
“等我度過此劫，或者我重傷了、昏迷了，你就別直接把這東西給平安，再還給我。”
牧寧寧用力點頭：“爹爹放心，兒媳省得了。”
“那就好，”李大志笑道：“走，咱們回通明殿等消息。”
牧寧寧擡手虛扶，李大志擺擺手，示意牧寧寧先行，他與雯柔在後跟隨，一同離了凌霄寶殿。
雯柔輕聲問：“夫君，怎麼了？”
“沒事，”李大志笑道，“寧寧壓力太大了，我寬慰她幾句，多給她幾件傳家寶。”
雯柔掩口輕笑，嗔道：“你那些傳家寶怎麼來的我可是一清二楚，當年還想矇騙於我！”
李大志笑呵呵地道：“起碼我還真找了一堆寶玉，沒用心型石頭糊弄你，你就知足吧，哈哈哈！”
前方牧寧寧低頭進了通明殿內。
李大志和雯柔剛要跟上，李大志耳旁忽地聽到了一縷傳聲：
“徒兒，來我畫像前，李平安大劫將至，唯你能解此困。”
李大志打了個激靈。
鴻、鴻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