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人皇的義妹
清氣徐徐神仙所，崑崙玉虛成道地。
“雲中，可有打擾？”
“不知大師兄爲何前來，這邊坐。”
雲中子含笑將廣成子讓入殿內，手中浮塵輕輕拂動，那臨雲海的窗臺處多了矮桌蒲團與兩盞熱茶。
兩位闡教仙分主客落座，各自盤腿正了正道袍下襬。
雲中子略顯蒼老的面容藏着清正祥和，廣成子中年面容更多幾分威嚴。
“唉，”廣成子輕嘆了聲，目中滿是憂慮，“黃龍師弟傳來消息，說了天帝征伐空濛界之事。”
雲中子問：“可是征伐遇到了麻煩？”
“天帝征伐一切順遂，但就是太過順遂了。”
廣成子搖頭苦笑：
“你我自知，天庭草立、困難重重，平安欲征伐三千世界，截斷西方之謀算、解人族明日之危難。
“他們選了空濛界做第一站，平安帶着龜靈先行一步，去空濛界探查……可誰曾想到，空濛界乃西方教蓄養兇魔、培育道兵之地，那個曾偷襲萬雲宗的大羅金仙伽峰道人也在此地。
“平安一時情急，竟直接請來了截教教主，帶十多名業障纏身的截教道友，滅了伽峰、除了兇魔。”
“哦？”
雲中子笑道：“平安竟能直接請動上清教主。”
“此事如何能笑的？”
廣成子無奈道：
“截教內有數千教主記名、數千紅塵仙客，此間藏污納垢、多的是業障纏身之上古凶煞！
“平安請他們出手，這就是欠下了截教人情。
“新天庭若是包庇了截教內的諸多凶煞，豈不是爲天地三界埋下隱患，平安自身恐也會被牽連！”
雲中子撫須輕吟：“平安行事素有章法，此間應當有所考量。”
廣成子嘆道：“平安終究是個年輕人，見到仇人、報仇心切，這些都是人之常情，可平安已是又說了，下次一定再請他們截教仙出手。”
“是嗎？”
雲中子含笑搖頭，正色道：“此間諸事，皆有因果。”
廣成子問：“哪般因果？”
“巫族受難，闡教得了諸多先天功德，卻未殺多少西方教兇魔。”
雲中子嘆道：
“平安雖未表露不滿，但他當時神情多有茫然，心底並不算暢快。
“截教雖多業障之仙，卻也多義氣之輩，年輕人心嚮往之，方纔爲人之常情。
“天庭又有辦法化解業障，此事也算是合則兩利。”
“你我也不必多虛妄。”
廣成子皺眉道：
“道仙劫在前，截教萬仙來朝，我闡教教主弟子自是能比得過他們，可連門人帶三代、四代弟子，總共三百八十二仙。
“若截教借平安之手清洗了自身業障，不再被天道針對，自身氣運由負轉正，咱們闡教如何應對？
“道仙劫源於大道，起於天道，此乃生靈掌握太多大道後必然之劫！”
“這……”
雲中子沉吟不已。
廣成子嘆道：“老師命貧道執掌闡教教務，此事貧道不得不上心，可有什麼法子，讓平安與截教保持些距離嗎？”
“平安爲天帝，也是有頗多壓力。”
雲中子撫須思索：
“截教派了龜靈道友在他身旁常駐，我們也有黃龍師弟在他身旁常伴，按理兩教的影響應該抵消了纔對。
“黃龍師弟還是男子，自是與平安更加親近。”
廣成子面露恍然：“原來如此。”
“哦？”雲中子不解道，“怎了？”
“平安年少，人族好繁衍之事，譬如貧道那弟子，”廣成子含笑搖頭，“原來如此，平安爲此向着截教一些，倒也是情有可原。”
雲中子納悶道：“爲何貧道有些聽不明白了？”
廣成子笑曰：“不過就是陰陽調和那點事！”
雲中子啞然失笑：“此事絕非如此！平安已是成婚了！”
“說來也是，我闡教諸大弟子中，只有慈航師妹一位女子，慈航師妹還是輕柔寡淡的性子。”
廣成子也是犯了難，自顧自地沉思了起來。
雲中子只得搖頭，也不知該如何勸廣成子幾句。
忽然，雲海中飛來一束七彩流光，其內環繞一枚小小的玉佩，雖被擋在了玉虛宮大陣之外，卻依舊放出了一縷傳聲鑽入廣成子耳中。
廣成子略微一怔，看了眼滿臉無奈的雲中子，隨手對外抓取。
那枚玉佩落入廣成子掌心，其上涌動微微仙光。
廣成子喃喃道：“西王母？”
“嗯？”
“無事，”廣成子起身告辭，“你是平安老師，還是要多提醒平安，少與那些業障纏身之生靈來往，免得天帝名聲被累，貧道還有些事，先去忙了。”
雲中子含笑稱善，將廣成子送去了殿外。
目送廣成子化流光離了玉虛宮，雲中子不由得搖了搖頭。
‘平安倒是聰明，知曉不能單依賴一方大教的道理，不然自是容易被大教所制。’
雲中子輕笑了幾聲。
他剛纔自是有幾分裝傻的意味。
不過，他也會遵從廣成子的叮囑，給李平安去一封書信，略微表達闡教的不滿。
大教之仙，又怎會不懂此間諸事，廣成子提及陰陽調和之事，也不過是找個能圓過去的藉口罷了。
“萬仙來朝又能如何，大教之爭的最後，不都是教主爭鋒。”
七日後。
李平安看着那慢慢悠悠從主天地飛來的傳信玉符，感慨一聲自家老師的仙力當真深厚、煉器當真厲害。
可以穿梭主天地與小天地的傳信玉符，着實不好煉製。
他將玉符拿在掌心看完，不由擡手揉了揉鼻尖。
‘老師的訓斥用詞都是如此考究。’
一旁傳來清素的嗓音：“怎麼了？似乎是雲中子前輩的道韻。”
李平安扭頭看向在角落靜坐修行的俏仙子，笑道：“沒什麼，雲中子老師提醒我，不要與截教走的太近，不然廣成子師叔會十分不開心。”
“嗯？”
清素嘴角微微抿起，柔滑的下頜線與她清美面容綻放的些許笑意，讓屋內平添幾分素雅色彩。
她問：“闡教吃味了？”
“也不能這般說，”李平安嘆道，“道仙劫在前，闡截兩教的弟子們互相提防罷了，這事也讓我頗爲頭疼。”
“先修行吧。”
清素道：“天地間的大事雖然重要，但伱這位天帝的道行也不可落下了。” “哎，是，弟子遵命。”
李平安看向窗外，心底流轉過一件件還未解決之事。
搬運巫族之事已經解決，他本來是準備找東盟借幾百件運兵的寶塔，後來轉念一想，請后土祖巫去女媧宮跑了一趟，直接借來江山社稷圖。
如此前後只用了五日，也就是衆巫族進出江山社稷圖的時間，就將巫族一千八百餘萬巫帶來了空濛界。
雖然巫族不承認，但這一千八百餘萬巫中，凡人佔了一千六百餘萬。
這些凡人常年在北洲地下生存，面黃肌瘦、發育不良，最少也要幾年才能恢復正常。
若是憑凡俗之力，數十上百萬難民都是極大的麻煩；
但在仙人手中，這點問題並不算難事。
難的是，這天地如何清正；
難的是，如西方教之輩，該如何鉗制，讓他們不再恃強凌弱、肆意妄爲。
“師父，”李平安輕聲呼喚。
清素問：“怎了？”
李平安嘆道：“弟子心有疑惑。”
“說來聽聽，”清素站起身來，腳尖輕點，飄到了李平安身旁，端坐在窗前的座椅上，“不過我不擅謀略之事，很多事可能幫不上你。”
“此前我與王善他們幾個商量了幾日，現在確實拿不定主意。”
李平安正色道：
“按我原本所想的，天庭來了空濛界，自是要將空濛界發展爲天地間的典範。
“空濛界的發展要分三步走，富民生、開民智、促修行，經過詳細計算，需要最短三百年，才能讓空濛界有類似東洲的修行氛圍。
“王善他們所想，卻是……不必讓凡人知曉太多，只需要讓仙人尋找合適修行之人收徒培養仙兵就可。
“凡人愚鈍，對天庭而言並非壞事。”
清素想了想：“確實如此，臨正仙朝之中的凡人，九成八都不知天地之全貌，只知仙人護持仙朝。”
“可那不是我所願的天地。”
李平安目光悠遠，像是在自言自語般說着：
“我所想的天地，應是人人都有去選擇自身命運的機會，只要奮鬥就有可能成功，或是得到一些收穫。
“當然這只是一種很空泛的理想，幾乎不可能實現……
“如果我父親在這，他會如何說我？
“他或許會說，
“是了，空濛界如何發展，會定下今後天庭掌管之地調性，我寧肯慢一些，或是將空濛界的發展與對外攻略其他小天地並列。”
清素瞧着李平安的側臉，明眸泛起了微微漣漪，輕聲問：“可決定了？”
“決定了，”李平安目光多是安然，“推廣耕種之事，村寨設立學堂，傳播人族先哲教誨，散出百套修行入門之法做強民健體之用，小天地的靈氣不如主天地，一切都看他們自身之機緣了。”
“倒也有點天帝的樣子了。”
清素起身飄回角落：“那我繼續修行。”
“多謝師父解惑。”
“只是在陪你聊天罷了。”
李平安啞然失笑，眺望窗外那忙忙碌碌飛來飛去的仙人影，道心多了幾分豪情。
既來天地間，
自當大鬧一番，
隨心而行，問心無愧就可。
事情反正都安排下去了，等幾年再看效果如何，修行！
此正是：
平安謀奪空濛界，通天欲救截教仙。
斬得西方五弟子，賺得香火萬萬千。
天庭初有興盛路，巫族終得遮雨殿。
血海謀斷人族路，怎料天庭起威嚴！
……
接下來兩年多的時間，李平安着實無比忙碌。
天庭臣子還不多，算得上能臣的，也就王善、駱雪靜等少數幾人，許多事就算他交代下去了，也需親自盯一下，讓人知曉他這個天帝是如何想的。
那天琥山神倒是成了意外之喜。
此界無論凡人還是實力低弱的百族精怪，都信奉天琥山神；
所以很多事只要天琥現身，說幾句話，推廣起來就沒有任何難度。
李平安見狀，也就摁着天琥，灌輸了一大堆人族的禮義廉恥、各類知識，讓天琥受益匪淺不說，也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生靈。
如此過了兩年，空濛之界欣欣向榮，李平安已開始醞釀下一場征伐。
不是他窮兵黷武，實在是天庭貧苦，急需多搞香火功德。
必須趁着西方教反應過來、截斷各小千世界的香火功德之前，多搞一些香火功德，助力天庭神力增長。
經過兩年多時間的查探，天方閣對各處小天地掌握的消息越來越準確。
天方閣又自查了一遍，還真抓出了十幾個被百族蠱惑的內鬼，嚴懲示衆……這些倒也都是小事罷了。
讓李平安感覺奇怪的是，西方教這兩年並未有任何動作。
他們既不反擊，也不搞事，反而是撤走了空濛界附近十幾個小天地內的傀儡之後，就沒了任何後續。
李平安總覺得這些傢伙肯定憋着一肚子壞水，準備搞東搞西。
他唯一能得到的確切消息，就是西方教接引二弟子厄難尊者已出關，此人上古時曾做過諸多謀劃，也被認爲是挑唆百族與人族大戰的元兇之一，在如今的妖族中享有極高的威望，自身實力也僅次於大教大師兄級。
西方教的大弟子神神秘秘，一直不曾在天地間多走動。
臨近‘第一屆聖母宮天庭人才選拔大會’，李平安也起了回主天地轉轉的心思。
他招來此界山神，請來了后土祖巫；
與后土仔細叮囑瞭如何調動通天教主留下的三道劍意，對天琥山神仔細叮囑，讓他不可懈怠，要多感應信衆所應，爲天庭增添香火功德。
后土柔聲應下，天琥連忙答應。
而後，李平安去山澗尋到了呼呼大睡的小龜，捏着小龜龜殼將她請入袖中，又去兵營中找到正跟兩名金甲戰將下棋的黃龍真人，邀黃龍真人一同隨行。
師父清素自是要貼身護持；
駱雪靜與風聽竹負責彙總情報、傳遞訊息，也是要跟隨同行；
星河星漢也結束閉關，匆忙趕來李平安身邊；
反倒是風斬香，此前得了天道功德後已是納入自身，對大道感悟增進，而今正在突破金仙的關鍵時刻，留在空濛界繼續突破。
李平安估摸着，他此去兩三個月就可回返，就把王善與顏晟長老等人留在此處，主持空濛界建設之事。
這般忙乎了半日，李平安總算踏上歸程。
黃龍真人在雲舟找了個角落，淡定地捏碎了袖中的一枚玉符。
沒辦法，這是大師兄交代之事，只要平安回返主天地，他就立刻稟告一聲。
與此同時；
主天地內。
廣成子駕雲離了玉虛宮，落去了玉虛宮附近諸散仙修行之地，在一處山谷中尋到了一間閣樓，呼喚了聲：
“紫遙？”
閣樓陣法退散，二樓窗戶打開，一縷沁香自閣樓向外飄散。
那扎着麻花大辮的美麗少女，身着質地柔軟的長裙，向前欠身行禮：
“老師，怎了嗎？”
“咳，”廣成子淡然道，“如今時機成熟，貧道帶你去見人皇陛下，人皇陛下此前已應承貧道，可收你做義妹，此後諸事，你需仔細把握。”
“多謝老師。”
喚作紫遙的少女欠身行禮，柔聲道：“老師助力，自不敢忘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