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撞破奸事,周吉根本沒放在心,徐衍真體內的種子如此渺小,深藏不露,連他都沒有絲毫察覺。
來到一次攫取時之砂的舊地,他發覺造化幼樹生機籠罩的範圍,業已縮小了數分,雖然與整個赤水崖相微不足道,但管窺豹,可見一斑,原先千載的估計太過樂觀,時之砂不斷消耗着生機,如沒有轉機,赤水崖支撐不了太久,滿打滿算,最多不過四五百年。
他暫且將擔憂置之腦後,催動五色神光,剝離時光之力,將時之砂蘊藏的精純元氣佔爲己有,這是水磨工夫,一點都急不來。
黑暗之不辨時光,待體內真元回覆得七七八八,周吉停下手,歪着頭尋思良久,長長嘆了口氣。內憂外患,情勢糟糕透頂,最好的應對莫過於更進一步,由洞天入陽神,只是時之砂的烏龜殼堅硬異常,這麼說吧,他要消耗三四成真元磨去時光之力,汲取天地元氣,才能補足五六成真元,效率可謂低下,遠不能與界相。
周吉催動紫虛一元功,將五色神光鐮洗煉六次,又打入六重烙印,幾乎將真元耗盡。
祭煉寶物,真仙六法各俱其妙,紫虛一元功勝在厚積薄發,層層推進,打入其內的烙印愈多,寶物與己身愈契合,通常滿雙手之數,足以如身使臂,臂使指,繼續祭煉下去徒費真元,無此必要。
他停下手,嘆息一聲,察覺到危機,雖然沒有明顯的徵兆,但天魔的威脅在一步步靠近,洞天真人的心血來潮,堪大預言術,所以,能不能再快一些?
周吉提着五色神光鐮,有一下沒一下敲打着掌心,忽然記起一宗舊時。當年煉妖劍落入他手,他曾將此劍埋入脊柱溫養多年,漸漸與神魂相合,劍靈九黎始終沉睡不醒,未能將鎮妖塔放出,但攝取一二妖物,尚在掌握之。
劍走偏鋒,試試這個法子?雖然有過經驗,但五色神光鐮畢竟不是煉妖劍,那是孔雀王的骸骨煉成的神兵,誰知道骨頭裡有沒有留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他忽然記起之前祭煉神光鐮時,眉心泥丸宮一縷殺意遊絲不催自動,將骨骸裡裡外外洗了個通透,助了一臂之力,這是陰差陽錯,還是天作之合?
周吉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擡頭看看天,難不成連這個都在他算計?不可能,應該是巧合吧!不過魏十七既然爲他鋪平了路,倒不妨試一試,或許會有意外的驚喜。
一念既生,便縈繞心頭,不可遏制,周吉雙眸幽深似淵,後頸“喀嚓”一聲輕響,如爆豆一般,沿着脊柱一路而下,直抵尾尻。他脫下道袍,赤身裸體坐於黑暗,擡起右手,拇指在後頸輕輕一戳,肌膚豁然開,血肉分在兩旁,露出一個白森森的脊柱,咔咔咔咔,脊椎節節打開,渾然不似血肉之軀。
周吉將五色神光鐮一拋,此鐮頓時現出孔雀王骨骸之形,喙爲尖,首爲刃,脊爲柄,五色翎羽盤旋飛舞,透出死亡的氣息,往他脊柱內一撲,脊椎節節合攏,將其牢牢鎖住,頃刻間,血肉肌膚彌合如初,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深深吸了口氣,緊咬鋼牙,臉色猙獰,渾身肥肉滾滾顫抖,如波濤,如漣漪,骨節吱呀作響,若不堪重負,這酸爽,難以用語言形容。
若是尋常神兵利器,五金之物,只能徐徐溫養馴服,如同當年那柄煉妖劍,但五色神光鐮的器胎卻是一具骸骨,經殺意洗煉,妖物兇戾之氣蕩然無存,竟與周吉的血肉漸次融合,難分彼此。待到周吉察覺到不對勁,已經太遲了,分也分不開,摳又摳不出,只能接受現實。是禍?是福?他縱然心如鐵石,此刻也不禁有些忐忑。
渾渾噩噩,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骨髓裡的異樣感覺忽然消失,周吉起身活動一下腿腳,打了一路技擊拳,只覺精力充沛,得心應手,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力量。
“不知五色神光還在不在……”心念頭才起,後背刷起一道神光,稍縱即逝,“刺啦”一聲撕開造化幼樹散佈的生機,闖入鋪天蓋地的未知混沌,捲起一蓬時之砂收將回來,嚇了他一大跳。
恍若小孩子耍大鐵錘,大有失控之嫌,周吉臉肌肉跳動,眼看時之砂四散翻滾,猶如水入滾油,磨盤一般消磨着磅礴生機。引狼入室,莫過於此,情急之下,周吉後背青、黃、赤、黑、白五道神光齊出,只一刷,便將時之砂刷作一團,時光之力化作混沌亂流,飛騰數息,便湮滅無跡,下一刻,精純無的天地元氣涌入體內,他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氣,眼神光流轉,猶如亮起兩顆璀璨的星辰。
果然,五色神光鐮融入血肉,神光威力倍增,毫不費力將時光之力盡數剝離,奪取時之砂蘊含的精純元氣,他隱約覺得,這僅僅一個開始,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
這是偶然的機緣,還是那個人的安排?他沉吟良久,搖了搖頭,不管怎樣,他都是那個人造的一具分身,提防算計自己的分身,有點說不過去。
周吉將目光投向數步外的黑暗,他感覺到時之砂翻滾涌動,混沌的氣息瀰漫在每一個角落,黑暗潛伏着危機,也蘊藏着機會,他踏半步,後背五色神光勃然大盛,時之砂匯成一條涓涓細流,卷作一團,混沌亂流沖天而起,元氣源源不斷涌入體內,將真元一點一滴補足,之前不知快了多少。
來得容易,也不再精打細算,周吉催動紫虛一元功,一遍遍反覆洗煉鎖於脊柱內的五色神光鐮,重重烙印疊加,待到真元匱乏,再撒出神光,從時之砂奪取天地元氣,補益己身。如此反覆,不知不覺,打入五色神光鐮的烙印已疊加至三十六重,周吉忽覺脅後背一陣刺痛,有什麼東西從體內迸出,刷地展開一雙翅膀,五彩斑斕,霞光流轉,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
他按捺下詫異和悸動,小心翼翼扇動雙翅,身軀騰空飛去,忽然破空而逝,在數丈外驟然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