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貞站在陰陽嶺的石碑前,心中的思念如雜草蔓延。與一年前相比,她長高了不少,臉上的稚氣漸退,有了幾分少女的模樣。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她惦記着迴天都峰去等候師兄。
爲了能夠不成爲負擔,並肩走在師兄身旁,秦貞在鬼門淵潛心修煉,用功極勤,就在不久之前,她鑿通了任脈第一十三處竅穴,距離凝結道胎還有一步之遙。
這是天人相隔的一關,邁過了,海闊天空,邁不過,仍然在凡世掙扎。
鬼門淵爲妖物佔據,不過經歷了戚都和棲落激戰,人面鳩收斂了很多,再加上秦貞總是很小心,不敢離深淵太近,青狼甚是機敏,一有風吹草動,就早早提醒她躲開,這一年裡,雖然小有驚險,還算得上平安。
不過要凝結道胎,就必須下到鬼門淵,越是深入淵底,離火之氣就越濃郁,以秦貞的資質,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凝結道胎的艱難,前人有一個粗俗的比喻,道胎就好比是女人生小孩,有順順當當生下來的,也有難產死掉的,最兇險的是一屍兩命。
那就走吧,迴天都峰去,找到師兄,等他,跟他一起踏上這天人相隔的一關。
回望霧氣繚繞的鬼門淵,秦貞隱隱覺得不捨,孤身一人,離羣索居,日子過得單調而冷清,可她並不覺得難耐,每當寂寞時,她思念的只是師兄一人,哪怕回到天都峰下,回到人羣之中,她依然覺得孤單。
思念像一杯酒,時間越長,就越濃郁。
她收拾起兒女心情,將鬢角的秀髮捋到耳後,回頭望着天都峰。
羣山之間,夕照如煙,一人站在不遠處,靜靜看着她。秦貞鼻子發酸,視野被淚水模糊,她想飛奔而去,撲入他懷中,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步都邁不出去。
魏十七走上前,將她輕輕擁入懷裡,摸摸她的頭,笑道:“你長高了,差不多到我胸口了,不能像以前那樣,坐在我肩頭了。”
秦貞雙手抱住他的後腰,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哭,你看,我平安回來了,你也長大了,我們都很好,今後也會很好。”
“是,我不哭……”秦貞在他衣襟上擦乾淚水,仰起小臉看他,看見他瞳孔裡自己的身影,臉頰火熱,耳根慢慢泛起紅暈。
她真的長大了,眉目如畫,膚光勝雪,魏十七心中一動,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脣。
她的雙脣薄而溫軟,口氣很清新,親過後,還用舌尖舔了舔下脣,這下意識的舉動激起了魏十七的慾望,他托起她的下巴,長久地親吻和挑逗,讓秦貞慌了手腳,幾乎窒息。
這……就是成人的世界嗎?
秦貞覺得不安,又有些渴望,她站在少女和女人的分界線上,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如此強烈的刺激、慾望和危險。
秦貞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口,卻沒有用力推開,魏十七有些猶豫,現在就吃了她嗎?還是再等等?
青狼的嚎叫提醒了秦貞,她滿臉通紅推開了魏十七,用手捂住嘴,手忙腳亂,不知該怎麼辦。魏十七有些失望,回頭看着青狼從密林中躥出來,撒歡跑到他身旁,興奮地在他腿旁拱來拱去,只得蹲下身摸摸它的腦袋,笑道:“你呀你呀,真是的……”
秦貞聽出他話裡的言外之意,越發覺得尷尬,偷眼瞧去,魏十七隻顧與青狼嬉戲,沒有在意自己,這才鬆了口氣,心中小小地抱怨,一年多沒見,怎麼師兄變得……變得……
過了好一陣,她才稍稍平靜下來,故作鎮定對他道:“師兄,別來……別來無恙否……”
她的聲音有些客氣,有些顫抖,魏十七忍不住笑了起來,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腦門,道:“好好說話!”
二人終於可以坐定下來敘說別情,魏十七的經歷可謂一波三折,爲了避免師妹擔心,他輕描淡寫,把艱險之處一帶而過,秦貞甚是細心,聽出其中的蹊蹺,但她裝作什麼都不明白,只是抱住他的胳膊,微笑着聽他講。
魏十七見她這樣乖巧,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問道:“你呢?這一年過得怎麼樣?”
秦貞扳着手指道:“修煉,吃飯,睡覺,想你……講的故事,就這些。”
“哦,《太一築基經》進展如何?”
秦貞驕傲地揚起小臉,道:“任脈已經鑿通一十三處竅穴,可以着手貫通經絡,凝結道胎了。”
“不錯,不愧是先天七竅的天才。”
秦貞抿起嘴嘀咕道:“不許你學那個討厭的傢伙說話,油腔滑調!”
“那個蜂蜜的故事,你想通了嗎?”
秦貞猶豫了一下,道:“沒有全部想通,只想到了一些……黑白老鼠是不是比喻白晝和黑夜?”
“對。”
“樹根比喻性命?”
“不錯,有點意思了。”
“老鼠啃咬樹根,意思是晝夜交替,生命消逝,毒龍比喻死亡,蜂蜜比喻人生的喜樂和安慰。”秦貞的眼睛閃閃發光,“師兄……我想了很久,你……你……就是我的蜂蜜呀!”
魏十七默默無語。故事裡的五滴蜂蜜,比喻的是財、色、名、食、睡這五種慾望,他在臨別前給秦貞講這個故事,本意是暗示她生命無常,不要沉溺於慾望,失了求道之心,沒想到她會這樣理解。
你就是我的蜂蜜呀,這是何等動人的情話!前世今生,讓他感動的,唯有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