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高高矮矮,男男女女,多出了五人崑崙派的劍修史平復和孟中流,之前有過數面之緣,一對容姿相仿的姐妹,肩並肩,手挽手,都是美人胚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還有一名相貌清雋老者,眼眸黑多白少,似重瞳又不是重瞳,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晏南平心中一動,似乎記起了什麼,滿腹狐疑,謹慎地拱拱手,訕笑道:“呵呵,幸會,幸會……”眼珠骨碌碌朝四下裡打量,尋找着脫身之計。
他雖在連濤山風雷殿潛修多年,卻從未見過太一宗的掌門潘乘年,但對方給他的威懾和壓力,卻讓他生不出反抗之心。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之前潘乘年等人慢了一步,沒見到正主,只得離了伏波洞,順流而下尋找黑龍潭。缺少地頭蛇引路,他們費了不少工夫,才摸到通天河下游,四野茫茫,河道蜿蜒,孟中流坦言,黑龍潭藏在水底百丈深的淤泥中,方圓不足丈許,當年幸有玄水黑蛇鼎力相助,如今欲尋故地,好比海底撈針,沒什麼把握。
潘乘年凝視河水良久,隨手施展神通,將通天河兜底掀起,如一座晶瑩的拱橋,陽光第一次照亮了河底的淤泥,史平復和孟中流在驚駭之餘,只得老老實實御劍飛下,逐尺逐寸搜尋黑龍潭的入口。
撼嶽劍已送回流石峰,史平復御一柄殘破的松明劍,那是他年輕時用過的舊物,在激戰中受損,質地靈性大爲遜色,進退之際頗爲滯澀,不堪大用,反倒是孟中流五行親水,不受河底癸水之氣困擾,身輕如燕,無移時工夫便將這一段河道尋了個遍,一無所獲,遺憾地向潘乘年搖搖頭。
潘乘年繼續掀起下一段河水,氣定神閒,舉重若輕,絲毫不見吃力。
這一尋,便是數個時辰,徒勞無功,到後來,連孟中流都覺得惶恐,以爲自己竟記差了,擔心觸怒潘乘年,死無葬身之地。史平復冷眼旁觀,見潘乘年雖不露倦態,身軀卻黯淡了幾分,心中一凜,隱隱有所察覺。
孟中流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額頭滲出一滴滴冷汗,正彷徨間,卞雅忽然尖叫一聲,秀髮無風自動,伸手指向一處,俏麗的小臉又驚又喜,她眉心放出一道白光,一枚魚形古鎖躍躍欲試,將出未出,牽着她向前飛去。
卞慈一把拉住妹子的手臂,反被她拖着往前行,她不由驚呼一聲,回頭望向潘乘年,後者皺起眉頭,尋思片刻,道:“且由她去!”
卞慈微一躊躇,鬆開手,陽鎖將卞雅引向前,衆人亦步亦趨緊隨其後,數息後,淤泥層層盪開,黑龍潭的入口顯露在眼前,陽鎖迸射出耀眼的光華,似乎感應到什麼,直欲射入潭中,忽然又失去了目標,迅速暗淡下來,縮回卞雅眉心間,重歸於沉寂。
卞雅垂下手腳,眼神迷離,不知發生了什麼,卞慈抱住妹子察看了一回,見她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潘乘年若有所思,心道:“莫非……陰鎖竟在黑龍潭下?”
崑崙祖師佈下的須彌幻陣運轉了數萬年,早已入不敷出,威力大減,攔得住孟中流,卻攔不住太一宗的掌門,潘乘年祭起一件法寶,輕而易舉就破開幻陣,衣袖一展,衆人身不由己隨他投入黑龍潭中。
身形入水,潘乘年揮出四張避水符,四張驅靈符,粘在史平復、孟中流和卞氏姐妹的肩頭,又祭起一張青燈符,照亮了亙古未變的黑暗,也不見他划動手腳,徑直擡腿而行,似慢實快,在四下裡迅速繞了一圈,視水流爲無物。
史平復暗暗嘆息,劍修入水,一身神通所剩無幾,遠不及玄門修士有種種異寶護身,進退自如,如履平地。
妖氣絲絲縷縷飄來,如附骨之蛆,爲驅靈符所阻,不得侵入衆人體內。潘乘年凝神探查妖氣的源頭,虛無縹緲,亦不得頭緒,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衆人跟隨青燈符潛入黑龍潭,潘乘年當先開路,水流嘩嘩分在兩旁,如有靈性,卞慈時刻照料着妹子,罔顧其餘,史、孟二人心中惴惴不安,又不敢脫逃,只得硬着頭皮一路隨行。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亮起一點幽光,一人埋頭趕路,匆匆忙忙撞上來,直到近處才駭然警醒,臉上堆着笑打招呼,不是夔牛晏南平又是誰人!
卞雅低着頭,秀髮遮住半幅臉龐,不言不語,卞慈睜着一雙妙目,心中猜測着對方的身份,忽然右腕一緊,被妹子死死握住,指甲刺進肌膚,滲出血來。她臉色大變,急忙扭頭看去,只見卞雅翻着白眼,顫抖得像風中枯葉,俏臉扭曲,形同鬼魅,黑沉沉的潭水翻涌迴旋,陽鎖再度從她眉心探出,飢渴難忍,竟失去控制,直奔晏南平而去。
潘乘年有話要問對方,擡手欲阻止,心念一動,又按捺下來,山河元氣鎖桀驁不馴,陽鎖尤甚,花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纔將其制服,區區一個半人半妖的混血,就送與它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