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在銅鐘內左衝右突,嗡嗡作響,瘦長漢子五指輪動,逐一點在鍾鈕上,足踏七星步,飄然退出數丈,身形漸漸變淡,消失在虛空中。
燭陰吹息,吹爲冬,息爲風,劍氣夾雜着寒意蜂擁而出,史平復全力施爲,比之石傳燈不知強了多少倍。林中佈下的禁制被劍氣刺得千瘡百孔,天地元氣崩散潰滅,可瘦長漢子卻始終沒有現身。
史平復收斂劍訣,以劍拄地,體內真元鼓盪,隱隱遏制不住劇毒。他心生退意,念頭才起,瘦長漢子的身形再次浮現在眼前,若虛若實,形同鬼魅。
“可是一氣化三清?”史平復一顆心沉到底,沙啞着嗓子問道。
“咦,你也知道一氣化三清?”
史平復苦笑道:“沒想到,太一宗潘乘年之後,又有第二人練成了這門絕技。”
一氣化三清出自《太一築基經》,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絕技,有無窮妙用,一言以蔽之,即錘鍊胸中一口清氣,成就身外化身,雖隔萬里,猶如親至。瘦長漢子並非實體,而是一具清氣所化的身外化身,動念遠颺,史平復劍訣再厲害,也不得近身。
“能挺過滅法鍾兩次衝擊,你也算了不起了,不過運氣到此爲止……”瘦長漢子扣指彈在銅鐘上,“當”又一道鐘聲響起,史平復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七竅中慢慢滲出鮮血來。
眼前一片模糊,意識漸漸消退,史平復萬念俱灰,催動殘存的真元,將撼嶽劍一拍,飛劍哀鳴一聲,鑽入地下,視土石爲無物,疏忽躥出數裡,這才沖天飛起,投流石峰而去。
瘦長漢子大感意外,收起滅法鍾,低頭看去,只見銅鐘內壁多出三道深深的劍痕,呈“之”字形絞在一起,心道:“崑崙劍修果然不能小覷,區區一道劍氣,居然能撼動滅法鍾,着實可慮。”他伸手一抹,劍痕應手消失於無形,滅法鍾回覆如初。
送走撼嶽劍,史平復心中一鬆,再也支撐不住,頹然摔倒在地。
瘦長漢子沉默片刻,招招手道:“洪師弟,出來吧。”
數息後,鐵梨木下鼓起一個大土包,鑽出一個五短身材的猥瑣男子,臉上笑嘻嘻,拍打着身上的泥土,道:“吳師兄風範不減,更勝當年,一出手就將史平復擒下,此人一去,剩下的崑崙小輩就不足爲慮了。”
瘦長漢子手一晃,將鎮魂鍾收入儲物指環中,搖搖頭道:“未必,史平復輩分雖高,修爲不過爾爾,倒是那個操縱五色神光,力撼定海珠的怪物,才最爲棘手。”
猥瑣男子有些訕訕的,昨夜那電光石火的一劍,讓他不寒而慄,幸好這一劍不是衝着他而來的,萬幸萬幸!
“洪師弟,你且把史平復攝去,留着他的性命,還有大用。”
猥瑣男子從袖中取出一杆小幡,念動咒語祭在空中,赤芒閃動,一聲響,將史平復攝入其中。
“先去接應一下文師侄,雖說有夔牛朱雀幫襯,畢竟他受傷不輕,若是出了紕漏,楚師兄面上不好看。”
猥瑣男子答應一聲,辨明方向,向樹林深處快步行去。
二人俱是太一宗的修士,瘦長漢子姓吳名鯤,天風殿殿主,猥瑣男子姓洪名新,靈霄殿供奉,許靈官的師兄,他們口中的“文師侄”,系風雷殿殿主楚天佑的二徒弟文轉蓬。
當年楚天佑攜太一宗的精銳千里奔襲赤霞谷,俘獲的崑崙弟子大多出自旁支七派,無一人修煉青冥訣,讓他大失所望。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掌門潘乘年將這些崑崙中堅俊彥換取山河元氣鎖,只加了月華輪轉鏡作添頭,就此偃旗息鼓,退出崑崙,兩派對峙不下的局面,又回到了起點。
楚天佑不甘心止步於此,他暗中佈局,命靈霄殿供奉洪新潛遠赴西陲,打探消息,尋求可乘之機。
洪新擅長豢養靈蟲,爲人機警,心思縝密,他從空竹山潛入蠻骨森林,陰差陽錯摸到離人溝,找到土人的村落,發覺崑崙弟子駐守其中抵禦妖獸,共計十人,以黎洄之徒孟中流爲首。
他將消息傳遞迴連濤山,楚天佑謀劃再三,定下引蛇出洞,奪取青冥訣之計,他面授機宜,命二弟子文轉蓬親赴蠻骨森林主持大局,依附於風雷殿的晏南平、江鉅野、沈瑤碧三妖隨行左右,爲確保萬無一失,他將二十四顆定海珠借與徒弟,並請天風殿殿主吳鯤派出一具身外化身,作爲後應。
三人三妖會合於蠻骨森林,夔牛晏南平降服了木魈,操縱妖獸作出進犯離人溝之勢,並在淺灘佈下迷局,玄龜江鉅野擊殺徐佑,放走金一彪,迫使孟中流向崑崙求援。
文轉蓬指揮若定,驅獸羣夜襲離人溝,三妖逞威,洪新趁機祭起白骨幡,攝走浦羽,文轉蓬見魏十七棘手得緊,祭起二十四顆定海珠偷襲,不想被五色神光抵住,徒勞無功,非但佔不到便宜,反被對方驅劍丸偷襲一劍,受傷不輕,只得退避三舍。
崑崙劍修追至通天河淺灘,吳鯤受赤霞谷之役的啓發,設下陷阱,一舉將史平復等劍修困住,只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缺少雷火劫雲剋制飛劍,鬼臉蛾和食屍藤妖終被對方破去,史平復自恃修爲,孤身追入樹林,遭吳鯤暗算,反把自己賠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