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節 忍一時之氣

羊桑桂離開前留下這條忠狗看守門戶,阿福渾濁的雙眼看穿他的心思,無可掩飾,羊摧僵立片刻,把蠟燭小心翼翼放回桌上,道:“有你在這裡,他可以放心了。”

他正待轉身離開,忽聽阿福道:“老爺的藏書中,最珍貴的要屬一冊拳經,大少爺難道不想看看嗎?”

羊摧猛地收住了腳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脫口道:“當真有這麼一本拳經?”

“大少爺想學的話,就有。”阿福一瘸一拐走到書架前,費力地蹲下身,從書堆裡翻出一隻薄薄的錦盒,錦緞破損褪色,打開是一冊破舊的手抄本,題了“百裂拳”三字,結體委婉,似出自女子之手。

阿福將錦盒整個遞個他,道:“寧練筋長一寸,不練肉厚一尺,這‘百裂拳’練筋不練力,雖不是什麼上乘拳法,對大少爺來說綽綽有餘了。”

羊摧沒有打開,他感到困惑不解,道:“我受人慫恿來偷拳經,你還要幫我?”

“雖然是受人慫恿,但大少爺不會上四房羊捷的當,對嗎?”

羊摧身不由己地點了點頭。

“拿去練吧,找點事做,總好過跟着羊捷鬼混,大少爺差不多也該清醒過來了。不懂的話可以來問老奴,小心提防羊庭桂和羊捷,那對父子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拳經記住了不用還過來,直接燒掉了事!”

羊摧猶豫片刻,接過錦盒緊緊握在手裡,忍不住問道:“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阿福一瘸一拐走到桌旁,讓燭光落在自己臉上。“大少爺覺得老奴今年有多大?”

“六十出頭?”

阿福嘆了口氣,伸手擋住下頜的肉瘤,慢吞吞道:“在大少爺眼裡,老奴已經行將就木了……其實老奴與老爺同年,今年四十四歲,正當壯年……”

“慢……慢着!”羊摧突然發覺皺紋之下,阿福的面容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他揉了揉眼睛,內心深處騰起一陣莫名的恐懼。阿福繼續說下去:“老奴並非一生下來就是殘廢,腿是被人打斷,後來才瘸的,肉瘤是練功不慎,氣血鬱結所致,年輕時老奴也一表人才,跟你差不多……”

羊摧嘴角微微抽搐,似乎猜到了什麼,沙啞着嗓子道:“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的?”

阿福道:“說來話長,也是一個老掉牙的故事了。大少爺現在就想聽?”

羊摧咬着牙道:“你說,說什麼我都挺得住!”

阿福嘆了口氣,眼望着燭火幽幽道:“老奴出身不好,卻看上了一戶千金小姐,小時候沒個遮攔,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大了才知道朱門深似海,遙不可及。爲了出人頭地,好八擡大轎迎娶意中人,老奴一咬牙投入羊氏家族,跟着老爺東走西顧,刀頭上舔血,博個富貴。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人家千金小姐等不了那麼久,拗不過父母,八擡大轎嫁入羊氏,說巧不巧,成了老爺的少夫人,老奴的主母。”

羊摧頓時心如明鏡,“嘿”了一聲,默默無語。

阿福繼續說下去:“尊卑有別,老奴只好死了這條心,只是老爺年輕時闖蕩南北,不慎爲賊人傷了腰腎,不能人道,大婚後老夫人又逼得緊,閤眼前一定看到孫兒,否則死不瞑目,老爺沒奈何,從五服外找了個父母雙亡的窮書生借種,待少夫人有了身孕後,將他沉屍江中,永絕後患。”

羊摧聽得驚心動魄,大戶人家錦衣玉食,人前光表,背地裡骯髒事也不可勝數,河朔羊氏的每一錠金銀,都沾上了血和骯髒的東西,絕沒有乾淨的理!

“這件事是老奴親自去做的,人是老奴請來的,事後也是老奴做掉的,只不過期間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少夫人是知情的,老爺並不知情,只道是那窮書生的種,後患已除,天衣無縫。”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開始不知哪來的風言風語,到後來說得有鼻子有眼,不過那時老夫人和少夫人都已經過世了,長房還有一個羊護,是二老爺的嫡親骨肉,有大少爺擋在前面吸引風刀霜劍,未始不是一樁好事……”

經歷了這一兩年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羊摧心如鐵石,經受得起任何打擊,阿福隱晦地道破他的身世,他只覺得可笑,原來父親這樣對他合情合理,他不該自作多情。羊摧“哈”了一聲,自嘲道:“既然被人揭破,那就乾脆廢物利用,用過再一腳踢開,沒有沉屍江中,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阿福看了他片刻,道:“老爺本打算送大少爺去賬房做事,日後也能謀個出身,就算不能出人頭地,總能保個衣食無憂,可是大少爺弄砸了。老實說,大少爺資質平平,又錯過了練武的年齡,現在着手練‘百裂拳’,最多強身健體,欲藉此行走江湖,遠遠不夠,大少爺要清楚這一節,莫要好高騖遠。”

羊摧沉默良久,苦笑道:“強身健體也夠了,我還能奢望些什麼呢?”

阿福意味深長道:“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大少爺,聽老奴一句勸,要活下去,總得有所妥協隱忍,將來未必就沒有機會。”

羊摧意興闌珊道:“還能有什麼機會?”

阿福猶豫片刻,老眼中閃動着異樣光芒,道:“河朔羊氏風光無二,不過是井底之蛙,這世間有的是機緣,你須得留心,如能遇上,一定要抓住不放……”

羊摧搖了搖頭,將錦盒揣入懷中,舉步走出書房,沒有再聽阿福嘮叨。時隔多年揭開身世的秘密,二人都很冷靜,冷靜得近乎冷酷,沒有父子相認,沒有熱淚盈眶,這一冊拳經是阿福自作主張的饋贈,羊摧坦然收下,就當是個了斷。

翻牆出了梨香院,羊摧回到房中,摸黑躺在牀上,尋思良久,心情異常平靜,彷彿卸下了所有包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他翻身跳下牀,點燃蠟燭,從錦盒中取出拳經,一頁頁從頭翻到尾,覺得啼笑皆非。拳經上畫着一個個簡陋的人形,腦袋是個圈,身軀和四肢簡化成線條,擺出各種靜止的姿勢,沒有任何文字說明。

羊庭桂羊捷父子覬覦多年的拳經,就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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