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聃這等堪與深淵主宰相提並論的強敵,魏十七雖不懼,卻也不敢託大,域界不用拿出來獻醜,他以十惡星力灌注天頂斷槍,看中此槍挑動誅仙金符一十三顆星芒七重金輪,無堅不摧,不想歪打正着,星力竟是一劑虎狼猛藥,將天頂槍從沉睡中喚醒,遙遙牽引大陵五,以星屑補全斷槍,比西陵主血氣灌注,不知強橫了多少。
十惡星遠在星域深處,遠隔無數時空,映入深淵的只是一道投影,大陵五卻是深淵第一兇星,實打實浮現於蒼穹之中,星力如江海直下,轟然落入槍內,天頂槍的分量急劇增加,魏十七搖動十惡星軀,雙足微微一沉,竟沒入土石之中。天現兇星,地不堪其重,他暗暗使個神通,一時間地動山搖,方圓百里的土石猛地塌落,有如被巨掌夯實,堅如銅鐵。
陳聃察覺到星力磅礴如海,引而不發,面上露出訝異之色,不容對方再從容蓄勢,提起右掌,從肩到指亮起無數血符,一閃即逝,身軀與深淵渾然一體,轟然劈落。這是魏十七見識過的手段,以血氣連接深淵,引動天地偉力,禁鎖肉身,無可遁形,之前南方之主山濤全力一擊,聲勢更爲浩大,與之相比,陳聃似乎略遜一籌。
偉力加諸於身的滋味,他不想再嘗第二回了,魏十七雙臂一振,天頂槍引動星力,斜斜向上挑去,槍掌相交,“啵”一聲輕響,如同水泡破裂,虛空徐徐張開一團黑暈,急速飛旋,擴張到半尺大小,慘白的裂痕如蛛網,如冰紋,時隱時現,旋生旋滅,遊弋在外的異物氣息侵入深淵,卻無一敢探頭。
陳聃眉心一皺,臉色微變,向後退了一步,掌沿爲星力割破,一滴黏稠的精血滴下,紅得發紫,紫得發黑,忽然化作一鳥,張口欲啼,振翅飛去。陳聃伸手在創口一抹,皮肉癒合,身軀微晃,又向後退了一步,雙頰騰起兩團異樣的潮紅,創口再度開裂,又一滴精血滴下,化作一小獸,眼珠骨碌碌亂轉,撥動四條小短腿,倏忽遠逝。陳聃一顆心直往下沉,一步步向後退去,速度愈來愈快,創口不斷滴落精血,化作鳥蟲魚獸,活靈活現,一入現世便四散逃遁,不知所蹤。
陳聃一口氣退出十餘丈,才勉強站穩腳跟,精血散失,臉色蒼白,他從懷中匆匆摸出一枚玉匣,掌沿一壓一抹,以精血破開血符,取出一顆殷紅的丹藥,看都不看,徑直送入口中。丹藥入口即化,一道熱流淌入腹中,藥力蓬勃而作,精神頓爲之一振,只是眼角的皺紋又深了些許,髮絲大半灰白,蒼老了許多。
虛空中那團黑暈僵持數息,滾滾向內塌陷,縮至針眼大小,漸次隱沒,裂痕盡數彌合,外界異物的氣息隨之消失,一切又回覆如初。魏十七雙手持定天頂槍,紋絲不動,大陵五星光流轉,望之如不死神魔,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骨節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響,遙遙目視陳聃,殺念甫動,大陵五降下一道絢爛的星光,將其從頭到腳罩定,星光灌注天頂槍,嗡嗡作響。
陳聃心頭“砰”地一跳,毫不猶豫起手一拍額頭,張口吐出一根粗礪的鎮柱,鼓起全身血氣一催,手起柱落,一員鎮將跨麒麟,貫黑甲,持鐵戈,殺氣騰騰躍出虛空,朝魏十七疾衝而去。樊鴟眉梢一跳,奇氣涌入雙眸,凝神看那鎮將一舉一動,希冀尋得些許破綻,日後血戰中相遇,也可多幾分克敵制勝的把握。
魏十七二度出手,提起天頂槍迎頭敲落,約束星力不使之外泄,以免破碎虛空,引來外界異物攪局。那鎮將力貫雙臂,起鐵戈招架,天崩地裂一聲巨響,星力轟擊之下,連人帶坐騎一併潰散,化作一道奇氣,倏地消失。
虛空深處隆隆作響,鎮將湮滅處綻開無數裂痕,搖搖欲墜,終究不曾破碎。魏十七擡起頭來,眼前忽然一暗,奇氣衍化爲鎮將,跨麒麟,貫黑甲,持鐵戈,破空而出,持鐵戈當頭壓下。他悶哼一聲,天頂槍引動星力挑去,再度將對方擊潰,摧枯拉朽之際,卻察覺對方戰力比之前強橫了一截。
魏十七數度與鎮將鎮騎交手,深知箇中玄機,尋常手段難傷根本,奇氣不竭,鎮將不滅,每一次死而復生,捲土重來,戰力便平添數分,愈戰愈強,立於不敗之地。不過鎮將終非傀儡,無一例外渴求永存於世,誰都不願泯滅了意志,一旦潰散,奇氣從頭衍化,便被抹去自我,與“死”並無二致,無有鎮柱操縱,鎮將亦不願與強敵死磕到底,而催動鎮柱,又須消耗海量血氣,陳聃體內血氣一旦枯竭,就只能敗退。
這一戰的關節就在於,陳聃究竟能支撐多久,鎮將能死而復生幾回。
魏十七雙足立定大地,大陵五高懸於頭頂,天頂槍引動星力,鎮將接連撲擊七次,一次比一次強,俱被他一槍擊潰肉身,散作奇氣。陳聃臉色蒼白,搖搖欲墜,體內血氣如開了閘的洪水,一瀉千里,然而彎扁擔壓不斷,始終支撐不倒。深淵主宰各有寄託之物,北冥之血雲玉印,轉輪王之千枝萬葉血氣丹,平等王之穿心珠,陰酆王之血玉滴水佩,草窠之血劍,魏十七猜測,陳聃身邊亦有昊天傳下的寄託之物,源源不斷提供血氣,支撐他催動鎮柱,驅使鎮將死戰不退。
待到那跨麒麟的鎮將死而復生,第八次殺到,槍戈相交,轟然巨響,魏十七已不能將其一擊撲滅,那鎮將終於立穩腳跟,雙臂涌出十龍十象之力,連接對方三槍。魏十七低低道:“血戰將起,你很快就自由了。”那鎮將聽在耳中,神情不覺一動,下一刻天頂槍如毒龍出洞,刺入他腋下要害,星力狂暴,勢如破竹,將其打得粉身碎骨,化作一道奇氣散去。
陳聃暗暗鬆了口氣,雖有昊天賜下的寄託之物補益血氣,肉身終有極限,無法長久支撐下去,鎮將每死一次,戰力就拔高一截,反敗爲勝的時機,正在眼前。他握緊手中鎮柱,引動血氣,一時間心跳如擂鼓,奮力揮落,奇氣衍化爲鎮將,從虛空中再度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