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荒北城戰亂,泗水城應運崛起,魏十七平定大瀛洲,佔據斜月三星洞碧蓮小界,閻川毫不猶豫追隨其南下,坐鎮於天蝠海,以魏城主門下忠實走狗自居,死心塌地,絕無貳心。然而魏十七終非池中物,淵海三洲之地留不住他,一朝飛昇天庭,閻川少了主心骨,惶恐不安,從此再也沒有登上過大瀛洲。
不過對道門的供奉,他時刻惦記在心,從來沒有拖欠過。
千載之前的環峰島之會,魏十七橫空出世,奪下蚩尤、海嬰、潛蛟、天蝠、蛇頸五處海域,及至成就真仙,飛昇天庭,餘澤餘威籠罩大瀛洲,海族偃旗息鼓,再也沒有打過他的主意,不過蛇頸海爲提耶鬼修屠戮一空,蚩尤海又淪爲一片死地,閻川這海霸王實則只握有海嬰、潛蛟、天蝠三海,連“縱橫四海”都不便自誇。
他雖不願上岸,海族妖怪卻絡繹不絕,往來於泗水城與天蝠海之間,道門與妖奴共同維繫這條不絕如縷的海陸絲路,情分猶在,道門既然傳訊,他也不能置若罔聞,當下將諸位妖王召來,一一吩咐下去,只是隱去了天魔一節。
大小海妖遍佈淵海,不計其數,陸續奉妖王之命,搜索這每一寸海域,忙亂了年許,一無所獲,漸漸鬆懈下來。蝠輪奉命離了天蝠海,赴黃庭山向蘭真人回稟,戰戰兢兢,汗不敢出,不過這也在她意料之中,那天魔十有**逃入淵海腹地,非閻川勢力所能及。
蘭真人本來就沒抱太大希望,她只是爲謝子菊感到惋惜。
時間一天天過去,大瀛洲又恢復了平靜,天魔現蹤的傳聞歸於平息,唯有幾個恰逢其會的有心人,如骨鯁在喉,靜靜等待着變數降臨。
從始至終,梅真人都沒有露面,蘭真人向師姐提過數次,旁敲側擊,但她似乎並不把天魔放在心上,置若罔聞。蘭真人猜測,師姐衝擊真仙境,無暇旁顧,她心中略有些酸楚,師姐若當真成就了真仙,她又該怎麼辦?太后重生記
這一日,她無意修煉,起身行至水邊,望着滿目碧蓮,花開花謝,忽然間心亂如麻,彷彿預感到什麼異變即將發生。她秀眉微蹙,掐指細細算來,天機混沌一片,根本無從知曉,一個念頭忽然掠過腦海,難不成……難不成那天魔再度來襲,欲向道門下手?
正尋思之際,碧蓮小界轟然洞開,天地靈氣如潮水般席捲而出,隆隆雷音滾過天地,滷門顫慄,背脊發麻,蘭真人竟生出無可抵擋的錯覺,她又驚又喜,化作一道遁光,疾衝而出。
去後不過十餘息,一陣輕風拂過水麪,荷葉低垂,無數蓮瓣冉冉升起,上下飛舞,籠罩了大小每一處島嶼。
仙靈島上空無一人,唯有風聲在樹梢嗚咽,山腹之中,阮靜慢慢睜開雙眼,覺得口舌僵硬,身心恍惚。她已閉關太久,久得連自己都記不起,究竟過去了多少歲月。得天狐阮青傾囊相授,她孜孜不倦,將天狐地藏功修煉至精深處,面臨最後一道難關,徘徊了近百年,無有寸進,卻不想,梅真人先行了一步!
她側耳傾聽滾滾雷音,發出一聲幽幽嘆息,神情有些落寞,再度合上了眼簾。
淵海深處,一條晦暗幽深的海溝之中,周吉亦從入定中醒來,九天雷動,無遠弗屆,便是在淵海深處,亦可得聞。隔了這麼多年,淵海三洲之地,終於又出了一個真仙,大瀛洲,黃庭山,斜月三星洞,梅真人,可惜,早了一步!他奪取魔嬰宇文毗精純魔氣,遁入深海修煉“蝕諦”神通,不知吞噬了多少海妖,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梅真人卻恰好勘破天人之隔,鑄就真仙之軀。
人算不如天算,一步遲,步步遲,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周吉搖了搖頭,屈指一彈,魔氣飛出,沒入一頭碩大無朋的鯉鯨體內,不急不緩,繼續修煉魔功。鯉鯨族穩居淵海“中三族”之首,雖無真仙坐鎮,強者輩出,未可小覷,這條鯉鯨乃是他費了好大工夫,纏鬥三日三夜,才生生擒獲,作爲錘鍊“蝕諦”神通的鼎爐,再好不過。小戶人家
忽忽又過數月,那鯉鯨驀地睜開三對巨眼,掀動尾鰭輕輕一掙,海底頓時暗流涌動,海溝“喀喇喇”坍塌數截。
周吉催動魔氣,凝結魔紋,侵入鯉鯨的意識,鵲巢鳩佔,可供驅使。他一時興起,跳上鯉鯨之背,那龐然大物連連咆哮,露出尖利的牙齒,甩動尾鰭,分開海水,箭一般竄了出去,一口氣不停歇,高高躍出海面。
三日在天,光芒萬丈,周吉深深吸了口氣,縱聲長嘯。
鯉鯨側過身軀,重重砸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似乎在海溝中壓抑久了,急於舒展筋骨,暢遊四海。淵海浩瀚無垠,周吉聽任它乘風破浪宣泄了一番,踢了它一腳,那鯉鯨只得老老實實浮於海面,翻着三對白眼,滿心不情願,又無法違背。
周吉立於鯉鯨之背,食指一鉤,從海中撈起一條大魚,取上好的魚肉,生吞活剝,狼吞虎嚥,吃了個痛快。腹中有了魚肉,一陣陣暖意騰起,身心隨之鬆弛下來,周吉暗自忖度,真如說大瀛洲有他一場機緣,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不知所指爲何,他已修成真仙之軀,蝕諦神通,便是蘭真人傾力出手,他也不懼,只是梅真人跨出了那一步,若避不開,只怕仍不是她的對手。
不過梅真人的心思,周吉也一清二楚,此女成就真仙,定不會在大瀛洲久留,百年之內,定飛昇天庭,與魏十七聚首。梅真人一旦離開,大瀛洲便是他掌中之物,到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再無人可違揹他的意願。
念及阮靜,念及蘭真人,周吉不禁呵呵一笑,腹中熾熱如火。他將鯉鯨一拍,命其往大瀛洲而去,盤膝坐定,收斂心神,默默唸誦“無名魔功”,越念越覺得其中滋味無窮。
這一去,天翻地覆,風波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