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長老的臉色都不大活泛,謝鶻和段文煥偏離了劍修的正途,仙都的二代弟子,像樣一點的只有李少嶼和劉柏子門下數人,其餘諸人情況堪憂,百年以後,仙都如何跟其他旁支爭一時之長短!
奚鵠子意興闌珊,揮揮手道:“你二人都退下吧,都在一旁好好看着。”
謝鶻和段文煥面面相覷,摸不着頭腦,見掌門冷着一張臉,哪裡敢多說話,灰溜溜退到一旁,神情都有些沮喪。
衛蓉娘對徒弟殊爲不滿,低聲訓斥道:“老毛病又犯了,教了多少遍,哪有你這樣御劍的!”段文煥訕訕笑着,心中卻想,大比只是同門之間切磋較藝,真要像魏十七那樣不擇手段,連滾帶爬,贏了也沒什麼光彩,他丟不起這個臉。
傅抱元看看掌門的臉色,招呼趙宗軒和魏十七上前比試。奚鵠子對這兩名二代弟子頗寄厚望,沉吟道:“傾盡全力,不必留手,讓諸位長老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少斤兩。”
趙宗軒沉默不語,待傅抱元退出青石地,二話不說,肩膀微聳,背上鳴鳳劍沖天而起,如蛟龍出海,鳳鳴岐山,剎那消失了蹤影。
尖銳的劍鳴錐心裂肺,魏十七覺得頭皮發麻,拔腿就走,野獸的本能驅使他不停移動身形,不敢稍作停留,他有一種強烈的危機,一旦停下腳步,飛劍就會當頭落下,將他一劈爲二。
劍鳴聲籠罩的範圍極廣,波及到青石地外,旁觀的二代弟子不堪其擾,紛紛向後退去,彼此修爲高下立判。
青石地上,魏十七化作一道灰影,圍繞着趙宗軒忽前忽後,飄忽不定。雖然看不見飛劍所在,但他察覺到劍鳴聲從趙宗軒頭頂發出,距離越近,劍鳴對身心的干擾就越強烈,魂飛魄散,頭疼欲裂,讓人忍不住要捂住耳朵抱頭大叫。
趙宗軒像蜘蛛盤踞在網中心,耐心地看着獵物掙扎,尋覓時機發出致命的一擊,魏十七淪爲身陷蛛網的獵物,若不能擺脫窘境,遲早會死在蜘蛛的毒牙下。
劍鳴聲中,噠噠噠噠的腳步聲急如鼓點,持續了一炷香的工夫,依然敏捷如故,絲毫不見鬆懈。趙宗軒有些心焦,催動鳴鳳劍耗費大量真元,他不可能無止境地僵持下去,只是魏十七移動的速度如此之快,一旦飛劍落空,被對方迫近身前三尺,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交手的雙方都有求變之意。
趙宗軒搶先動手,他往腰間一拍,從劍囊中放出一柄短劍,御劍飛到空中,催動真元,劍鳴聲猛地拔高,如一線鋼絲拋入天際,尖細刺耳,若有若無。
分心兩用御雙劍,這是李少嶼的獨門劍訣,門下弟子中只有趙宗軒得到他的真傳。
一時間,魏十七心馳神搖,魂魄震動,彷彿身陷泥潭中,反應和動作變得異常遲緩,他心底雪亮,下一刻飛劍便會近身,但他偏偏爲劍鳴所攝,來不及應對。
千鈞一髮之際,魏十七念動短促的咒語,對自己連施三個“安魂術”,鎮定了心神,眼梢忽然瞥見一抹亮光,如霞暉,如秋水,掠空而過,他窺得真切,舉起鐵棒向前點去,不偏不倚,堪堪點在鳴鳳劍劍尖上。
賀敬賢踏出半步,已準備出手相阻,見魏十七擺脫了劍鳴,及時抵住鳴鳳劍,又縮回了腳步。鳴鳳劍乃是仙都派三柄名劍之一,僅次於七禽劍和赤鱗劍,一經催動,劍鳴聲攝人心魂,最是厲害不過,魏十七以“安魂術”恢復神志,算得上是神來之筆,令他頗感意外。
飛劍急速旋轉,被鐵棒死死擋住,不得寸進,魏十七凝神細看,鳴鳳劍薄如蟬翼,幾近於透明,難怪一飛沖天就消失了蹤影。
趙宗軒趁他與鳴鳳劍僵持之際,悄悄降下飛劍,繞到他身後,意圖一舉克敵。不想魏十七早有蓄謀,全力催動真元涌入鐵棒,黃光逐層亮起,瞬息重疊了九層,將鳴鳳劍硬生生挑起數尺,身形順勢向後急退。
眼看魏十七朝自己撞來,趙宗軒心知中計,不顧一切驅動短劍疾刺他後背,同時催動鳴鳳劍前後夾擊。一心御雙劍,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就看魏十七如何招架了。
魏十七突然仰天躺倒,貼着青石地從短劍下方滑過,揮動鐵棒重重砸在劍柄上,手腕有一個輕微的翻轉,短劍頓時失去了控制,翻滾着砸向鳴鳳劍。趙宗軒措手不及,急忙操縱鳴鳳劍躲避,卻忽略了一頭撞向自己的魏十七。
鐵棒毒蛇般彈起,點向趙宗軒咽喉處,鳴鳳劍慢了分毫,距離魏十七胸口還有數尺。勝負已分,奚鵠子和賀敬賢同時出手,一個抓住鐵棒,一個接住鳴鳳劍,將二人分開。
從表面看,魏十七與趙宗軒的這場比試勢均力敵,如無人插手,最後會是兩敗俱傷,不過趙宗軒心知肚明,魏十七那一棒點中他咽喉,尚有餘暇磕開鳴鳳劍,生死相搏,他終究還是遜了一籌。劍修必須突破劍氣關後,才能全面壓制體修器修符修,這是千萬年來顛撲不破的事實,他以切身體會印證了這一點。
李少嶼爲徒弟感到惋惜。這一戰的關鍵,竟在於魏十七對自身施放的三個“安魂術”,趙宗軒若不急於求成,或許還有一線勝機。不過勝負並不重要,以魏、趙二人的實力,足以傲視同儕,脫穎而出,參與數年後的赤霞谷論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