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更深層次的,比如爲何蜀山過了這麼多年,就只剩下這一個劍宗,又爲何八百多年來,只有一位嫡傳弟子,加上那座劍冢爲何始終不讓外人闖入,爲何每隔一段時間,都有數千萬的劍鳴聲響起,他多少都知道一些,但也不曾放在心上。
若是比起年歲,莫說是那個老頭,整個蜀山加起來,恐怕也不及他。
所以徐清風的出現,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加上他現在被一些東西束縛着,沒這個精力分心,索性不去理會。
唐玄對他使了個眼色,兩人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唐玄問道:“剛纔那銅劍呢?飛去哪了?”
徐清風不明白他的意思,打開自己的小盒子,十二柄飛劍躺的整整齊齊,他笑眯眯道:“用完就會自己跑回來,如何?我師父傳給我的淬劍之法,能讓我於這些銅劍心靈相通,不用說話它們就能按我心意來。”
說着他又小聲道:“唐兄,這什麼個情況?待會兒要動手不?要的話,我得給這些小傢伙喂點血,不然不願意賣力做事啊。”
唐玄沒有第一時間說話,他伸手拿出了一柄銅劍,屈指一彈,銅劍騰飛顫鳴,令徐清風一顫。
然後,他就閉嘴了,眼中帶着些許驚世駭俗。
在自己與這柄劍之間,有一條極其筆直的線,是由純粹的劍意凝聚而成。
這條線不管是徐福,還是身後的賀丹秋,都沒有所察覺,唯有在劍道上有所大成的徐清風,能清晰看出其中門道。
以劍意化音!
唯有宗師級別,甚至是在劍道上造詣不凡的高手,方纔能夠達到這種境界,徐清風此前唯一一次聽聞以劍意化音,是師父當年遠遊,問他想吃燒雞還是燒鴨時用上的秘法。
那時候,他就覺得這一招很帥氣,而且非常實用,但無奈學了好些年,都沒有學到精髓。
不等他驚訝完,唐玄接二連三說的話,讓他神色愈發嚴肅。
用眼神一再確認唐玄是否要這麼冒險,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後,他不再勸阻,悄然開始運氣,同時收回那柄銅劍,劃開手指頭,相繼往十二柄飛劍上,滴了十二滴血。
這些血液一觸碰到銅劍的瞬間,就迅速乾涸吸收,原本暗淡了些許的光澤,也恢復如常。
須知,不僅是銅劍表面的材質上等,就連存放着它的盒子,都是老頭子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只要放在裡面,就能夠保證劍意不向外流失,雖然不是專門培養劍意的劍胚,但也是個不錯的法器。
兩人之間的交流,並沒有引起身旁舉着葫蘆飲酒的徐福注意,在他眼裡,進行到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回頭餘地了。
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待伊邪那美徹底進入黃桃桃這道肉身,便萬事大吉。
徐福自認不是什麼心狠手辣的人,但一個人若是揹負了兩千年的罵聲和玷污,哪怕性子再溫和,也都會反其道而行。
但讓他這麼着急的,還有一件事。
想辦任何事,都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算過了無數日子,推演過無數結果,唯有趕在那件事即將到來之前,將一切謀劃完成,纔有可能達到最終目的。
天上的人在下棋,天上和人間之間的人在下棋,人間下棋的人,當然也不少,恰好他徐福啊,也是那其中一員。
而京城那座九層塔底下鎖着的,也是其中一員。
徐福沒來由眯起了眼,擡頭看向了烏雲密佈的天空,心頭喃喃自語:“算了這麼久,也算不得你身上的因果,看來京城那個縱橫家的老頭子還吊着一口氣沒死,希望你這次不要來搗亂啊。”
“否則的話,就是自尋死路了,是吧陛下?”
話音剛落。
轟隆!
地面突然顫動而起。
四方臺上,祭壇所在,黃桃桃不知何時,渾身上下佈滿金光,臉上有着明顯的金色紋路浮現。
造金身。
這是在造金身!
守護倭國山川的山神伊邪那美,以神靈之軀,爲凡人塑造金身,一旦金身塑造完畢,一尊真真正正的山河神靈,即將出世!
而這尊在人間擁有金身的“靈魄”,最終會成爲八百年過後,第一位鑽了天道空子,被秦國方士親手造就而出,與山河氣運所掛鉤的——神靈!
唐玄和徐清風面無表情,心中卻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身後的賀丹秋,並不知道兩人在想些什麼,她似乎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悄然往後退了兩步,而後掀開覆蓋在白嫩手臂上的袖子。
冰膚之上,有一個蟒蛇纏龜的圖案,正在緩緩冒着黑氣,倘若仔細低下頭觀看,就會發現那條蟒蛇,正張開大嘴,在貪婪地吮吸着什麼,令整條手臂下方的青筋,都變得愈發翠綠。
賀丹秋臉上多了一抹掙扎,但很快這股掙扎就被壓了下去,神色恢復如常。
伺機待發的人,似乎有很多。
她也不例外。
……
與此同時。
位於京州的京城重地,那九層塔外,風光正好,穿着一身迷彩背心的趙乾坤,手裡頭提了兩壺酒,走到九層塔的入口處。
然後拿起其中一壺酒,看了一眼覆蓋在九層塔上的那道封蓋。
九龍吐珠,其中卻少了一顆珠。
這顆珠,其實就是他趙乾坤。
這些年來,那位縱橫家的家主,爲了藏住這個秘密,也是爲了壓制住底下這個姓趙之人的龍運,想了無數法門。
建造了這座塔,從國庫中拿出了九顆珠子,又找來了九個與他同月同日同日生的嬰兒,煉出了九個道身,其中前八個道身,都沒能繼承半點龍運,最終不幸夭折。
唯獨趙乾坤,稍微得了那麼一絲龍運。
就那麼一絲而已。
一腳踏入了道帝。
於是自那之後,“鎮國之人”的名號,就傳遍了整個軍區,趙乾坤成了最寶貴的那個存在,當然也成了一顆重要的棋子。
對於自己的命運,趙乾坤其實知道很多,算得上身不由己,已是萬事大吉,最可怕的,還是命不由己。